“小妹妹眼神不好,多吃吃胡萝卜好吗?”
陆安微微耸肩,“这娃娃一大早就过来发癫发疯,我才懒得对他动手,不过动动嘴皮子,帮他驱魔清心而已。
你们不感谢就算了,还反咬一口再度污蔑我。天天跟在李圣人身边的,莫非就是你们这种人?”
那侍女眉头紧锁,多看陆安一眼,莫名又心头一颤。沉吟片刻,先扶起那童子,听他讲明事情原委后,指了指陆安下身,问道:
“陆公子觉得是被人污蔑,其他不谈,这个,又该作何解释?”
陆安顺着她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下,发现原本壮实敦厚的硕大水牛,不知何时,竟成了一头不足一尺长的瘦弱牛犊子……
感其呼吸,观其神态,更是早已沉沉睡去,几乎只剩了半口气。之前浓郁的灵气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衰败之气。
陆安默默吞了吞口水,抬眼再看那擦着眼泪的童子,以及单手叉腰、挺起胸膛的侍女,忽有种抢了小孩子摇摇车、被人母亲抓了现行的尴尬。
偷偷抬起臀部,从牛犊子瘫软的背脊上挪开身体,陆安背起双手,围着它转了两圈,最后两手一摊,无奈又无助地冲那侍女苦笑道:
“那啥,姑娘,说句实话,我是真不知道,这牛牛……怎么就成这样了!”
“丑正二刻,陆公子从营帐出来直奔河边,飞身坐在了灵兽背上。”
不知何时来到了侍女身后的林飞,忽而开口道,“后来……在下隐隐只看到河边升起一团雾气。再后来……就成这样了。”
“丫的,刚才那唾沫星子咋没把你淹死呢!那小崽子打得不疼,非要哥哥我再给你两下是吧。”
陆安心里骂了两句,继续装傻充愣道:
“我晚上睡不着,只想过来找这小可怜助眠而已。它身上之前有股味道很独特,闻一闻便能安神定心,你们难道不觉得吗?”
侍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后边圣人宅邸传来一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
“行了,准备过关。”
侍女、童子,连带林飞一起连忙回身跪地,齐声应是,匆匆回去宅邸那边。
等到太阳完全跃出天际,队伍又恢复成行进状态。
陆安抓起那牛犊子,用绸缎裹了几层,放进一只通风的暖香盒中,固定在马背上,依旧驾马落在队伍后头,与林飞间隔丈许距离。
难得大清早就开始赶路,行没多时,前方出现一个熠熠生辉的白玉牌坊,上面篆刻着“灵泉镇”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陆安凝神看去,但见牌坊周围光霞、雾霭弥漫,阳光照耀下,映衬出整个空间都在微微波动一般。唯独入口的方形空间平平无奇,似乎只能借此而入。
“磨磨唧唧这么久,总算要出上原郡了。”
陆安挺直腰身,打起精神来。
队伍快要从牌坊穿过时,那金冠紫衣的童子一脸古怪地从草庐中出来,扯着嗓子喊道:
“圣人出,天下清!”
扫尘女童、捧花童子跟着应声附和,清悦之声破天而去。
灵泉镇内、距离牌坊十里之遥的一座庵堂内,几位女尼齐齐一震,面面相觑后,赶紧报与后院师太。
陆安早早便收了目光,听前面这群人持续嚷嚷了约摸十息工夫,忽听见一声龙吟,那牌坊上空当即红霞漫天,彩虹高挂。
接着钟鼓齐响,鸾鹤共舞,梵音仙曲徐徐而来。诸声停息后,一披流光袈裟、戴五色灵珠的女尼踏云而至,停身在那草庐门外,不卑不亢地笑道:
“圣人出,天下清,老尼有失远迎。”
“午时出关,有劳。”李圣人也不现身,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小事而已。”女尼单掌合十,颔首微礼后遂踏云而去。
队伍继续前行,等穿过牌坊,那童子回到草庐,冲李圣人不满道:
“下面还有他佛门的人在抬轿呢,怎敢如此无礼!不主动来迎就算了,听了我叫唤,慢慢吞吞过来,态度还如此倨傲!”
“行了。”李圣人缓缓睁开眼,“等会过关,让他们靠近些。”
那女尼回到山上庵堂,冷眼扫过“看阵”的几位弟子,问道:
“圣人过来,为何不迎?”
“师父恕罪,当时正要启阵相迎,那队伍中有人看了我们一眼。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圣人的浩然正气。我等以为是圣人喜好清净,乐于低调,故而迟疑了。”
“原来如此……好一个圣人出,天下清!”
女尼轻笑一声,“去找山下的修士来,好好送他们出关。”
穿过牌坊,前面是宽阔平直的青石路面,路边栽种着散发异香的金线梧桐。两旁村舍村落、田垄规整,稻香沁鼻,那颗粒香气,陆安再熟悉不过。
在青木宗小岚峰上,他便是经年累月地看种灵稻。后来云山村重新规划时,他也培植出了十亩灵田,交于姐夫成三好好经营灌溉。
走了七八里路,不是稻香便是药香。看着一望无际的灵田植园,对比自家还没开始播种的几块旮旯地,陆安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等哪天我成了金丹强者,一定把这里统统买下!不对,是拿下!”
“好像……金丹修为也不太够吧……”
莫名其妙地,陆安往身后的车马瞟了一眼。恰逢其时,那一直没说话的车夫忽而将竹笠抬高,拱手笑道:
“陆公子青年才俊,一路尽心尽力,护得前路安定。能否稍让心力,让我等也往前一步,同享安宁否?”
陆安微微一怔,驾马让开路来,回问道:
“你们……要到前面去?”
“多谢!”车夫也不明答,放下竹笠来,驾着马车往前去。
林飞听到动静,回身还想多问一句,“嘭”地一声闷响,当即被一股无形之力连人带马挤推出去。要不是路旁梧桐拦阻,他早已跌进灵田当中。
马车紧挨着那群捧花童子,继续慢慢悠悠向前。陆安暗暗竖起大拇指,心道:
“他日修成金丹,即便不够,亦不远矣!”
轻扯马头,正要回归正道时,身后又传来相似的声音:
“陆公子牛啊,让我们也过去呗。”
陆安回身一望,才注意到那黑色马车的车夫,似乎只是一尊泥塑雕像。再想起今早无意间看到的画面,他轻咳一声,抱拳问道:
“彩云姑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
“我家公子也想受你保护,仅此而已。”
彩云言罢,操纵那泥人扯了扯缰绳,让马车超越过去,仍旧紧跟着王正要一行。
林飞驾马过来,神色不大自然地笑道: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陆公子年纪轻轻,实乃我辈榜样,林某人佩服。”
“守护大家平安,是你的责任,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陆安当即纠正他,驾马往前几步,紧跟着黑色马车而行。
林飞后知后觉过来,和陆安保持着丈许距离,不得越身而前,只好落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后头。
李玉如手上拿着佛经,两眼却是盯着手把后墙那根竹筒不放的彩云,好一会才忍不住问:
“彩云,你说……陆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我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
彩云微微耸肩,“那名单上写的是李云天,是你堂哥的名字。这灵宝密不透风,小姐你又从没露过面。除非是元婴大能,怎么也不可能发现你的。”
“我是没出去,你呢?”
李玉如放下佛经来,“深更半夜出去跟他喝茶,说那些云里雾里的话。灵兽最后变成那样,十有八九就是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