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涂山女(二)(1 / 1)

姒文命最近也是一肚子火气。

说起来他虽贵为有崇氏部落首领,但也是命苦的很。

想他刚出生不久,就发生黄河水患。民不聊生,王城诸多官员对此束手无策,父亲鲧伯临危受命,被当时尚在摄政的虞帝下令治水。

父亲认为洪水泛滥乃是地势低洼、水溢而出之故。所以带领百姓在加高黄河两岸、堵住溃口,妄图截断肆虐的河水。

只是效果不尽如人意,黄河之水仍时常会冲散父亲建起的土堤,甚至洪水之势较前更为猛烈。

可怜父亲十数年来归家次数屈指可数,宵衣旰食,呕心沥血,想尽一切办法却仍不能解决水患。

舜帝大怒,以办事不利为由,处死父亲。

怒火发泄完了,事情还要办,治水之事当落于何人之手又在王城引发了新的讨论。

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眼下又见鲧伯下场凄惨,诸官员更是再不敢沾惹治水之事半分,生怕自己也被赏罚分明的虞帝咔嚓掉。

于是在任命下一任治(倒)水(霉)官(蛋)任命的讨论会上,大家纷纷列数自己对治水的劣势及无能之处。而他姒文命就这么被这帮经(老)验(尖)丰(巨)富(滑)的官员和首领们推上了风口浪尖。

只有湘地首领润泽略有异议,觉得大家可着一只羊薅毛似乎不大地道。姒文命刚死了父亲,又还是个孩子,就要担此重任,实在有些不妥。

诸官员老脸一红,纷纷在心中吐槽:

“就你长嘴了是吧,就你有良心是吧,看破不说破懂不懂,你行你上啊。”

只是这些话在心中叨咕叨咕也就算了,他们才不敢说出口呢。

毕竟人家有资本这么说嘛。

说起来润泽可是唐帝的小女婿、虞帝的连襟啊。听说其夫人叔陵是大帝妃娥皇最疼爱的小妹妹,而虞帝一向尊重娥皇帝妃,所以连带着对润泽也是十分的倚重信任。

所以得罪了润泽就相当于得罪了虞帝。

虞帝看似喜怒不行于色,却不似唐帝般宽仁。而是杀伐果断,主张赏罚分明,眼中一贯揉不得沙子。

若是得罪了虞帝,下场有多惨,不说别的,死了的鲧伯和那半死不活的涂山氏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嘛。

前车之鉴在此,眼下鲧伯的尸体还没凉透呢。

所以虽然不满润泽添乱,但大家还是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于是大家只好曲线救国,罗列姒文命接任治水的若干优势及合理性,什么家学渊源啊、一事不烦两家啦。反正文人一张嘴,咋说咋有理。

治水之事摆明了吃力不讨好,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既然有姒文命这个现成的靶子,那是不用白不用。没办法,虽然觉得稍微有些对不住鲧伯一家,但这些官员更不希望自家人被卷进其中嘛。

人心所向,少数服从多数,便是虞帝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同意了诸官员、首领的决定。封姒文命为夏伯,接任治水之职。

后来听说虞帝当夜去娥皇帝妃寝殿时,帝妃不慎失手摔碎了许多器具,帝面色不豫而出。

这些毕竟都是道听途说。而对于姒文命而言,帝诏已下,他除了谢帝厚爱,已是别无选择。

起初他想沿用父亲旧法,以“堵”为主,后发现收效甚微不说,还甚是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

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也为了饱受水患之苦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他只能奔走于各地,寻找解决水患之良策。

如此一来,自然顾不上家中。

族中事务有对他父子忠心耿耿的长老们打理,即使他这个挂名首领不在,也能做到一切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操心。

反倒是母亲女喜,十分令他头疼。

这不,他最近对治水小有心得,正打算一展拳脚时,族中传来消息:

“太夫人病重,想见首领一面。”

姒文命接到消息慌了神,将治水之事暂且托付给随行属官,便匆忙赶往家中。

只是……

老夫人女喜白白胖胖的坐在那里假哭,精神头比他这个常年风吹雨打又黑又瘦的中年汉子都矍铄,哪里是病重垂危的样子?

姒文命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运着一口气,拔脚就要出去找人算账。

是哪个王八羔子传的假消息?不知道老子忙得脚打后脑勺吗?添什么乱呢这是。

女喜见儿子真生气了,赶紧抓住儿子衣角:

“儿子,莫气,莫气,是母亲让他们带消息给你的。”

姒文命冷哼一声。

他就知道,除了母亲,别人不敢,也想不出此等馊主意。

他将衣角拉出,转身欲走。

“母亲可是害得儿好苦啊。既然母亲无事,儿还要赶去伊水处治水,便不多留了。望母亲保重身体。”

“站住!你今天若是走出家门,便不要再认我这个母亲。”女喜怒喝。

“母亲!”

姒文命十分无奈:

“您究竟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已是三十岁了,尚无一儿半女不说,连个妻子也无。如果血脉在你处断绝,你说,你要怎么对得起祖宗?对得起你父亲?”

女喜本还真假参半的演戏,说至此处不免动了真情,想到早逝的丈夫、不着家的儿子,不由泪水涟涟。

姒文命叹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去安慰母亲:

“母亲,眼下治水为重。我夏地地势平坦,向来无水患之忧。可您不知,伊洛之地,数十年来,百姓饱受水患之苦,流离思所,度日艰难。若能早日平息水患,便可活人无数,且黄河两岸的百姓也可如我夏地之族人般安居乐业。和百姓的千秋福祉比起来,我便是没有子嗣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父亲娶母亲时比现在还大,也并没有断绝血脉,母亲担忧的实在是过早了。”

女喜被儿子一顿抢白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我不管,你不要把你父亲扯进来,反正你今年必须得给我娶个儿媳妇回来,最好再生个孙儿给我抱,不然我就不许你走!”

可是谁说自己一定要和儿子讲理?管他有再多的道理,老娘的基本诉求不能变。

看着软硬不吃的母亲,姒文命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头大:

“母亲!你看我这么忙,能去哪里给你弄儿媳妇啊?”

本以为这下能难住母亲让自己脱身了。不想女喜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又施施然坐回去喝茶了:

“这个我儿就不要操心了,母亲自然都为你安排好了。半月后涂山氏女儿节,涂山族长邀请八大部族未婚男儿前去观礼。听说涂山女儿个个多情美丽,我儿一定能挑个合心意的回来。”

好家伙,原来母亲是有备而来,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他这只鱼上钩呢。

姒文命不甘心,打算再搏一搏,妄图让母亲不要一厢情愿的想当然:

“可是,母亲,就算我有看中的姑娘,姑娘也不一定看中我啊,您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一定能带回个媳妇来?既如此,我又何必耽误时间前往呢?

母亲莫要胡闹。这样吧,儿这次归家就当探望母亲了,明日再返回伊水治水,您看可好?”

“好个屁!我不许!你是要气死为娘吗?还是那句话,若是这次你再不娶妻,当娘的便不活了。如此一来,便是虞帝再冷酷无情,也得放你三年丧假,我看你到时候去哪里治那狗屁的水。”

姒文命闻言十分无语,却又无可奈何。

女喜知道儿子这是服软了,满脸的怒色尽褪,笑吟吟的说:

“涂山那老儿既敢如此做,定是有万全准备。

我儿放心,你只管挑自己喜欢的就是了,他不敢不给。”

姒文命无奈:“母亲,嫁娶之事,本应两情相悦,勉强之下,恐是难有好结果。既如此,又何必因一己之私害了人家姑娘?”

他斟酌了一下后,到底还是继续说道:

“母亲,您应该懂的。和父亲在一起后您可曾快乐?”

女喜一愣,被儿子的话触动了心肠。

是啊,她就是这么嫁与了姒熙。她快乐吗?

她与丈夫婚后没多久就有了儿子,儿子刚出生,丈夫便被派去治水。之后十余年,二人每次相见都是匆匆,后来丈夫被处死,而今想来已又是十余年过去了。

隔着几十年的岁月,生死两茫茫,她甚至已记不清丈夫的面目眉眼。

只记得那是个严肃的男子,对她不能说不好,尊重体贴、彬彬有礼。只是她却总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似的。

她本以为丈夫可能就是这副只重事业、不喜女色的疏淡性子,直到她无意中见到了丈夫于无人处拿出那根从不离身的翠玉簪,她便知自己错了。

那玉簪一见便是女子的首饰,颜色浓郁,不似凡品,表面更是油润水滑,一见便知那是主人经常把玩摩挲的结果。

而丈夫看那根玉簪的神情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珍而重之,仿佛面前的是玉簪的主人,而他还是当年表露心意的羞涩少年。

女喜这才明白,丈夫不是不喜女色,只是喜欢的女子不是她而已。

后来,丈夫身死,身上还带着那根玉簪。

女喜将玉簪与丈夫一起埋入黄土。

不管那个女子是谁,想来丈夫都愿意带着对那个女子的爱重入轮回吧。

她不是不难过的,她也会羡慕那个得到丈夫爱的女子。

她女喜,是他的妻子,是他儿子的母亲,却不是他爱的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

百年之后,终究还是她与他同眠一穴,以妻之名。

所以爱与不爱重要吗?

快不快乐重要吗?

一代代都是这样过来的,她能吃得下的苦,她儿媳妇怎么就不能吃了?

女喜想至此处,眼神一厉,将茶碗重重扔到桌上:

“莫要打岔。文命,我告诉你,涂山之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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