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风不度玉门关”，究竟是春风无意，还是关山无情？
孟若蓿站在高楼上，眺望那浓墨相间的远山。
似乎登高望远，她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那个人，也许他也正望向她在的方向吧？
不过现在，她再望向那个方向，心中没了当初的悸动，取而代之是满心的遗憾。
“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份，你可不要缺席哦。”孟若蓿握住温汝韵的手，眼里闪着泪花，墨发在秋风中轻扬。
“一言为定，那请帖可要送过来，千万不要忘了。”温汝韵握紧那只手，抬手轻轻擦去孟若蓿脸上的泪水。
“好……”孟若蓿眨了眨眼睛，把泪水忍了回去，“人算不如天算，这样也好，我和他都不会再牵扯什么了。”
“我听二殿下说，檀闻弦特地把你的章留到最后一个刻的。”
“是啊，我也想到了……”孟若蓿将手扶在城墙的雉堞上，感受那来自远山的风，“只能说浮生唯他是遗憾。”
“人生海海，总会有遗憾的事情，至少你和他也是有交集的啊，”温汝韵半坐在雉堞上，惋惜地说道，“他的至亲之人，此生都没曾与他相认，倘若在京国我能救下她，也不会这样了。我还没有想好，日后怎么去告诉檀闻弦他妹妹的事情。”
“那就同我的信一起送去临川都吧，”孟若蓿不经意地伸手，拉住温汝韵的下衣摆，“请帖送过去他也来不了，但还是要告知他的。”
“好，听你的。”
“这封信写了，可就真是‘往事如烟’了。”
温汝韵握住孟若蓿的手，看向她。温汝韵望见在她的眼眸里有远山，似乎还有山之外的他。
“去我的营帐里写吧，你晚些时候就要启程去决云都了。”孟若蓿将温汝韵拉了下来，再回望了一眼，转过头说道，“你和二殿下怎么样了？”
“我和二殿下没什么。”温汝韵苦笑着摇摇头，“你也知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是沐国的二殿下，他会有自己的婚配。”
“谁说的准呢？我昨日听守关的士兵说二殿下朝浒州的方向去了。”
“这我还真不清楚。”温汝韵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我现在只想一心守护好燕云十六州，在父亲身边多多领悟如何带领好军队。”
“可不要像我一样，留下遗憾……”孟若蓿搂住温汝韵的肩，俯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嗯，我明白的。”温汝韵点了点头，偏头看向身旁的孟若蓿，“你穿凤冠霞帔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等你下次来，就能看到了。”孟若蓿淡淡地笑了笑，牵着温汝韵的手，“你的手还是软软的，握着很舒服。”
温汝韵笑着抱住孟若蓿的胳膊，感慨道：“真快啊，我又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在校场里参加武举时，那样沉着冷静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孟若蓿摸摸温汝韵的耳垂，笑着说道，“我那儿有两对金穿琥珀珍珠耳坠，送你一对，日后婚嫁时你再戴上。”
“好，我会收好它们的。”
两个人牵着手，走下城楼，迎着秋风，走向营帐。
山的那边，万里之外，有长石块堆砌成一座一人高的石堆——石堆静静地矗立在高山之上，它的身后是万丈悬崖和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峰。
檀闻弦握着一个长石块，向手里吹了一口气，俯身将石块放到石堆之中，退回来一步，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
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吹动他耳边的碎发，点点落雪肆无忌惮地敲打着他的发间，檀闻弦的手虽然被冻得发红，可是他还是静静地站在石堆前虔诚地祈福。
每隔半月，檀闻弦都会来到这里，站在玛尼堆前祈福，为这片疆土和她向神灵祈福保佑。
曾经有吐蕃人在这里生活过，而玛尼堆在他们的民族语言里被称作“朵帮”，由石块和石板垒成，寓意着吉祥和平安。
石堆屹立在这片雪域高原之中，阳光投射在它的四周，为它增添了神秘的光彩。
檀闻弦身上的铁甲寒光烁烁，他看着万丈金光如数倾泻而下，原本肃穆的雪山之巅一时间光芒四射，鎏金般的光晕点缀其上，流云都羞赧地匆匆离去。
明暗交迭，山脉绵延，脚下是翻涌的云海，眼前是巍峨的雪山。
檀闻弦好想告诉心里的那个人，临川都的风景有多美。这片疆土风光无限，唯独他的身边缺了她。
孟若蓿的那封信让他的心曾动摇过，他想过借着来年的调兵回到她的身边，可是他再看向那雪山脚下的百姓——他们世代在此地繁衍生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檀闻弦不忍心离开他守护的这片疆土，他有着护卫家国的责任和履行对父兄的承诺。
檀闻弦相信她会明白他的选择，他这一生，有幸与她相识相知，虽不能长相厮守，但他和她也在这片辽阔的国土上并肩作战，共同守护着他们的家国，也算是志同道合、此生无憾了。
宁容景摸了摸冻僵的脸，感觉到皮肤有些龟裂，手指也冷得难以动弹。在看到不远处站在玛尼堆前的檀闻弦后，宁容景长吁一气，心想：总算找到将军了。
“檀将军，佟将军找您有要事商议！”宁容景小步匆匆地赶来，他一路感叹日照金山的雄伟壮丽，看到同样站在那里的檀闻弦，气喘吁吁地呼唤道。
“好。”檀闻弦恋恋不舍回望了一眼，转过身向宁容景走来，“我们快些赶回去吧。”
“将军，吐蕃部最近有动作了。”宁容景跟在檀闻弦身边，低声说道，“佟将军觉得他们很有可能要用老招。”
“吐蕃部在前朝动荡之际，由泾原道南下，入关中平原，可今时不同往日，再这般故技重施，这不显得太不明智了？”檀闻弦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接着分析道，“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等下去后再细细揣摩吧。”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