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野鬼,都杀干净了吗?”
望月楼外,杏海海湾上的一座大型仓库外头。
李辰锋一脚踩断胆敢往他脚腕抓去的漕帮帮众手腕。
顺势往本已卧地不起的对方头上补上一脚。
啪啦一声,头颅粉碎的血肉碎骨。
将他新买的皮靴溅得满是血污。
李辰锋却不以为意。
比起剿灭那些连实体都没有,弱到不成的孤魂野鬼。
还是跟这些身子结实粗壮的江湖糙汉拳脚厮杀,来得带劲儿。
窝藏鬼物,是必杀死罪。
明知所作所为会助长怨气沉郁。
形成鬼门而不改,更是十恶不赦。
人证物证具在。
哪怕他当场挥剑斩了彭铿,上头也是无罚有赏。
他发问半晌后,仓库后头才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线答话:
“杀干净了。”
“这些无知的粗鄙武夫,见了成百上千的孤魂野鬼聚集。”
“竟是没有立即逃跑,还有不少人拔刀冲上去拼杀。”
“呵,莫非是觉得这样子死掉了,就会被当作烈士敬仰?”
“若不是这群狗娘养的王八蛋为求省钱,滥用童工……”
“童工力竭而亡后,便随意乱埋到盐仓底下。”
“这锡卢京城乃一国气运汇聚之处。”
“怎会轻易冒出一道鬼门来?”
随着话声渐近,一条肥大的身影缓缓自仓库后走出,往李辰锋走来。
李辰锋出身于中部世家,身形挺拔,体格健壮,英气俊秀。
即使在人杰辈出的莲台学宫中。
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的亮眼人才。
缓步走出来的胖子,却面大如盆,挺着圆滚滚的肚皮。
一双细缝般的眼眸,总是如在欢笑般眯了起来。
然而李辰锋在这位同门跟前,神色却颇为庄重。
但见胖子蒲扇大的手掌里头。
握着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严格来说,那已不能算作是一“具”尸首。
只能用一“块”来形容。
这世上绝没有一具身躯,是生下来就没有四肢和头盖骨的。
而对这个死人而言很不幸的是。
莲台学宫的贤人王开元。
生平最大的兴趣,就是把别人的头盖骨揭下来当碗使。
李辰锋瞥了那块残尸一眼:
“这是漕帮的二帮主?”
王开元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
“单文豹,真名彭天豹,是彭铿死鬼老子上青楼捣鼓出炉的私生子。”
“彭铿待他,却确实不错。”
“不论是五虎断门刀还是虎啸内功,都倾囊相授。”
“这家伙虽不是彭家五虎中的一员。”
“武艺却绝不比那五个小崽子来得弱。”
“而他也回报了彭铿的信任。”
“不惜一死,也要护送彭铿登船逃回南方。”
“斩不了那老匹夫,便只好拿这杀千刀的出气啦。”
凶煞血气,天然就是鬼物之敌。
因此但凡是以猎杀鬼物为己任的三教中人,不论禀赋心性如何。
在遇到与鬼物有关之事时。
一律大开杀戒,百无禁忌。
正如梧桐山人曾言,儒家的帝国,是以铁和血筑成的。
在漫长的岁月中忘却了这道理的南朝。
已然与它引以为傲的铁甲骑军,一同葬身于黄土下了。
彭铿虽然成功逃遁,他留下的烂摊子,却不得不除。
此刻在盐仓中的鬼物,乃千百横死童工怨气的集合体。
货真价实的第六楼层次。
比起传闻中匹敌抱丹的鬼王,也只差一线。
而莲台一方的阵容,却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莲台学宫贤人李辰锋,第五楼剑修,本命飞剑“幼狮”。
莲台学宫贤人王开元,第五楼剑修,本命飞剑“山熊”。
单是二人中任意一位的实力。
理论上便足以匹敌剑修以外的第六楼修士。
何况是缺乏灵智的鬼物之流?
李辰锋轻弹手中蒙上一阵赤橙光芒的纯钢长剑,神色傲然:
“听说这京城中近来蹦出来了一个小子,叫做什么沈澄的。”
“只不过是杀了荒山里一个女子化作的厉鬼,就封了侯,名动朝野。”
“要是咱们都是朝堂中人,今日杀得这头鬼婴,怕是可以封王了吧。”
王开元大笑:
“李师弟毕竟是世家出身,还是改不了往日的思维习性。”
“别说封王,哪怕明日就让我等当这缺月州全境的皇帝。”
“管着这千千万万的弱小蝼蚁,会让你我感到满足吗?”
李辰锋也笑了,目中却闪过一丝阴狠神意:
“不只如此,那沈澄听说还不知如何,诱骗了薛师姐与他联成一线。”
“师兄可还记得昔年师姐在莲台时,眼角何其高?”
“同辈中最为出众的三位师兄,当时都对薛师姐有意。”
“她却自始至终,也没正眼瞧过那三位一眼。”
“沈澄一介凡夫俗子,小门小户出身的暴发户,也配站到师姐的身边?”
但凡是情窦初开的师弟。
心里总是装着一个求而不得的师姐的。
可如果到了李辰锋如今的年岁,却仍然没能放下内心的执念。
那念想就难免要伤人伤己了。
王开元也无意对师弟作何劝解,只道:
“这不是还有玉琪师妹在吗?”
“她的性子可不像薛师姐般冷,似乎也没这么难打动。”
“更何况,当初我们都以为孤山上的圣駮会相中薛师姐。”
“最后成事的却是玉琪师妹,可见她并没比薛师姐差上多少吧?”
想起赵玉琪纯净白衣下的高耸胸膛。
李辰锋的心情稍为好转了些。
眼中的阴狠神光,也好快被熊熊燃烧的烈焰所取替:
“好,师兄,你我今日且并肩仗剑,诛杀鬼婴。”
“学宫中的风气,向来最重声名。”
“待你我闯出莫大名堂,何愁没有佳人倾心,作你我的双修道侣?”
他与王开元相视一笑,联袂踏入了盐仓。
两人均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码头的小食摊档前。
沈澄边低着头吃着鱼板面。
边目送着两道身形走进盐仓。
心眼通明丹带来的听力增幅,纵使与先天武夫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两个家伙,当初是怎么样混进学宫里头的……”
“剑术如何,姑且不论。”
“凭这两人道心之浮躁,连温乔也尚且不如。”
“只怕得在抱丹门前卡上一辈子。”
“大道断绝之人,还有心思考虑找道侣的事儿?”
“慢着,这番话怎么这么像温乔那天在泉边的言辞……”
沈澄侧过头来,伸手轻拍置于身旁木凳子上的玄木匣:
“终有一天,我也将踏上修行长生的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