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心里沉甸甸的。
第二天早上,霍莲溪尚未睡醒,两人相携前往鹤寿堂请安。
“娘,小四的周岁晏定在六月廿二。你看看还需要请哪位贵人?”
霍兴国夜里沉思,觉得老太太是个突破口,便借着办周岁晏探探底。
看她都与哪些人有交情。
霍老太太拿起名册,目光一顿。
“平乐公主也来么?”
平乐公主是太后的老来女,闺名秦青青,这可是条金大腿!
“我们给公主府递了请帖。”
这话答的巧妙,公主乃金枝玉叶,来与不来,武安候怎敢置喙?
“嗯,夏巡抚归京了吗?”
“大舅哥近日需面圣述职。”
霍兴国有问必答,夏芷留心观察霍老太太的表情。
“哦,想必大舅爷这回要升迁了。”霍老太太面上带笑,瞧不出异样。
“如此就好。”
她合上名册,递给霍兴国,云淡风轻地说道:
“安邦有搬回来住的打算,择日不如撞日,我稍后修书一封告诉他。”
并无异样。
霍兴国把夏芷送回栖霞院,自去上朝了。
六月廿二,转眼即到。府里一片喜气洋洋。
之所以选这天,是因为夏芷对冲撞救世大能生辰这事心有畏惧,故而延后几天。
巳时刚过,随着一声声唱诺,宾客们陆续到来,丫鬟小厮穿梭忙碌,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霍老太太身着暗紫色团花长衫,坐在中堂与众宾客见礼。
左侧站着霍兴国、夏芷,右侧则是霍安邦,二夫人及子女并未现身。
“邦儿,这是李尚书,过来见礼。”
霍安邦躬身朝着来人揖了一礼。
在老太太的有心引见下,他在不少贵人面前露了脸。
老太太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不时看向夏芷。
直到门房来报。
“平乐公主来了。”
霍老太太的笑容瞬间大盛,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平乐公主朝她微微点头,便径直走到夏芷跟前,亲热地挽住她。
老太太眉毛挑了挑,看了眼霍老二。
霍安邦长袍一撩,居然行了个跪安礼。
“臣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平乐公主黛眉一皱,“这是何人?”
霍安邦偷眼瞧了她一眼,心下啧啧称赞,好娇俏的美人!
若能抱在怀里……脑子里已是不可描述的画面。
霍老太太笑盈盈地说:
“这是老身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霍安邦。”
“哦,平身吧。”
平乐公主秦青青淡漠地说道,转而拉着夏芷说话。
两人是闺蜜,私交甚笃。
“吉时快到了,小四呢?”
秦青青最近刚游历回来,还没见过霍莲溪。
夏芷忙招招手,“快把四姑娘抱过来。”
没多时,竹青便抱着霍莲溪过来了。
霍莲溪挥着一双白嫩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唤着:“凉凉。”
屋里的人皆看得一愣,好漂亮的女娃娃!
她头上用红绸带扎着两个小揪揪,眉心点了胭脂红,肤白胜雪,一双黑溜溜的眸子顾盼生辉,梨涡浅笑。
秦青青看着便心生欢喜。
她张开双臂,柔声哄着:“小四乖,来,姨姨抱。”
霍莲溪不认生,咧着小嘴,朝她伸手。
“姨……姨……”
“哎呀呀!听见没,小四叫我了,哈哈……”
秦青青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做梦都想要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儿。
“本宫实在稀罕小四,阿芷啊,你若得空,一定要带溪儿到公主府住上几日。”
夏芷笑吟吟应下了。
险些被掐死的事,平乐公主早听说了,她这番话发自肺腑,也在无意中敲打了某些人。
吉时到了,秦青青依依不舍地把霍莲溪递给夏芷。
周岁礼开始。
滚灾、冠衣、戴福、食福,接着是长辈赐福。
霍老太太辈分最高,她先来,送的是一枚平安扣,上好的羊脂玉,中规中矩。
【啍啍!送给白眼狼的是整套珠玉头面,到我这就是边角料做的扣子。】
【不要,不要!】
夏芷听得分明,脸色略沉。
霍莲溪白胖如藕的小臂状似无意地挥了挥,打翻了托盘,平安扣摔了个四分五裂。
霍兴国刚才也听见了女儿的心声,呵呵笑着上前。
“原来溪儿不喜欢平安扣啊,看看爹爹给你淘的宝贝。”
小厮端着托盘上前,红盖布一掀,秦青青率先叫岀声来。
“哇!西洋明月珠呀!”
这可是稀罕物,有价无市!番邦进贡了一颗,父皇赏给了太子。
霍莲溪果然欢喜,吚吚呀呀叫着,非常开心。
“嗒嗒!嗒嗒!”
奶奶音逗得宾客忍俊不禁。
只有霍老太太脸色难看,心想:平安扣虽是下脚料所制,也是她的心意。
摔了平安扣,打的是她的脸面。
夏芷送的是一块玉佩。玉佩光华流转,雕工精美,不似凡物。
众人又是一片啧啧称赞。
平乐公主带了一对金手镯,手镯上精雕着一百个形态各异的福字。
足见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赐福过后,重头戏“抓周”来了。
霍莲溪坐在一块毛毯上,面前摆满了各式物件。
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印章,尺子,剪刀,针线,木梳,糕点……
【哎,怎么没有鸡腿!】
霍莲溪吐槽了一句,夏芷不禁哂笑,不错眼盯着女儿。
大熙历来看重抓周,深信这是神明在指示孩子的未来。
溪儿会抓哪样呢?
霍莲溪吚吚呀呀爬了起来,看看文房四宝……
“是个才女哦!”
有人赞了声,可霍莲溪只是看了看,又挪着小屁股向前爬。
她看看针线……
“心灵手巧也不错。”
她看看糕点。
没有鸡腿,糕点也行,霍莲溪伸出了小手。
“能吃是福。”
霍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眼底满是不屑:十馋九蠢!
“快看快看,抓了,她抓了!”
霍莲溪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懵,怎么就抓了这个?
她明明想吃甜甜的桂花糕的,伸手的那一瞬间,心头突地跳了一下,就莫名其妙抓了朱砂。
朱砂是画符必备。
她又不是道姑,要这何用?还是糕点好吃。
霍莲溪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她动作很快。
众人只见到她手上的糕,都夸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只有夏芷瞧得分明,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抓周物什里并没有朱砂。
朱砂哪来的?
她猛然想起那个穿着邋遢的道长及他的话。
“这孩子命格奇诡,与祖师爷缘份甚深,后会有期!”
是他么?
可宾客中并无道人。
夏芷招来兰香,低低吩咐了几句,兰香匆匆离去。
霍兴国招呼宾客落座吃晏。
须臾,兰香只身折返。
夏芷瞧见便寻了个由头,说孩子尿了,抱着霍莲溪回了后堂。
“夫人,府外真有一个老道长。”
“他可有让你带话?”
“并无。”兰香答道,“我照您吩咐请他吃晏,他却说有要事待办,礼既送到,就不打扰了!”
“夫人,您说这道长好笑不?明明道袍破旧,手里就一支拂尘,还咬文嚼字说什么礼已送到,倒是把礼拿出来嘛。”
夏芷不置可否,“你先去忙吧,仔细着些。”
待兰香离开,她从霍莲溪手心里拿过朱砂。
是一截方形帝王砂,只有寸长,一头可见磨粉痕迹,另一头平整如新,刻着一朵莲花。
帝王砂产自齐云山,据说几十年才开采出三二两,比明月珠还珍稀。
这,就是老道长的礼?
夏芷琢磨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
想着朱砂能辟邪,便装进荷包,连同玉佩一起系在霍莲溪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