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骨珠泣(八)(1 / 1)

曦和一群青年去山中狩猎,家中只余母女二人,姆拿着一根根小树棒正在教娅如何计算分配族中物资,忽听有人大喊“族长,族长”,然后就见夷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二人知道一定是姤长老家出了事,奈何夷年纪尚小,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说:“母亲一直抱着弟弟哭,姐姐让我来找族长大人。”

当日巫为患病孩童诊治时姆就在姤的身侧,自然知道旦的情况不容乐观,再结合夷所言,心知怕是旦要不好,于是赶紧抱着夷匆忙赶来。

进门后就见到了抱着旦呆呆的坐在那里的姤。因极度伤心而显得格外麻木空洞的脸上还满是未干透的泪痕,而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宛如失去了灵魂的泥偶,任凭身旁女儿如何焦急的哭泣、呼唤,仍是不言不语,无悲无喜。

见此情景,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姆赶紧放下怀里的夷,跑到姤身边蹲下,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姤,姤,不要再一个人默默忍受了,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会舒服些。”

姤还是木木的没有反应,夷被母亲的样子吓到了,爬到她身边,边摇晃着她的手叫“母亲”边哇哇大哭。

“姤,你醒醒啊,睁眼看看,看看你的孩子们,嫄和夷还需要你这个母亲照顾啊。”

姤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一抹泪光在眼中划过,然而她却还是紧紧的抱着怀中小小孩子的身体不肯放手。

姆继续道:“姤,来,把孩子给我。旦的灵魂已经被天神召唤去了天上,我们去找巫,送这孩子走好最后一程。你放手吧,不要让他陷于尘世不得安宁。”

姤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放开了怀中的孩子,倒在姆的肩膀上嚎啕大哭,姆抱着姤的肩膀,也是泪流满面:“我可怜的妹妹啊,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低声哭泣的嫄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夷也扑到了母亲的怀里,被姤一把搂住,母子三人哭成一团,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通过眼泪发泄出来。

悲伤之后,生活还要继续。姆作为族长,见惯了生死之事,知道现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要将旦好生安葬。

于是她吩咐娅用陶盆打来一盆水,又与姤一起,为旦除去衣物、擦洗身体。她们动作温柔,细细的擦过旦身体的每一部分,尤其是双脚,擦了一遍又一遍,以保证他能干净整洁的走上升天之路。然后姤抱起他,头朝里,脚向外的放在洁净的茅草上,之后和姆去部落的掌管匠艺的长老家中搬回一套陶器,放置在旦曾经躺过的地方。

只见那半人高的橙红色粗陶瓮上用黑色的颜料画着简单古朴的图案,上面还盖着一个同色系的陶碗。姤将陶碗拿下来时,乔若瑙发现碗底还有图案,经过她仔细辨认,那似乎是一张抽象的人脸、一只造型怪异的雀鸟,还有两只鱼。

“这碗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为什么要拿陶器来呢?难道是陪葬品?”乔若瑙奇怪的想。在嫄的记忆里,父亲去世是在公共墓场中安葬的,似乎并没有出现类似的陶器。

很快,乔若瑙就知道了答案。只见姤在姆的帮助下,托抱起旦不着寸缕的身体,将小小的孩童头上脚下的放入瓮中。

“这……这是棺材?罐子形的棺材?”乔若瑙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陶器是这个用法。

将旦放进瓮中后,姆带着娅匆匆出门,而姤则默默的将几颗蘋、几包籽实等物放进瓮中。夷在旁边看着,8岁的孩子虽已经历过一次父亲的去世,却还是对死亡懵懵懂懂。他不知道母亲姐姐为什么悲伤,也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要睡在罐子里。

见母亲将弟弟的心爱之物逐一放入瓮中,夷向母亲伸出手,露出里面的肉干:“母亲,姐姐说,这块肉干留给弟弟。弟弟是睡着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一起玩儿啊?”

姤闻言又要落泪,却强行忍住了泪意。她拿过夷手中的肉干放入瓮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我们拿给弟弟,让他路上吃。好孩子,让弟弟好好睡吧,你去找姐姐玩儿好不好。”

夷对母亲的话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跑到了乔若瑙身边,乖乖的偎在了姐姐怀里。

这时姆和几个中年女性及一群年轻男子走进来,一脸焦急的曦正在其中。姆和几个女性赶到了陶瓮旁安慰、协助姤。而曦与嫄远远对视一眼后,就带领男子们拿着简陋的石铲在屋后一点点的挖起了土。

待到将旦的陶瓮全部整理完毕,屋外也挖出了一个约1米深的土坑,大小刚好能容得下陶瓮。这时,脸上用兽血画着和陶碗上同款雀鸟图案、周身带着大大小小石环,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石质权杖的巫和娅也赶了过来。他指挥男子们将陶瓮抬到土坑旁,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和方向,便召集众人前来观礼。

乔若瑙的脚虽已消肿,却还是不能着地,但她不愿意错过送弟弟最后一程,正想着是蹦还是让夷找个棍子拄着去时,就见曦走了进来,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抱起来走到屋后,找到个靠墙的地方才放下她,然后抱着她肩膀,让她将右半身的倚在自己身上,以免伤脚受力。

乔若瑙既已下定决心接受曦,自也不会再矫情,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倚着。几天不见,她本有很多话想和曦说,但此刻因为悲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就这么沉默的依靠着他。

曦又何尝不是如此。自从确认心意后,他没有一刻不想见到她。只是旦的病情让姤长老十分担忧,他不好多去打扰,只能时不时的托娅去照看。他还记着对妹妹的允诺,也记得嫄说过只要有圆圆的珠子就嫁给他,于是除了每天采集、狩猎等日常工作,曦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做珠子。

他努力的寻找合适的骨头,用着简陋的工具,一点一点的细心凿磨。圆圆的珠子并不容易做,否则也不会如此珍贵,何况她们要的是那种能穿孔的珠子,更是难上加难。这个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很多,比如经常砸到手,比如力度过大把骨头砸碎,再比如好不容易弄成圆的了,在穿孔时又出了问题,只能从头再来。不过曦不在乎,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只要他最疼的妹妹和最爱的嫄能高兴,一切就都值得。

今天他刚狩猎回来,就听母亲说旦去世了。除了对旦的惋惜和对姤长老的同情,曦心中更多的是对嫄的牵挂和担忧:嫄和弟弟感情很深,现在脚伤未好,弟弟又去世了,不知她还能不能撑得住。

于是不顾疲累,曦马上跟着母亲一起去姤长老家帮忙。即使有了心理预期,然而当看到往日活泼灵动的嫄整个人瘦了一圈儿,抱着夷蜷在角落里黯然神伤时他的心还是狠狠的痛了。尤其是当嫄望向他时,那眼中藏着的难过和绝望,令他见到后几乎失去理智,他想跑到她身边,紧紧的抱着她,安慰她,告诉她不要怕,他会一直都在。

然而理智告诉他,不可以,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旦是夭折的孩童,不能葬入公共墓场,只能在家中以瓮安葬,且必须尽快入土,以求早日轮回。而嫄家中已无成年劳力,所以他要带着部族子民挖出合适的坑穴,保证在巫来举行下葬仪式以前一切妥帖。他知道,比起空洞的安慰,嫄和家人现在更需要的是这些实际的帮助,只有旦入土为安,才能令这可怜的一家人安心。

午后的天空下,低矮的茅草屋旁,巫边围着陶罐一圈圈的手舞足蹈,边吟诵着:“皇天后土啊……请接受您的子民回归吧……”

几圈舞蹈后,巫吟诵着不知名的咒语,接过陶碗,将其覆在陶瓮口,并拿石头权杖在陶碗上击打几下,砸出一个小洞,然后双手高举向天,拉长声调呼喊着:“生当何处起,死当何处去,魂兮魂兮,归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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