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雨荷和佟钰出去不久,孙美燕狂放地嘻嘻哈哈起来,李浩哲被吵得头疼,一气之下拿起书包,躲到了隔壁肃静的教室。
孙美燕嘻嘻哈哈又打闹了一阵,她知道有人讨厌她了,嘿嘿,那个人被她气走了,教室里的这些人提不起她的兴趣。她没费力气就找到了李浩哲,装作不知的样子,大摇大摆找了个前面的空座坐下,如此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了。
自己就像让人爱,爱不起,恨,也恨不起,烦人的狗皮膏药,粘在身上很容易,撕掉么——至少会有些疼痛。哈哈,李浩哲好像很是讨厌自己呦,不过没关系,她不在乎。哈哈,你李浩哲不是烦我烦得要死么?你越是讨厌我,我便让你越讨厌!
想到轻而易举就找到李浩哲的藏身之地,孙美燕止不住在这间教室里又哈哈地笑出几声来,她知道自己神经质,不过,发作起来死皮赖脸磨人时,不是很可爱吗?
至少她认为自己很可爱。
孙美燕坐下没多久,走廊里突然响起稚嫩响亮的哭声,她像战士听到冲锋号,从座位上一跳而起,第一个冲出教室门。“谁家的小孩,怎么跑到教学楼里来了?”
走廊里,一个约三四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仰着黑黢黢的小花脸,咧开大嘴正大泪小泪地哭着,从十分健康的肤色看,没少享受日光浴。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正居高临下看着他,小不点立即止住了哭声。
“你叫什么名啊?”孙美燕弯下腰,慢声细语地问,唯恐她的大嗓门吓着了孩子。
似乎受到了点惊吓,小男孩挂着泪珠肉嘟嘟的小脸一副凄凄惨惨戚戚,委屈的撇着嘴不停地说着:“妈妈,我要妈妈。”
“你妈妈在哪啊?”又有人围过来问。
“妈妈在家里。”
“你家在哪啊?”
“……不知道。”小男孩摇摇头。
“你是从哪来的?”一个瘦高个儿男生问。
“那边——”小孩还真是有问必答,回身抬小手一比划。
几个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好家伙!走廊西头黑漆漆的一片,尽头的几盏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未打开,还是原本开着的,因为小孩淘气给关掉了。
“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从那边上来的吗?”一个女生问。
小孩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晃晃脑袋,小手换了个方向,又一指:“这边。”
围着的人无不泄气。
孙美燕脑袋灵光一闪,小孩子的思维与大人不同,换个问法没准就问出来了。“你是从哪走到这的?”
“家里。”
“啊——”几个人面面相觑。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孩子并未社恐放声大哭,有人猜测可能是看楼人家的小孩,淘气跑到楼上迷了路,突然害怕了。
长长的鼻涕流到了嘴边,小孩用舌头一舔一舔地吃起了鼻涕。
“哎呀,你好恶心,你站在这里等阿姨,阿姨去给你取手纸,好把你的鼻涕擦一擦。”孙美燕返身进教室,没多会儿又出来了,悉心擦净小男孩的鼻涕后,说:“阿姨带你找妈妈,好不好?”
“好。”
孙美燕拉着小男孩的手路过教室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往里瞥了一眼,那个人正在认真看书。
孙美燕把他带到了李浩哲跟前:“阿姨带你找到一个大哥哥,让这个大哥哥陪你玩,再去找妈妈好不好?”
“好。”
孙美燕捂着肚子“哈哈”乐弯了腰,要不是极力克制,顾及教室里还有人在上自习,她会笑得更痛快。
“你!”李浩哲瞪了孙美燕一眼,俯身对小男孩轻语:“好你个头!你有没有搞错?你好好看看啊,我比你高出好多,坐着都比你站着高好多,叔叔不能陪你玩,让这位阿姨陪你玩吧。”
“哎,李浩哲,别再用功了,你得把这个小孩送回家。”孙美燕边说边笑,“他找不到妈妈了。”
见李浩哲用怀疑的眼神瞧着她,孙美燕说:“我没骗你,他真的找不到妈妈了。嗯嗯,小蝌蚪找妈妈。”说完又要笑。
李浩哲摩挲摩挲小男孩的头,肉嘟嘟的小脸满是稚气,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满是天真和无邪,心灵没有污浊的人才会拥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叔叔带你找妈妈,好不好?”
“好。”
孩子太小,只会回答个“好”。李浩哲站起身,轻轻将小男孩抱进臂弯里。孙美燕“格格”地乐着,笑得腮帮子的肉都酸痛,紧随李浩哲走出了教室。
孙美燕乐道:“我抱不动他,又怕把他带摔着,只好叫你喽。”
李浩哲将小男孩抱到一楼门卫。“孩子一直在大厅里玩,什么时候上的楼,我还不知道呢。”小孩的爷爷连声道谢,李浩哲和孙美燕连说不用客气。
林雨荷折回到教室时,发现人少了很多而且出奇的安静,再一看,原来多了对陌生的情侣,两人同桌坐在教室中央的位置在学习,同班同学只剩下了侯玲、沈玫、王志刚、韩阳和陈锋。她和佟钰的座位有书本、书包占着,所在靠墙的这一侧空无一人。林雨荷轻手轻脚收拾好佟钰的书包,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看手表,才九点二十二,上自习的人就跑了一多半。
日子有快乐,也有烦恼,每天都在重复昨日的事情、昨日的节奏,甚至昨日的心情,却又与昨日的光景有所不同,就这样周而复始,一天天地过去了。
功课并不轻松。课堂上林雨荷全神贯注听讲解,记笔记。没有课,便在教室自习,一头扎进书里,写作业,复习,背英语单词。这学期她决定报考英语六级,她不想让自己落得太远。
九月份的天,依旧闷热得很,酷热像在外面疯野却总也玩不够的孩童迟迟不愿离去,白日里,人即使静止不动,汗水也成流儿地往下淌,直到夜色沉寂,炎热才有所消退。林雨荷享受着惬意的凉爽,哼着《雪山飞狐》的主题歌《追梦人》往学校骑。
她哪里知道,有个人在她从校门骑车出去之后,便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远远地跟着,之后躲进一家“正宗兰州牛肉面馆”里,每次要一份牛肉面,一边捧着书看,一边等她家教结束,临近八点半,就会紧盯面馆门口等着她的身影出现,又一路跟随骑回学校。
白色的T恤衫,深蓝色的牛仔裙,编得齐整的麻花辫,外加秀挺的背影,前面的女孩落落大方而动人。中秋节联谊会未见着林雨荷,李浩哲心情惶恐,如临末日,本打算借机表白,却不想草草收场。
林雨荷啊林雨荷,你知道吗?我爱上你了。可是你爱不爱我?哪怕有一丝的好感和喜欢?
李浩哲又想到了高乔,对没有得到林雨荷青睐的勇敢追求者,她是那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有蒋鹏,似乎暗中追求林雨荷一段时间无果后也最终放弃。
林雨荷会对谁有意?回想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李浩哲叫不准。林雨荷跟每个人关系都不错,对谁都是一片赤诚,有求必应,对每个男生也都一视同仁,看不出对谁有特殊的关爱,包括令他讨厌自以为是的魏崎。
全班二十一个人,李浩哲唯一瞧不起的就是魏崎。这小子一门心思想往上爬,思想要求进步本无可厚非,无所不用其极就令人生厌了。为能在学生会捞个一官半职,魏崎挨风缉缝,各种拉票手段无所不用。临近换届选举前,不管熟与不熟,他都嬉皮笑脸,嘴巴抹了蜜地套近乎,说好话,拉关系,只为选举投他一票。
他亲眼见魏崎求林雨荷,要她向认识的同学说说好话,以助他竞选学生会主席。林雨荷倒是一诺千金,很上心地到处为他拉票。若不是蔡洋和李正斌也参加竞选,他去都不会去竞聘现场看一眼。
当选之后,魏崎这小子马上没了选举前待人的热乎劲,一下子牛气起来,由点头哈腰变成颐指气使,虽说是同学,想想前后截然不同的嘴脸,罢了罢了,好在跟那厮不在同一寝室,否则天天见那副神气十足的模样,恐怕自己会更来气。
一想到林雨荷无论遇到谁,都为魏崎当选说着好话,以及为魏崎的竞职演讲营造声势,起劲鼓掌傻乎乎的模样,李浩哲越发觉得这小子不厚道,甚至有些可恶。
家里来过赞美之词不绝的人,那些拍老爸马屁有求于老爸的人,所求之事只要有失准则都被老爸义正严词地拒绝了,因此送礼的门道他也略知一二,魏崎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以为就没人知道?
远远瞧见林雨荷拐进校门,李浩哲放下心,把自行车停在车堆里,心情舒畅的走进一号教学楼。
在教室上晚自习的人数总是遵循波浪起伏的趋势——这与《电工学》中的正弦波十分相像。临近“十一”,教学楼迎来了最冷清的波谷阶段,安心自习的人一天比一天走得早,也一天比一天少。
这天教室里只剩下林雨荷一人。
61班男生几乎全跑到有电视的地方观看北京国安足球队甲A联赛的实况转播。在BJ工人体育场举行的北京国安队对抗国际知名足球队的四场商业联赛,北京国安队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刚结束不久的赛事成了喜好足球的男同学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翠绿色队服的国安队也成为男生钟爱关注的足球队。
教室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又停电了。学校的变电所因为线路老化严重,最近说不定什么时间就会大面积停电。
“又要不知什么时间能来电了。”林雨荷咕哝了一句,摸索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支蜡烛和一盒火柴。
教学楼里和校园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号的欢呼声和此起彼伏尖锐刺耳的流氓口哨声。林雨荷止不住轻笑,学习枯燥的理论知识需要兴趣的指引和动力的激励。手中的烛光照亮的是脚下的路,心中的烛光可以照亮人生的路。
划亮火柴,点燃蜡烛,烛芯“啪啪”响了两个烛花,烛焰冒出刺鼻的黑烟,林雨荷被呛得一阵咳嗽,她倾斜蜡烛,往桌面滴了两滴烛油,把蜡烛粘到烛油上固定好。
林雨荷正静心学着习,门突然“吱嘎”开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站在门口礼貌地问:“你好,我能和你一起学习吗?”
“哦,可以……”林雨荷粗略地打量站在门口边的女孩,眼神清澈,举止羞涩,恍如她当初入学时的样子,一看就知是新生。不知为什么,林雨荷突然有种自己老了的感觉,大三的她有几多改变?她还是从前的那个模样么?
人站着没动,支吾道:“呃……我的书包在306……”
想起文具盒里有削铅笔的折叠小刀,林雨荷取下粘在课桌一角的蜡烛,让女孩帮忙拿着,靠着窗台沿,用小刀一分为二。“小心别被烛油烫着,这个给你,不用还。”
女生感激地接过点亮的半截蜡烛,“谢谢。停电时我正在洗手间……外面的路灯都灭了……我是看见这里亮着光才进来的……”
“以后书包里得备着蜡烛,知道怎么把蜡烛固定在书桌上吗?”
女生点点头,“知道。”小心护着烛焰走了。
做完功课,林雨荷又匆忙写了两封信。第一封向家里介绍了她这段时间的学习生活,说中秋节过得很好,一切都好,勿念。再一封信,嘱咐雨亭要好好学习,虽到大二,不可贪玩,又嘱咐不要太过仔细,弄坏身体。又小心地把一百元钱折扁,夹在信纸中,封好封皮。
这次停电时间之长,面积之大,为此环境工程大学校领导班子痛下决心更换了电缆,整改了安全隐患,保证学生们最佳的学习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