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荷刚下公交车,就看见刘俊楠和阚小华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往她这边跑。
阚小华迎上来,笑道:“你妈妈打电话找刘俊楠,刘俊楠没在,是我接的电话,说你带的东西多,让刘俊楠帮忙接下你,我也来了。”两人不由分说接过她肩上的背包。
为让同学品尝到家乡特产,林雨荷林雨亭返校背了不少东西。把雨荷送上火车,林卫国回家后忍不住唠叨:“车上人太多,也不知雨荷能不能挪到里面……你给俩孩子带的东西太多了,我背孩子的包都感到吃力。”
王淑珍一听,百爪挠心,“真是傻妈生了个傻孩子,咋就不知变通?包沉,出门前咋不知道吱声?少带一些,下次再带。”她自己唠唠叨叨了一通后,也没心思继续干活了,电话打到了雨亭和雨荷宿舍楼后,心才安稳了些。
林雨荷带的是酱驴肉和苹果,邸紫嫣拿来了自家制的烟熏腊肉,徐立岩带来的则是一大包酥脆香甜的大米花糖,411寝室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林雨荷偷偷给刘俊楠和佟钰一人一条丝巾。
佟钰悄悄把一个用手纸包起来的椭圆状东西往林雨荷手里一塞,趴在耳边轻语:“好吃的,木瓜,美容养颜。这个给你,我也给刘俊楠了。不要当着她们的面打开,我就带三个。”林雨荷顺势坐到床上,迅速把它藏在枕头下。佟钰在411寝室又说笑了一会,回了对门寝室。
刘俊楠背着其他人送给林雨荷一条亮晶晶的项链,“这是我和我妈妈千挑万选才选中的,送给你,雨荷。你戴上它就更漂亮了,但愿你能喜欢它。”
“谢谢,它太精美了,我非常喜欢……”没有事先的约定,朋友间互送礼物竟也不约而同。
孙美燕转身出了411寝室,很快又回来了,她高举着大号雀巢咖啡的玻璃瓶子,瓶子里装的不是咖啡,而是红通通的辣椒沫。孙美燕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然后往桌子上痛快一放,“这是我的最爱,仅此一瓶,我妈妈亲手做的。喏,就放在这了,谁爱吃谁吃。”
“呦——”侯玲拉起了京腔,很是疑惑地问:“你也爱吃辣椒?油炸辣椒沫最下饭了。”
“别忘了,我是四川人嘛,四川人哪有几个不爱吃辣子的?这一瓶我三天就能吃完,那还得是省着点吃。”
“啊?真的假的?”张惠左手一片米花糖,右手一块酱驴肉,边吃边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孙美燕笑嘻嘻地反问。
“四川、湖南,好像还有云贵地区,人们普遍都能吃辣的。”邸紫嫣一手捏着酱驴肉,像有心事的样子,慢悠悠地说。
“地理环境和气候决定的。”沈玫说。
这时,佟钰从对门寝室脆生生地高喊:“林雨荷,陪我去打水!”
“哎——听见了,就来!你们吃哈,我去打两壶水。”林雨荷走到门边拎起两个空暖瓶出了门。
见佟钰手里只有一个暖瓶,林雨荷想都未想地问:“哎,佟钰,跑一趟腿,干嘛不再打一壶啊?”
“我们寝室各人打各人的,有人懒得很,经常想不起来打水,水没了,便好意思向别人要,我们寝室的人没人理她,你没见她总去你们寝室倒水喝吗?”
“打水又累不死人,大不了当锻炼身体。”林雨荷一听就明白了佟钰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那么沉,要走那么远的路,还要拎到四楼,我才不便宜她呢!再说了,凭什么要我给她服务,她那么高风亮节,品德高尚,怎么不给我们打水,让我们享用呢?哼,一次都没有过。她每天端着水杯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自己却想不起来打水,每次去喝别人打来的,还总是理直气壮高举道德大棒说别人小气。哼!凭什么?要奉献,也得是她奉献,她是班干部,学生会副主席,我是普通群众,当领导的得以身作则,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不是利用职权踩在别人脑袋上作威作福。我可没那么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任由她摆布,想她美!我们寝室的都烦她。”
“她也有优点呢。”
“哼!我可没看出来,即使有优点也被一堆缺点覆盖了,看——不——见。”佟钰发完牢骚,语气一转:“哎,林雨荷,你说,到现在张博都未来找我,跟你说实话,我顾及颜面,还不想先去找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后天才开学上课呢,该不会张博还未返校?或者他还没有收拾好东西呢,哪有时间找你?”林雨荷觉得佟钰太痴情,头脑变得愚钝了。
“嗯,有可能。哎,林雨荷,求你一件事,你去一趟男一舍,喊一下张博,我想看看他回没回来。寝室号435。”
林雨荷马上反应过来,这才是佟钰喊她下楼打水的主要目的。这个佟钰呀,遇事就不能沉着点气么,张博最迟明天也得返校了。
“没问题。不过,如果张博在,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我生病了,看他来不来找我。”佟钰得意地抿了下嘴,本就薄的嘴唇被抿成了刀锋。
小事一件举手之劳,何况还是佟钰求她的,林雨荷没有丝毫犹豫答应道:“好。我先陪你去打水,然后再去找张博。”
“让你受累了,为了帮我,拎着两壶水上下四楼。”
“好朋友么,客气啥,打完水,我把暖瓶放一楼大厅,就不陪你上楼了。”
男舍一号楼。
“师傅,您好,麻烦您一下,我想找435房间的张博。如果他在,我想跟他说一件事;如果他不在,我想问一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有,我……”
“哎呦,姑娘,我从未遇过像你这样找人的。你一下子说了那么多,我岁数大了,记不住喽。喏,你还是自己来说吧。”门卫老人和善地把话筒放到窗口,按下435房间的通话按钮。
“谢谢大爷。请问,张博在吗?”
“不在。”
“您好,求你一件事,张博回来后,麻烦你转告他一下……”林雨荷一字一顿,生怕语速过快,话筒传送声音不佳,那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稍等,我马上下来。”高乔正在寝室里收拾卫生,扩音器里的甜美嗓音很像他熟悉的一个人。
当初入校,学校为全体新生举办了一场以宣扬自强不息精神,励志成才教育为目的的讲座,当一个容貌清纯的女孩捧着一束鲜花走上讲台去献花,高乔头一次发觉,艳丽的鲜花在气质美好的女孩子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不久后,他在开水房主动招呼她,却只得到了一记疑惑的眼神——她不认识他。滑冰场上,他找机会接近她,没想到弄巧成拙。自从特别关注了林雨荷,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孩令人心动。主动相约被拒门外后,他气馁了很长时间,想想也正常,否则,还是那个端庄有涵养的女孩么?
原以为,他再也没有机会接触林雨荷,此时,高乔飞奔下了楼,根本顾不上想林雨荷来男宿舍楼的原因。
见到熟悉的面孔,林雨荷吃了一惊,想起曾经的无情,顿时红了脸,神色显得很不自然,“……你和张博一个宿舍?”
“一个班,一个宿舍。我能做什么?一定为你办到。”高乔笑容掩饰不住的激动。
“张博到校了吗?”
“到了,不过他没在寝室,我这就去找他,呃……方便的话,告诉我你的寝室号,找到他,我立即通知你。”
“谢谢,麻烦转告张博一声,到女舍一号楼找佟钰。”
“房间号?”
“张博知道的。”林雨荷说完转身就要走。
高乔伸出手臂拦住了她,“林雨荷,有时间吃顿饭么?”
“对不起,我还有事。”
“看场电影怎么样?”高乔一急,拉住了林雨荷的袖子。
林雨荷眉头轻蹙,看着扯着她袖管的手,高乔意识到失态,尴尬地松开了,“呃……对不起……我……对不起……”他正支吾着,就听到有人喊林雨荷的名字。
林雨荷和高乔同时朝门口望去,李浩哲和郑智超一人拎着几壶水从楼外走了进来。“林雨荷,你怎么在这?”李浩哲正言道。一个寒假未见,天天都会想上一想的人何因主动来找高乔?这小子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林雨荷像做了亏心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开刚刚进楼的两个人。李浩哲和郑智超都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尤其李浩哲那张脸板成了十分要命的样子,怕是高乔拉住她的一幕被他俩见到了。不想被同班男生看轻了去,她不是那种轻浮的人,林雨荷想解释,又担心解释太过明白,揭了佟钰的老底,惹佟钰不高兴,她迟疑道:“哦,我替别人捎口信,她有点事情……”
“找谁?我替你找。”郑智超十分认真地说。
林雨荷心里叫了声:糟糕,要是他们刨根问底起来可就麻烦了,佟钰没交代她遇到此种情况该如何办。见李浩哲和郑智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林雨荷支吾道:“哦,是我的一个朋友……让我来找,她的一个朋友……让她的朋友,来找她。”
“林雨荷,我上楼了,你放心,张博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你的话我一定捎到。”高乔脸上笑容僵硬,敌不动我不动,可敌一直不动,他只好悻悻的上了楼,完全没了下楼时的兴奋劲。
林雨荷朝李浩哲和郑智超不自然地笑笑:“谢谢,我走了。”
林雨荷告诉佟钰,张博已经回校了,但人没在寝室,她已告诉张博同寝室的人,张博一回来就找你。没多久,林雨荷在411听见对门寝室的喇叭传出楼下阿姨的喊声:“佟钰,佟钰在不在?有人找。”
“哎,在——”是佟钰略带小幸福,声音甜美的回应。
可爱的佟钰呀!林雨荷不禁微微翘起了嘴角,同时想到了高乔。高乔这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为人主动热情,对人友善,只是——她对高乔没有那方面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常说的缘分?有的人有缘相见,却无缘相识;有的人有缘相识,却无缘相知。那么李浩哲呢?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她的心总要抑制不住地砰砰乱跳?愈是想看见他,愈是害怕见到他?
晚上林雨荷拉上帘子,轻轻拿出藏在枕头下的东西。小时候她一直想象不出《咕咚来了》童话故事中吓跑小兔子的木瓜长什么样,原来这就是木瓜,皮黄绿色,闻着有淡淡的软糯的香甜,可惜她无法留到暑假带回家。
林雨荷的到来让高乔意识到张博的女朋友一定认识林雨荷,而且俩人关系不一般。张博知道口信就走了,一直未回寝室。高乔躺在寝室的床上,按迹循踪思索宿舍楼大厅里的一幕。
寝室的灯刚刚熄灭,张博回来了。高乔一直未睡,尽管他急于打听林雨荷,可此时的时间不对,他必须稳重,因为他是天下最最帅气,最最优雅,最最有品味的人。
第二天,高乔叫上张博一起去打早饭,得知林雨荷和佟钰的关系,他喜出望外,同时又懊悔不已。
林雨荷就像突然闯入沉睡大脑的梦,激活了他原本沉寂的内心世界。他发现,经过大脑皮层记忆过的名字,即使忘却一段时间,神经元细胞也总会曲曲折折地让那个名字在某一时刻重现,或许在他某次闭上眼的功夫,或许在他某次开合书本的动作间,那个有魔力的名字,用功读书的模样,就出其不意地浮现在眼前。
不管怎样,老天既然赐给他一个主动出击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
林雨荷和刘俊楠中午洗完澡一回到寝室,张惠就告诉她有人找,而且最开始找到了412寝室。
“找你的是个男生。”孙美燕一脸坏笑。
“废话!谁都知道是男生,男生上不了宿舍楼。”上午刚领完新学期的书本,张惠在整理她的桌膛。
林雨荷心里纳着闷道了谢。
寝室里邸紫嫣和侯玲在睡觉,刘俊楠轻声说:“林雨荷,我先去水房洗衣服了。”
“哦,你先去吧,我梳完头也过去洗。”林雨荷小声应答。
邸紫嫣和侯玲已经睡下了,见徐立岩将双腿抬到了床上也准备要午休,孙美燕知趣地打着哈欠:“我要回寝室睡上一觉了。”
林雨荷轻手轻脚坐到桌边,伸手将有两只雪白小猫的镜子背翻转过去,满月状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心事重重的脸,谁能来找她?上楼时,她没看到有人在大厅里等候。难道表姐出差到了BJ,顺路来看她?不大可能。如果是表姐,一定会在大厅里等她。找她的人也不可能是家里的亲人,一是父母忙忙碌碌没有空闲,二是刚开学,他们再想念她也不至于路途迢迢而来只为看她一眼,至于姥姥,年岁已大,腿脚不便,就更不可能来看她了。
梳好头,林雨荷端起放在门边的一盆衣服,轻轻带上了寝室门。在洗漱间,林雨荷同刘俊楠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天时,张惠突然跑过来喊:“林雨荷,有人找!我说你一会就下去。”
“你去吧,衣服我给你洗,放在这里不安全。”刘俊楠眼神里闪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在一起久了,林雨荷不用猜也知道刘俊楠笑得灿若莲开为的是什么,气得乐道:“谢谢,不用帮我洗。如果你洗完了衣服,我还没回来的话,帮我把衣服端回寝室——或许我一会儿就会上来。不要瞎猜哦。”
刘俊楠笑得更灿烂了,“好好约会去吧。”
“不许胡说!我一会儿就会上来的。”林雨荷嗔骂道。
林雨荷还未下到一楼大厅,就看到有人站在门卫室窗口旁正往楼梯口望,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脚步顿了顿,还是下了楼。
身着绛紫色高领套头羊毛衫,沉静的紫衬得端庄的人气质愈发出众,温婉大方。高乔想到了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这种由炽热的红和宁静的蓝浑成一体的紫色,含蓄而坚定。在欧洲传统中,薰衣草似乎与爱情天然相关。
高乔迎上几步,柔情万种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你找我么?”林雨荷礼貌地问。
“呃……昨天的事,对不起……”
“……你多虑了,如果为了道歉,大可不必。你帮我找张博,我还得谢谢你呢。没有什么事,我就上楼了。”
“林雨荷,你听我说,我对你的好感是真的,不骗你……”
后面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正从楼上下来,林雨荷警觉地回身,还好,她不认识。等这个女生出了宿舍楼,林雨荷才开口接着说:“我真不知该怎样回答你,我们现在的心智都很不成熟,彼此未经接触了解,所谓的好感经不起推敲和考验……你在不对的时间里,遇上了不对的人,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请你不要再找我了,这样对我们俩都有好处。”
“林雨荷,等等,能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吗?”
林雨荷神色平静地看了高乔一眼,动动嘴角没有回答,然后扭身快步上了楼。高乔气馁地望着台阶,难道从小到大一直顺利的他,注定要在爱情上受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