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也会踏青?
我怀疑,胡夫人踏青的想法,是受我影响。我前几日刚刚跟胡夫人说我和柚子,黄师弟他们,是如何如何郊外踏青的。
想起柚子和黄师弟,我内心一阵凄凉。离开兰陵府,来到临淄城这魔窟,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我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生怕胡夫人反悔把我杀死。兰陵府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已经逐渐模糊了。
现在,我们在一处凉亭。凉亭曾经是人类修建,多少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对,但此时沦陷入妖怪们的魔爪。临淄王和胡夫人这两个大妖怪,正在青梅煮酒,你侬我侬;快乐是他们的,而倒霉的林小桃,也就是我,正顶着闷热的狼头,守卫临淄王和胡夫人的安全。
临淄王为了显示对胡夫人的恩宠,此次踏青,只用胡夫人的护卫,并没有用他自己的护卫。
正百无聊赖间,我察觉,腰间的定位符在颤抖。
这意味着,白师兄在附近!
我警觉起来。嘈杂间,我分辨出轻微的琴声,我听了多少次了,决不会搞错,是白师兄的琴!
怒上心头。当年白师兄一掌把我拍走,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想也不想,直接扔出一道爆炸符,正好射向白师兄藏身的草丛。说时迟那时快,草丛中划过一道剑影,和爆炸符对撞,爆炸符发出了轰鸣声!
当然,我也不指望区区爆炸符能伤到白师兄。但现在,白师兄暴露了位置,这就够了!
我大喊:“有刺客!”
此时,四面八方的兰陵府修士都窜了出来,妖怪守卫也纷纷拿出武器,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但是,兰陵府修士已经丧失先机,临淄王又极为厉害,不多时,兰陵府修士就撤退了。
临淄王安顿下场面后,转向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
“桃奴。”我恭敬作答。
临淄王大声宣布:“桃奴发现刺客,护卫寡人,赏!着,封为桃娘。”
这时,我发现胡夫人动了一下,似乎是想阻止临淄王。我当即跪下谢恩:“谢大王!”
临淄王不耐烦地说:“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今日册封。“
回到临淄城,我没有回胡夫人寝殿,而是到了临淄王的宫殿。对于郎或者娘的册封,过程较为简单,不需要太多人观礼。此时,宫殿里只有胡夫人,以及一些狼头侍卫。
在临淄国,册封最重要的步骤是:歃血。王上和臣子,都需要划破手臂流出鲜血,两者血脉相融,臣子就此对王上忠心耿耿。作为人类,我本意并不想和妖怪歃血。但事急从权,推脱会让临淄王更看出端倪,只能这样了。
胡夫人亲自端来一盆水和一把刀。盆是古朴的青铜盆,刀则是寒光发亮。我只好听天由命伸出手臂,任由胡夫人在我身上划出又长又深的伤口,血立即涌了出来,疼得我大叫一声。临淄王的手臂上,划出了浅浅的伤口。
我们手臂的伤口贴近。
在此期间,我没有任何感觉。但我发现,临淄王的手臂,乃至全身,如得了疟疾一般颤抖起来!临淄王想抽回手臂,反而把我也带了过去,打翻了水盆,血水流了遍地。场面,一片狼藉!
临淄王左手一挥,把侍从都赶了出去,只剩下胡夫人。
临淄王阴沉着脸,对着胡夫人说:“她到底是谁。”
胡夫人解除法术,把我的狼头摘了下来。
临淄王灰色的眼睛不善地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的容貌刻下。我非常窘迫,不知道在那出了差错。
人类修士投奔妖界王者,这种事情虽然少,也不是没有。他这么大反应是为什么呢?
临淄王盯了我看了一会,说:“你,桃娘,在我身边陪侍。”
于是,我从胡夫人的侍从,变成了临淄王的侍从。
虽然我地位升高了,但是我变得更无聊了。作为胡夫人的侍从,我可以跑上跑下,和各种厨房小弟,兵士,打交道。但作为临淄王的侍从,我被勒令待在临淄王宫殿,除了其他几个侍从,不得见任何人。
当然,我也发挥了我街溜子的天赋,和几个侍从很快混熟了。除临淄王等少数老妖外,大多数妖族为人还是比较淳朴,有啥说啥。他们跟我说,临淄王对兰陵府行刺的事情很不高兴,正在集结力量,发起总攻,争取一举消灭兰陵城。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临淄王对我很是关注。明明我和几个侍从待在一起,我老觉得他的目光在紧紧盯着我。而且我发现,胡夫人对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有时,临淄王会单独召见我,问我兰陵城布防的问题。
这让我左右为难。平日走街串巷,我对兰陵城的布防牢记在心,但我并不想和盘托出。毕竟,我虽然当了人奸,但也只是为了苟活,并不真的想和人族作对。但要是说谎吧,我不知道临淄王已经掌握的情报有多少,临淄王这个人挺聪明的,被他看出我说谎,恐怕小命不保。
见我为难,临淄王会问我一些其他问题:兰陵府的生活啊,人类官阶啊,社会百态啊。说到这种话题,我就开始滔滔不绝。
越是和临淄王混得熟,我越觉得这个人难伺候。胡夫人这个人已经够喜怒无常了,临淄王不仅喜怒无常更胜十倍,还极其喜欢pua。一次,我很高兴地说,集会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吃,花灯,不倒翁。
临淄王冷冷地说:“怪不得人族战斗力这么差。”
拂袖走了。
临淄王有时会问我对于妖族官阶,布防,兵法之类的看法。我说臣不敢乱说,临淄王要我说。但我真的说出妖族管理混乱这一点后,临淄王冷不丁说一句:
“以下犯上,真该杀了。”
冷意直达骨髓,我立即伏地认错。
一日,临淄王又召见我。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他今天坐得离我反常得近。我恭敬回答他的问题,但我能感觉他心不在焉。
他拽了一下我的衣服,我一个踉跄,摔在他身上,他搂着我,说:
“桃娘,寡人很喜欢你,跟了寡人如何。”
我立即寒毛直竖。
仔细想想,临淄王长得也蛮帅的,也挺有魅力的。但临淄王可是杀人无数的妖怪啊!并且临淄王喜怒无常,我在他身边,总是感到莫大压力。
他见我不答,进一步搂紧了我。我全身颤抖,紧张地想着对策。我不想跟他,但也怕得罪他。
我想到要说什么了。
“臣妾也爱慕大王。但作为符师,十六岁前要保持童子之身,不然血会失去力量……“
我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为什么兰陵府会把男寝和女寝分开。
我紧张地等待着临淄王的回应。如果他真想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良久,他把我往前一推,我扑倒在了地上。
”嘁,没意思。“临淄王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此之后,我总感觉惴惴不安,感觉临淄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临淄妖国和兰陵城的战斗旷日持久,每天都有死伤。
那天晚上,临淄王神秘地对我说:“送你一个礼物。”
他挥手,走进两个狼头人。狼头人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他们粗暴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出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黄师弟!
此时的黄师弟相当狼狈,全身是血和污泥。他不屈不挠地抬眼望向我和临淄王,我立即非常羞愧。
“这个人,想拐走我的爱妃桃夫人,桃夫人你说,应该作何处罚呢?”
临淄王“夫人”的字眼咬得极重,我一想坏了。
还没来得及作答,黄师弟抢着说:“师姐,你居然真的跟了临淄妖怪啊!临淄妖怪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毁了我们这么多田地,你居然对他效力,你……”
一个狼头人一拳捣在黄师弟的嘴上,鲜血直流。黄师弟仍然在叫骂,但他的声音变得含含糊糊起来。
临淄王文雅地说:“把他的舌头拔下来,之后头砍掉,作为寡人给桃夫人的礼物。”
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要站出来了:“此人对大王不敬,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这样,拔去他的舌头,之后打入地牢,让他看着兰陵城如何陷落,何如?”
我的声音,变得如同胡夫人一般娇媚。
临淄王盯着我看了一会,缓缓点头道:“那就依爱妃所言。”
不多时,黄师弟的舌头清洗干净,送了上来。我看到那团粉红的东西,第一次直观地体会到,临淄国和兰陵城的战争,有多残酷。
我下定决心,不可能给临淄王当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