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会名义上是广求天下义士,来白家验收白家儿子武功的活动,实际上江湖中人也把这个当做给自己扬名的机会。像上次白抚堂的习武会,白抚堂破除了白家之前造势出来的声名,在江湖中有了真实相应的位置,另一方面,会上也有不少人借白抚堂的手,挑战自己平时不能挑战的人,或亮出未在江湖露面的招式,在这种群英荟萃的场合,借着习武会把自己的江湖地位动摇一下。
对白得啸来说,白抚堂输了多少赢了多少,只要不是太难看,都没有什么所谓。毕竟习武会真实的结果也只是在江湖人士中间流传,对周围百姓来说只要听到“有许多名人来挑战过白抚堂,白抚堂也打赢了不少名人”这种程度就足够了。既在当地站稳了善武的脚跟,又在江湖中成为一派值得参观或者投奔的去处,白得啸那是喜闻乐见。
白得啸把白柳烟招去谈话,白柳烟去时,见书房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王屠也在其中。百香在一边见到他,抿嘴对他笑了一笑。
白柳烟上前,对白得啸恭敬地屈身说:“父亲。”
白得啸把手挥了一下,向旁边几个人示意说:“这几个人是明天指导你的对象,你先跟他们打个招呼。”
白柳烟顺从地转过身,一一拜过去。
黥面判官,王在。原先是父亲的同事,曾有一夜30个死犯造反,只王在一人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各个死状凄惨,所以也受了罚,在脸上黥了面。白得啸调动到樊阳之后已经有3年没再见过面,这次竟然把他请动了来。白柳烟嘴上说着拜见的话,抬眼看了眼王在的脸,王在捋着胡子,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小青蛟,婴柏。皮肤黝黑,跟白柳烟年纪差不多的一个少年,以善水性而出名。在他家乡闹海怪,乡人凡出海一定叫上他,只要船上有个小青蛟,就不怕海怪兴风作浪。白柳烟向他附身时,婴柏连退了几步,慌张地跟他回拜了好几次,腼腆的姿态倒跟传言中的少年英雄不大匹配,倒像是把个无忧无虑的小渔民给硬是拉到正式场合,吓得人家手脚无处摆放。白柳烟就抬起脸对他笑了笑,婴柏看这小少爷镇定的样子,一想谁的压力更大一点,不安拘束的神色就放松了些。
蒋门神,蒋共鳞。驻扎樊阳的杂号将军,平时跟白得啸没有什么往来。蒋共鳞由于身材魁梧阔实,一把胡子跟扇子一样飞开一片,又一双铜铃眼,颇能止小儿夜啼,所以落了个门神的称呼。白柳烟瞥见他背了个铜柄五环弯刀,心想白得啸怎么还准他带武器进书房,疑着心对他拜了拜,只听见蒋共鳞对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下一个,却是小秦王,覃雪客。果然有这尊大神在,还怕什么蒋门神带刀啊?白柳烟伏下头恭恭敬敬喊了声:“覃师傅。”覃雪客把他扶起来,说:“别害怕,不是我打你。到时候你在下面,白抚堂来代我,我只在席上做指导。”怕白柳烟害怕,又补了句:“不止指导他,到时候我也会指导你。”
白柳烟看了眼王屠,王屠说:“机会难得,你要好好把握覃师傅教你的机会。”
白柳烟点头,对覃雪客又拜了一下,接着到下一个人,一扎眼就见鹅黄色帽子边上的粉色蔷薇小花苞,娇嫩欲滴,带着新摘下的光泽,刺眼得很。
这人笑眯眯的脸色很和善,正是金吾王身边的金吾卫,双面仙,禾生来。
禾生来是泽仙人,泽仙出了六大仙,只有他做了金吾卫。
穿着亮丽鲜艳,行走处治病救人,武功以掌法为主,这是一面。
穿着粗布玄衣,务求死缠不放,到手的开膛破肚,所用武功阴狠多样,不拒武器的,这是另一面。
双面仙的传闻,多数血腥骇人。禾生来纯良的形象,跟他残忍的事迹完全联系不上,更让人毛骨悚然。
跟覃雪客一样,这是个没必要亲自下场跟小辈计较的主。他这一出面也许就是为了慌白柳烟的心神,是为了替黄震虎找出凶手?
哪怕只是露了忧虑的神色,恐怕都会招致怀疑。
白柳烟对禾生来阖身一拜。禾生来仔细地瞧着他的脸色,笑嘻嘻地拍他的肩膀说:“不错。不错。”
白柳烟对他笑了笑。
随后白柳烟转到王屠身前,问道:“师傅,你也要上场吗?”
“当然要。”说话的是白得啸,“当年抚堂也请教了覃师傅的。”
“那麻烦师傅多多承让了。”白柳烟说。
“好说,好说。白二爷武艺精进很多,说不定到场经大师指导,把我也给打倒了,直接出师去。”王屠笑呵呵地说。
“不错,柳烟,我要你这次习武会上,做到五胜一败。”白得啸的声音冷幽幽地接口道。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望向了白得啸。
白柳烟感觉好像浑身一凉,气血从脚底慢慢地又涌上头顶,脑子麻麻的,还没说话,蒋共鳞先大声嘲讽起来:“五胜一败!这里六个人,你要他只能输给一个人。你要他输给谁?”
“白柳烟,能不能行?”白得啸笑盈盈地问白柳烟。
“这里各位的功夫天下皆知,我的功夫恐怕没有各位老练。”白柳烟说。
“呵呵,功夫这事,还得看环境。”王在呵呵笑道,“像我的功夫重在取巧,如果白天比划,招式身形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的功夫也不过尔尔。像婴小兄弟擅长的是水性,如果把你俩都放在水里,白二爷恐怕水面都见不着,就被婴小兄弟淹死了。但是习武会是在陆上,是在白主簿圈下的一个大平台,白二爷跟婴小兄弟比划起来,婴小兄弟占不着好。”
一边婴柏连连点头,一看就是个已经怯战的模样。蒋共鳞冷笑道:“这么说,王判官跟婴柏,你们两个已经下决心要输了?”
“在下只是个文官,对这种事也提不起什么劲。”王在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那你还参加什么习武会!这习武会原来开的只是一场作秀!我是来错地方了!?”蒋共鳞高声呵道,转头去看另外三人,“你,你,你。也是江湖有名的人,也参与这场作秀!”他指向覃雪客叫道:“你覃雪客,你叫徒弟上场,你还来干什么?把你白大爷叫来,我要问问他是不是要顾兄弟面子,故意输给自己弟弟,脸都不要了?”
“抚堂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他抚堂的人品如何就是我覃雪客的人品如何。”覃雪客冷笑,“蒋将军要是觉得抚堂阵前作假,只管这事说出去,把我的名声也抛出去,我们师徒二人有名同享,有难同当。”
“呵呵,那你等着吧。”蒋共鳞又指向王屠,“你王屠,你做他师傅,如果为了在外人面前表现,故意输给他,你就愧为人师!师德扫地!”
“是是……”本来蒋共鳞扫射几人,把他也列成江湖有名的人的时候,王屠已经很惶恐了,这下更是低头哈腰,连声称是,“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蒋将军看着就是了。要是我手下留情,我愧为人师,我没脸在江湖上混。”
“江湖,哼,江湖多的是骗子,有什么不能在江湖上混的?”蒋共鳞斜了眼白得啸,阴阳怪气地笑道,“只是我是军营出身,看不惯这种弄虚作假的勾当。禾生来,你也是金吾王身边的人,你也要陪着作秀?”
蒋共鳞夸张地张嘴哈了声,说:“哎呀!金吾王虽然在你们江湖人嘴里占个王字,但是不是个王,还是个江湖中人。不过我听说他有心靠近真王天子,朝廷也有意招安,是也不是?樊阳离天子都城远,这消息我也不太灵通。”他拍着脑袋故作苦恼地说,“要是你败给一个小孩子,传出去不好听,你说是不是?就连你双面仙,功夫也就这样!”
禾生来哈哈笑了几声,说:“蒋将军,这也不好说。我这手功夫,也是杀人用的。这切磋而已,我拿捏不好轻重。”
“你拿捏不好轻重,他不在优势,覃雪客甚至不肯出面,你们一个一个,铁了心不想赢,是吧?”蒋共鳞威胁地环视屋里几人,要么一脸无所谓,要么一脸惭愧但是理直气壮。
“蒋将军,我叫你们来,不是要跟你们约定谁输谁胜。那不成作假了吗?这习武会还习个什么意思?我叫柳烟做到五胜一败,只是尽力即可,如果做不到,也就算了。你听见了?柳烟。”白得啸说。白柳烟低头称是。
“随你吧,白主簿。”蒋共鳞冷笑,“不过,白二爷,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多败几场,也不丢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