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锡卢国,没有人会把沈澄看成是宫九的嫡系。
得到能够证明贵妃是鬼修的物证后。
沈澄会怎样做,也是无人可以预测得到的。
连沈澄自己,也没有固定的想法。
然而物证,他还是会去取的。
沈澄已厌倦了任人摆布的滋味。
封侯一事既定。
在世人眼中,他无疑已被拉拢进贵妃的势力里。
手握物证之人,掌控的不单是贵妃的存亡,更是他的处境和未来。
只有把物证握在自己手里,沈澄才能取得主导权,不再是听凭他人意志起舞的棋子。
至于得物之后,旁人想要来抢……
先问过背后木匣中的飞剑“镇灵”,再说。
这几晚以来,他在阴世地藏庙内,潜心钻研一身战法如何与飞剑配合。
元神之躯不似肉身会感到疲惫。
纵然元神终夜沉思,次日肉身醒来,仍是精神奕奕。
此时的他,对飞剑进攻轨迹之了解。
比起初得“镇灵”时已大有长进。
若非如此,沈澄也无法轻易避过影卫凌厉异常的驭剑袭杀,
在未来,遇上这等高手的机会只怕将越来越多。
也意味着需要动用飞剑的频率,会更趋紧密。
庙内虽仍有许多孤魂野鬼,能炼作他的零食。
但踏入雄关境后的沈澄,魂魄已然坚韧如实体。
零碎的补魂丹碎片,对他已没有太大用处了。
只要继续加强与飞剑间的配合。
用不着多久,对阴世小镇其余地区的探索,便可以排上议程了。
沈澄很想知道,那座堪比阳间超级大城的阴世城镇,何时能走到尽头?
三个时辰,远远不够他走到更远。
但若在飞剑之上呢?
……
薛清卿回到空荡荡的大宅,在宽广的圆桌上铺开西月神洲的地图。
柔嫩修长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缓缓划过。
缺月州的最南部,邻接着翡翠海,传说中人族文明的起源之地。
桂宫薛氏的本家,便源起于翡翠海以南的海岸。
翡翠海以北,是一统南缺月州的西华国。
国主郭氏,就是混元门郭纯钧一脉。
西华国的北方,便是自成一角的孟阳城,以及锡卢国。
锡卢国的东部边境,与杏海连接。
西南是孟阳城,西疆接壤的则是清莲国。
在这几个方向上,并不存在对锡卢的威胁。
薛清卿的指尖上移。
北境五镇十一关的正北方,是过去被称为陶陵的所在。
自从韩七情坐镇杏海之上的缺月山。
将陶陵范氏尽数逐出缺月州。
陶陵的陆地部份,便成了无人看管的飞地。
据说,当地仍然存有韩七情与范氏众先祖大战遗留的凛冽剑气。
寻常修士根本无法通过,更别说是大秦王朝的军伍了。
大秦心心念念收复北缺月州旧地久矣,却一直未曾南下。
想必就是为着这个原因。
抚婴学宫之中,固然不乏能够将剑气自土地上剥离的高人。
但韩七情一日未曾点头,陶陵旧地便无异于禁区。
偌大一座学宫之中。
也就只有燕前辈有充足的实力和胆识,能够无视韩七情的想法行事。
薛清卿望向陶陵旧地以北,广阔无垠的大秦疆域。
那座王朝之所以有今日的强盛境况。
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因为燕前辈站到了它的一方。
一人一山,便可敌国。
她收敛心头涌现的敬慕之情。
目光重新移到锡卢国的西北边境。
屹立于孤山以南,清莲以北。
强盛军势剑指天下的新兴大国,铃兰。
铃兰国与清莲、锡卢一样,原本只是大秦王朝在北缺月州的藩属国。
直至百年前,铃兰国主无子。
国主之位辗转落到了其独女的夫婿齐道中手里。
这齐道中,原本只是一个末落世家的后裔。
年少时流落到孤山山脉一带,聚匪成寨,劫掠为生。
然而优良的兵法素养,加上惊为天人的用兵直觉。
竟使得他麾下啸聚为匪的马贼团伙。
能在野战中屡次力压北方三国的正规军团。
可以说,就算没有前任国主的女婿这重身份。
打从铃兰国决心招安齐道中,以他的马贼兄弟会代替正规军镇守国门一刻。
国主的大位,早就已注定会落在他头上。
现任的铃兰国主,是齐道中的长子齐云峰。
生于富贵,用兵的才能和胆气,与自乱世中夺得江山的齐道中已相差甚远。
然而二代当家,铃兰的百战雄师毕竟尚未废驰。
举国上下,锐意南进,一统河山势在必行。
对于不愿与世俗政权正面冲突的莲台学宫而言。
一统北缺月州的铃兰国,会是远远胜过腐朽锡卢的,阻挡大秦南下的屏障。
反正郭纯钧一日尚在,铃兰国便吃不下西华国,统一不了整座缺月州。
薛清卿来到京城后,便一直感到好奇。
为什么锡卢国的朝廷,会容许马贼兄弟会留在京城,甚至部份顶替了禁军的职能?
以宫九的情报能力,没可能不知道现存的马贼兄弟会,是由铃兰国主的女儿掌控的。
还是说,对于朝堂上的某位实权派而言。
有些事情是宁可放任铃兰国夺取江山。
也一定要借由马贼们的手办到的?
薛清卿忽然很感激燕前辈,在她少年时,逼着她把神洲各国的正史都读完。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像那温乔,自幼沈溺于玩乐声色。
听说一生中除了儒家入门的四书六经,就只读过几本商家杂书。
面对缺月州当前复杂异常的局势,肯定早就一眼瞎了。
不过,自己也好不了太多便是了。
能看清目前的局势变化,是一回事。
在这乱局之中应当如何作为,又是另一回事。
薛清卿不是学宫的正式弟子,家族在锡卢国也没有利益。
对她而言,在这里并没有必须得做的事。
然而,假使燕前辈真的希望由她代表抚婴,出战百剑朝凰礼。
那么这个国家,乃至整座缺月州的未来。
就等若已由她手中剑所取决。
她的手指停在锡卢京城在地图上的位置。
这场即将开幕的大战,结果从来不在边关征伐的胜负。
而在京城,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