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灵珑神女是直接施法带着裴行水离开的,并未惊动将军府中的其他人。碧影便装模作样大摇大摆地带着众人走出了小楼,故弄玄虚地冲远远守在小楼外面的丫鬟和护院说道:“你们玲珑小姐吩咐了,她有要事要处理,需在里面闭关半个月,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说罢还从怀里掏了个趁乱从玲珑身上薅下来的令牌给管家穆叔。
穆叔查看了一番令牌,确实玲珑小姐的令牌无疑,便点点头把碧影他们给送出将军府去了。
凉月仍是浑身无力地趴在白羽背上,傻狗则由蔻娘牵着,大伙都憋着没敢再动用法力,出门雇了辆驴车磨磨蹭蹭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重新赶回了山间小院。
白羽把凉月小心妥帖地背进了房里轻轻放到床上,碧影则是一进院子便急匆匆地去给凉月熬制调理身体的良药去了。蔻娘把傻狗放进了屋子,也急匆匆地去厨房给凉月做吃的去了。
凉月浑身乏力地坐在床上,看着白羽颇为温柔地给她拉着被子盖上了膝盖,笑着说道:“小白长大了,这修为的阶品终于涨到上君了,连带着性子都温柔细腻了不少。”
白羽闻言,差点没直接哭出来,皱了皱鼻子,搬来张凳子坐在床边,一把子推开了凑过来就要跳上床冲凉月撒娇的傻狗,扑在凉月怀里委委屈屈地说道:“阿姊~~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小白有多想你啊!阿姊你重生以后同以前太不一样了,小白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呜呜呜,一来我担心是不是给你复活出岔子了让你变成另一个人了,另一方面我又担心若是你的记忆全都回来了,你会不会又想当初一样把自己给玩儿羽化了……阿姊你莫要再吓唬我了好么!我们姐俩就长长久久地待在一起,莫要再扔下小白了好不?”白羽越说越委屈,说到后面声音都要带上鼻音快要哭出来了。
凉月愣了一下,复又抬手轻轻拍了拍白羽:“生而为神,享受着绵长的寿数和巨大的力量,本就是一件顶顶占便宜的事情了。故而为神者每一次晋升阶品都要历天劫挨天雷,活的年月久了便少不了要去那三千凡世间走一遭,感受一下生老病死和万念皆空。当初我晋神尊时来得太容易了,许是上苍也看不过眼,便让我重新来一遍罢。小白莫怕,阿姊都受得住的。”
白羽闻言,狐疑地看了看凉月,问道:“阿姊,你都想起了什么?”
凉月说道:“我记得你我是住在梧桐林里的凤凰神族,我涅槃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无尽海里被封印了一千年,后来我从无尽海里突破了魔神羽涅留下的神骨封印,还把它给炼化成了我的武器,然后就晋了神尊。刚好遇到了云起,他同我求了婚,我答应了并嫁给他了,他却负了我还入了魔,后来为了六界苍生我便与他同归于尽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白羽听罢,咽了咽口水,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了凉月,说道:“阿姊,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没问题,真没什么问题。我去外面找下碧影,看看他的药熬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帮手。”
说罢便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刚走出门把门带上,白羽急得直接拈了个诀闪现到了碧影旁边,把正在忙着调药的碧影吓得一激灵:“哎哟白羽你个笨鸟!这么慌慌张张地干嘛!差点把我给吓岔气了!”
白羽却是一把子揪着碧影的衣袖说道:“你快同我回去看看阿姊,她的记忆乱七八糟的,她竟只记得清自己涅槃失败之后的部分记忆了,若是这些记忆将来被胡乱拼凑在一起,阿姊极易堕魔,这可怎么才好?”
碧影叹着气把白羽的手一把子甩开,十分臭屁地顺了顺被揉皱了的衣袖,老神在在地说道:“这有何难,晚上趁她睡觉的时候带她回玉隐峰布好阵点好养魂香给她重新封一遍让她再做回凉月便是了。慌什么?到时流苏的记忆依然可以留着用来帮忙找魂魄碎片,区区小事,难不倒本神医。”
白羽皱着眉头问道:“你天天陪阿姊在玉隐峰做老母鸡,竟能陪出这种道行来了?确定真的行?”
碧影冲他翻了个白眼:“本君可是在五百年前就晋了上神的,你个磕磕绊绊练了几万年才勉强晋了上君的小凤凰倒也没必要这样瞧不起谁。你等着,我这就过去弄晕她把她用法阵带回玉隐峰去施术。”
说罢便气哄哄地往凉月房里赶过去了。
刚进屋,便看见蔻娘坐在床边给凉月掖被角,边掖还边把碧影和白羽请了出去:“阿璃喝了点粥刚睡着,你们先出去吧。她太累了,脑子里的记忆也七零八落地不太齐整,状态不太好。”
白羽和碧影十分识相地拉着蔻娘退出了房间,走到院子里商量了一下,打算等凉月睡熟了便直接点一支安魂香然后由白羽和碧影把她通过法阵带回玉隐峰去。
而凉月交待的在雪峰山祭坛上的另一个魂魄碎片,则由蔻娘负责前往看护。
不到一炷香之后,凉月便睡熟了,白羽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抱起了凉月,碧影则是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通过储存在聚灵石里的灵力驱动了提前设置好的法阵回了玉隐峰。
而蔻娘则带着傻狗去了雪峰山祭坛。
一阵金光闪过,白羽和碧影带着凉月回到了玉隐峰上小院子的地窖边。
白羽和碧影刚把凉月搬到院子里安置到白玉榻上,一道人影便从院门口窜了进来,白羽正欲挥剑刺向对方,却在来人不管不顾地冲到近前时生生地收回了自己的佩剑。
“青羽哥,你还是来了。”白羽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者正是好不容易从七杀阵中闯了出来,便带着一身伤灰头土脸地往玉隐峰赶来,当白羽他们在凡间找碎片的时候,青羽便守在院门口等他们回来。
原本青羽已经累得在门口睡了过去,刚刚察觉到院子里有法阵波动,便赶紧赶了过来。
站在旁边忙着点养魂香和布阵的碧影便摇着头小声说道:“你们都站远点,不要妨碍我布阵施术。”
白羽轻踮脚尖,往后飞了一截。青羽则是生生忍住了已经伸出去打算要抚摸凉月的脸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碧影满脸专注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堆法器挥手把七只法器撒到了凉月上方。
随即盘腿坐下开始施术,只见法器瞬间结成了一道球状光网,开始不断地从凉月的神识中抽取记忆,其中大多数都是和云起神尊有关的记忆:涅槃重生、海边初遇、共结连理、在洞房花烛惨遭抛弃、被逐出神尊府……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承载着凉月的前世记忆的光团被抽出,逐一收藏在七个法器中。
不一会,碧影便收了法器,将抽取的记忆逐个封印到了另一个法器中。
这一折腾,便折腾了一宿,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碧影堪堪封印好抽出来的记忆。凉月也在第一缕晨光照耀到自己脸上时醒了过来。
凉月一醒来,并未看见站在附近的白羽和青羽,倒是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朝着院门口轻轻地喊了声:“二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顺着凉月的声音,率先反应过来的白羽和青羽看见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身上还带着伤的一个约莫十六七岁左右的人类少年。他的身上脸上明明带着各种伤,衣服也被野兽的利刃抓出了好几个口子,明明一身的狼狈,一双疲惫的眼睛却在看见凉月的时候露出星星般的光芒。
少年听见凉月的呼唤,朝着她轻轻松松地笑了一下便瘸着腿朝她走来,哑着嗓子答道:“我在山腰采药的时候看见梅林着火了,怕你有事,便想办法赶了过来。途中不小心被迷雾森林里的妖兽叼走了,费了点时间才逃了出来。我没事,你怎么睡在院子里,你还好吗?”
待到少年走近时,站在旁边的青羽盯着少年睁大了眼睛,说道:“你……!你怎么在这儿?!滚…滚开……”话还没说完,便被白羽捂着嘴拖到了另一边,白羽边走还边跟少年说道:“二狗兄,你先让碧影给你看看伤势,我……我和这位旧友去后院叙叙旧。”
说毕便着急忙慌地拈了个诀把青羽拖到后院去了。
到了后院,白羽刚松手,青羽便着急忙慌地问白羽:“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怎么可以在这里?我查过,若不是他当初辜负了云璃,云璃也不至于心存死志在最后关头放弃涅槃重生直接灰飞烟灭。”
白羽皱着眉头道:“可阿姊复生的条件之一就是他也一同到凡间转世为人待在她附近。青羽兄长,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为了阿姊,这一次我们都不能阻止他俩互相靠近对方。我已经失去过阿姊了,请你克制一下你自己。否则,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白羽便召唤出佩剑架在了青羽的脖子上。
青羽闻言震惊不已,颤着声音问道:“莫非……莫非就是他……他??”
白羽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就是他。”
青羽闻言,竟一时脱力差点倒了下去,白羽连忙收了佩剑扶稳他:“青羽兄长,我知你心中苦涩,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替阿姊找齐魂魄碎片助她成功恢复神躯要紧。”
青羽却已经泪流满面,喃喃道:“即便是她已经重生了,我也还是一丝机会也没有么?”
而此时的前院,被唤作二狗的少年已经一瘸一拐地给自己搬了个木凳坐在了凉月的石塌旁边,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榛子糖给凉月,说道:“这是我新近跟镇上的糕点师傅学做的,味道很是不错,你尝尝,若是喜欢,以后便可以常常做给你吃了。”
榛子糖被油纸包密密实实地包着,为了防止被磕坏,最里面还加了个小木盒,小木盒一看就是少年自己亲手做的。包糖盒的油纸包已经沾上了一点血渍,糖盒跟里面的榛子糖却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并未损坏。
凉月从少年满是伤痕的手里接过糖盒,拿起一颗榛子糖塞到嘴里,咬开外面的一层糖衣,里面的酥糖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细细品尝一下,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和用来解腻的薄荷味,味道跟镇上糕点铺子里卖的榛子糖很相似,但是又因为制糖的人特地加了几种凉月爱闻的花香味而显得尤为特别。
制这糖果的人实在是用心了,凉月的心情顿时就变好了许多,便冲着少年笑了一下,说道:“很好吃,我很喜欢。”
少年看着凉月的笑容却是看呆了,半晌才含着眼泪呆呆地说道:“小阿月……你……你竟然会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凉月不解道:“我以前也会笑啊,我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像人们那样笑了。”
少年满脸欣喜地解释道:“不是的,你从前那个是假笑,你刚刚才第一次真的笑了。真……真好!”说罢便阳光灿烂地笑了起来。
凉月看着他,不自觉地被他的笑容感染了,也跟着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刚笑没几下,少年便控制不住眼一闭晕了过去。凉月见状,赶紧用力把他扶稳搂了过来。这一幕被刚从后院回来的青羽看见,差点就要拔剑,白羽忙伸手死死按住了青羽拔剑的手,劝道:“兄长莫要冲动,他只是个凡人,现如今你要是弄伤了他,日后少不了要挨天雷,回去也不好交待。”
青羽只好作罢,恨恨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做了凡人了,还是这么不要脸。”
凉月闻言讶异道:“你是谁?你俩认识的?你怎么知道他叫二狗子?”
青羽满脸委屈:“我和他何止是认识……我们还……”刚想说什么,便被白羽使劲扯了扯袖子给打住了。
碧影一见形势不妙,便急匆匆插嘴道:“哎哟喂,你们在嚷嚷什么呢?快让我看看这位小祖宗怎么样了,还活着不?纵然梅林的阵法已经被毁了,光是靠凡人之躯硬闯迷雾森林还给他闯过来了,可真是够莽撞的,真怀疑他当初是不是头先着地了哎。”
说罢便把二狗子一把扛在肩上往白羽的房间走去。
凉月也跟着过去了。
不多时碧影便急匆匆出来煎药去了,在外面和青羽一起坐在石桌边开解青羽的白羽一把子抓住碧影问道:“小……二狗子醒了没有?他不在五柳村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碧影冲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还有心思问这个?人快没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下凡的时候脑子磕坏了,竟敢硬闯迷雾森林还遇到了林子里的黑蛇大妖,命都被去了大半条,这要再不赶紧救治,怕是灵根都要受损了。别废话了,白羽你赶紧进去给他再续点灵力吊一下命,我这就去给他配一颗凡人用的小还丹出来。”
白羽闻言赶紧进屋,看到凉月后,顺嘴问了一句:“二狗子找你有事么?他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凉月答道:“啊?他说他新学会做的榛子糖怪好吃的,带了一包给我。我尝了一颗,确实挺好吃的……”
话还没说完,白羽便皱了皱眉头打断道:“大约确实是头先着地了……哎,我知道了,时间紧急不必细说。我先给他输一下灵力,你先出去吧。”
凉月走到门口的时候,白羽又补了句:“榛子糖给我留点!”
凉月回头看了一眼白羽,欲言又止,低低应了声好。
(哎这种时候还想着吃糖,白羽神君你也是有点不太正常好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