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后,她才鼓起勇气问道:
“师姐近来可好?”
薛清卿平淡道:
“时候已不早,直接进正题吧。”
赵玉琪的面色微微涨红:
“听闻能够证明贵妃鬼修身份的实证,已被沈侯转交到师姐手中。”
“玉琪身负重任,不敢有负师门。”
“还请师姐将证物交由我等处理。”
“莲台上下,定必永感师姐恩德。”
薛清卿说道:
“要是这话是在栖凰山人口里道出,或许能代表莲台全体的立场。”
“以赵师妹的身份,却是不便代学宫许下什么承诺的。”
赵玉琪的脸涨得更红了:
“贤人之身,说话确是仍没有多少分量……”
“但师姐想必也记得,在下是栖凰山人本家的嫡系。”
“我应许师姐的事,纵然超出了自身的能力范围。”
“山人自会出手相助,代在下履行承诺。”
“就算师姐想要北海深处冰丘中千年不朽的剑胚,山人也能够为你取到手。”
栖凰山主,赵杼声。
与韩七情、燕微蘅齐名的五大山人之一。
早年出身于抚婴学宫,曾是燕微蘅的同窗。
一师所出,情如手足。
却在一次三教大辩论后改换门庭,投身莲台。
如今笼罩着缺月山全域,将韩七情近乎“软禁”于杏海中心的那片云海。
就是此君的手笔。
莲台里头,但凡是个姓赵的弟子。
都绞尽脑汁地想要证明,自己与赵杼声有亲缘关系。
唯有赵玉琪不必如此。
世人均知她是大秦皇室的旁支。
而且还刚好属于赵杼声在三百年前分出来的那一脉。
从族谱上来论,赵玉琪该叫这位栖凰山人作太太太太姑婆。
这孩子倒自小就是个聪明的。
刚进莲台之时,便兴冲冲地跑去求见赵杼声。
自觉十分聪明地省略了前头的四个太字,只喊了声姑婆。
结果赵杼声的脸立时黑了起来。
重重一摔门,将她撵了出去。
这两位的关系,是半点也称不上好。
可这不碍着人们瞧在栖凰山人的面上,对赵玉琪高看一线。
以至于当日在孤山底下。
人人瞧着独角兽駄着昏去的赵玉琪走落山峰。
均是兴高采烈,争相称颂玉女之名。
在赵玉琪心中,却是从没觉得自己能配得上圣兽的垂青。
当日在山上,她冻晕过去前所见的光景犹在眼前。
那头自孤山上最高的寒峰走下的独角兽,走向的并不是她。
而是与她同行上山历练的薛清卿。
那时,师姐轻抚着独角兽的脖颈皮毛。
细语着指向了快将昏去的自己。
醒来时,自己就莫名成了圣兽认主的纯洁天女。
其温如玉,无瑕如雪……
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师姐让给自己的身外虚名。
她垂着眼眸,脑内一阵剧烈挣扎。
只听薛清卿笑了一笑:
“我若真需要什么物事,难道燕前辈就没法给我?”
“曲道以媚时,诡行以邀名……”
“我虽看不上现在的抚婴。”
“但是,莲台就当真值得我置身其中吗?”
“李辰锋师弟、王开元师弟这两位的性情。“
”到今时今日,仍是与昔日无异吧?”
“莲台却只因着他们在剑术上的造诣,就册封他们为贤人。”
“然而他们的心性,是否又真的当得起贤人的称呼?”
赵玉琪听到“诡行以邀名”这几字,更是羞惭无语。
蓦然间心意已决:
“师妹自知不该,然而人微言轻,已无改错余地。”
“甘愿将白駮圣兽奉还原主,抵偿师姐当日的救命之恩。”
没错,比起自己。
薛师姐才配得上这头不染凡尘的独角兽。
哪怕有多么舍不得。
如果这能换来她在交出物证一事上松口。
自己总算能依照师嘱。
在局势发展至不得不召开百剑朝凰礼前,便将事态平息。
哪怕没了独角兽在旁,以自己的资历。
主持废国会议还是太勉强了……
话既已说出口,赵玉琪强逼着自己不再多想。
薛清卿闻言,望向了树下咽食着嫩青叶片的独角兽。
眼里的神色骤然变得柔和。
半晌,忽然感慨道:
“你看。”
“就算是不染凡尘的白駮圣兽。”
“伴着你一路走来,一身毛皮还是染上了灰尘。”
“良玉不染,清光无尘,终究只是书上言语。”
“世人终归易染,却又如何配得上天地清灵之气化身的无垢之物?”
“你回去吧。我会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那件物事的了。”
赵玉琪猛然抬头,似乎仍想说些什么。
却只听一声长笑,自墙头传下:
“阔别多年,薛师姐还是这么喜欢丢书袋子。”
“只可惜玉琪师妹会吃你这一套。”
“我王若盈,却是不会买你的账。”
“既然好言好语,没法让你交出我等想要之物。”
“那就别怪我二人不顾同窗之情,合力抢夺了。”
一道高挑丰满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立在墙头。
单论相貌,她并不算得极美。
面有点圆,有点大,而且还是单眼皮。
一身小麦色的健美肌肤,却足以让任何男子心底升起强烈的欲望。
赵玉琪的胸脯已算得丰满,她却似要比赵玉琪更大上一圈。
半敞着的儒袍衣摆,压根遮不住胸前饱满风光。
廊柱后,齐归蝶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神色。
在缺月州境内,王若盈的名气比起赵玉琪丝毫不输。
只不过后者是出名的清纯玉女。
她却是声名狼籍,放浪风评传遍一州。
自这二百年来,魔教大体上停止军事扩张后。
学宫书院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自幼便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风气与刻苦自律的前人相比,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正所谓不滞于物,不拘于礼,纵马高歌,超然绝俗。
高情商的说法是率真任诞,风流自赏。
低情商地说的话,那就是醉生梦死,溺于逸乐了。
几乎每一座儒家学宫。
都有着一位浪荡之名远播,如青楼花魁般的存在。
抚婴这一代的花中魁首,近乎没有争议地是温乔。
不是因为她最美。
而是美人中她的名声最浪。
而风气相对保守的莲台,却也出了像王若盈般的异类。
但这却不代表,王若盈是个除了四处勾搭男子外,什么也不懂的废物。
齐归蝶之所以对她尤为关注。
也是因着身为铃兰公主。
她远比世人要知道更多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