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林雨荷貌美,被人拐走了……”佟钰拉紧了刘俊楠的胳膊,生怕自己一松手步入林雨荷的后尘。
“别瞎说,我要急死了。”刘俊楠也有点慌神了,两人逆着密集的人流焦灼万分地往回走,不停地呼喊着林雨荷的名字。
远处有个红色的身影,转眼又被人群挡住看不见了,佟钰向上蹦了几蹦,高兴地嚷道:“哎,刘俊楠,林雨荷在那,在那边!”刘俊楠和佟钰像两只人形大跳蚤,边跳边挥手高喊:“林雨荷!”“林雨荷!——”
“哎——”本该尾音上扬的呼喊,佟钰开嗓便哑然熄火了,她重新拉紧了刘俊楠的胳膊,“刘俊楠,快快,快看!林雨荷和王志刚在一起,该不是她和王志刚偷偷好上了吧?”
“我说佟钰,你脑袋里怎么总是装着与众不同的东西?”
“哼!等我说对了,你就不会这样说我了!”
林雨荷和王志刚并肩往前走,听见两个朋友的喊声,她挥着手往高处跳了两跳,脆生生的高喊:“哎——刘俊楠,佟钰,我在这!”王志刚的脸更红了,林雨荷的嗓音真好听,像清风拂过风铃清脆响亮。
“这么小的孩子,单独敢向大人要钱,一定有大人指使,估计大人离他不会太远。很可能是团伙作案,先是放风的人故意踩掉你的鞋,然后让小孩来要钱。呃……有的小孩被人贩子卖给地头蛇,从小就跟着要钱。你看刚才那个小孩,要完钱就跑,一看就是个老手。”
林雨荷虽没完全听懂王志刚说的每个字,但大概的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她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因为我以前亲眼看见过,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扇一个小乞丐的耳光,听见他说‘怎么只要来这么少的钱?’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或许我也不会相信。”
林雨荷沉默无语,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孩,不管是生活所迫跟着父母乞讨也好,还是被人贩子所害过着悲惨的生活也好,这是她无能为力可以解决的事情,她只能可怜他一次,却不能永远可怜他。
流浪小孩,城墙刻字,景点内人们休憩地上的垃圾……种种陋习让人羞愧。教育,只有教育,才能让一个人拥有高尚的灵魂,成为真正的一个人,也只有教育,才会进一步提高整个民族的素质。
“林雨荷,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突然不跟我们一起走了?”佟钰仔细盯着林雨荷和王志刚的反应,眼里闪着探究的光,不肯放过蛛丝马迹的她好像捕捉到一点不寻常的气息。
“发生了点小插曲。”林雨荷像做错了事等着挨批一样,小声地回答。
“怎么啦?我一直担心你像佟钰说的,因长相貌美被人掳了去。”刘俊楠又开始没个正形地嘻哈起来。
林雨荷气得歪歪嘴,语气温和的叙述:“我正走着,鞋跟被后面的人踩掉了,而且还是两只脚,只好去提鞋,本以为很快就能追上你俩,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个小男孩,年龄大约六七岁,拦腰死命抱住了我……”
林雨荷现在讲的是云淡风轻,当时却吓得不轻,本能失声“啊”的叫出了声,同时看到一张向上仰起蓬头垢面的小脸。
“姐姐,给我点钱吧!姐姐,给我点钱吧!”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男孩哭着,喊着,哀求着。林雨荷本反感和惊恐的心,竟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一样,一下子软了。
正不知所措之际,身后有人一声怒喝:“走开!”
从后面赶上来的王志刚,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小男孩后背的衣服,衣服被扯得老高,或许王志刚稍一用力,这个肉滚滚有些重量的小男孩就会双脚离地。
“快给我走开!”王志刚用力又一拉,一只手臂说着便举了起来,准备让这个小坏蛋尝尝来自长辈的关爱。
感觉下一秒小孩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皮开肉绽,哭爹喊娘,林雨荷吓得心一阵哆嗦,慌忙说:“你不要打他。”
王志刚松开有力的大手,厉声断喝:“快点走开!听到没有?!”
“姐姐,给我点钱吧!姐姐,给我点钱吧!”小男孩依然紧紧抱着林雨荷,哭着喊着不肯松手。
“你等着。”林雨荷缓过神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钱,放到小男孩的手心里。小男孩松开手,一溜烟地跑掉了。
“一看就是个来带,你怎么能给他钱?”王志刚情绪激动得连脖子根都变成了紫红色。
“是什么?”林雨荷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来带。”王志刚也是气急了,本能说出了方言,忘记如何转译成普通话。
“老的?”林雨荷也不知道明明很小的小孩,为何成了王志刚嘴里的“老的”,看王志刚急得要命的样子,似乎也猜出来七八分,大概是“乞丐”、“混混”、“坏蛋”之类的词。
“对咧。一般这么小的孩子乞讨,不敢死纠缠着人不放,你看他专门挑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不向你身边的男生要?为什么不挑结伴行人要?他这么做,都是有人教过他的。”
“我……我看他挺可怜的。”林雨荷一脸茫然的看着王志刚,眼神吃惊又无辜。
……
林雨荷蔫头耷脑的,脸上挂满了愧疚感,叹了口气,说:“就是这样子的……没能追上你们,幸亏遇到王志刚,替我解了围。”
“我说的嘛,怎么看不见你了。”刘俊楠嘻嘻哈哈的,接着说:“幸好幸好啊,你没有被坏人掳了去,平安归来。”
“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啊。”
“十一”过后一切恢复平静,倒是佟钰成了林雨荷和刘俊楠的好朋友,吃饭、上课、上自习都要和她俩在一起,几乎如影随行。
几天后的一个晚自习,佟钰动作极轻地坐到林雨荷身边,小声问:“哎,林雨荷,你去没去过公安大学?我们一起去找爬长城时遇到的那四个男生吧。”
林雨荷只当佟钰是心血来潮一时冲动,她错愕不解地看着佟钰那张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脸,说:“我没去过,也不想去,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佟钰眼里两簇希望的小火苗倏地熄灭了,如果她长着一对翅膀的话,此时一定是耷拉下来的。她原想拽上刘俊楠和林雨荷一起去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刘俊楠与他们一路聊得欢,肯定有点那方面的意思,于是她先跑到刘俊楠那里游说,反被刘俊楠一顿奚落:“我知道自己有半斤还是八两,长得那么帅气的男生怎会看上咱?再说,主要是我对他们提不起什么兴趣。奉劝你一句,还是省了那份心吧!”
哼!小瞧人!你承认自己长得丑,我可不认为我自己不好看,凭什么我就不能找帅哥!佟钰被刘俊楠的话气个半死,她不甘心,于是又去攻关林雨荷。雨荷可比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近情理的俊楠温柔多了,没想到,林雨荷竟然也不赞同她的想法。
“你确定,真的不去?”佟钰试图做最后的争取。
“确定真的不去。”林雨荷斩钉截铁地回答。
“唉——不想去算了。”大概看到林雨荷目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再怎么争取也是徒劳无望,佟钰一撇嘴,失望地离开了。
天黑得越来越早,夜越来越长,校园也渐渐沉寂下来,爱往一处聚堆的男生和爱闲逛的女生也都收敛玩性,上晚自习的人渐渐多起来。
一日,佟钰似乎有急事,吃过晚饭就告诉林雨荷和刘俊楠有事情要去办,上晚自习不用招呼她了。自此之后,天天一下课佟钰就不见人影,再也不像往常一样笑眯眯的站在寝室门口,只为拉上她俩一起去上自习。反倒是林雨荷和刘俊楠形影不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才几日的功夫,佟钰前后的变化属实有些大,林雨荷难免心里有些犯合计,该不是那天拒绝了她,不同她去公安大学生气了吧。去上自习路上,她问刘俊楠:“佟钰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不找我们了?”
“她?大忙人,不定鬼到什么地方去了。”
刘俊楠回答得轻松随意,话里话外好像知道些什么。林雨荷隐约觉得刘俊楠似乎知道佟钰的行踪,却不想对她说,或许不便说,也可能是佟钰只告诉了俊楠一个人,并要求为她保密……
林雨荷心底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失落,又一想,朋友应该彼此信赖,刨根问底探寻他人的隐私就不厚道了。也不知刘俊楠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先岔开了话题。
两人一边说一边并肩走进教学楼。林雨荷找了个前面靠角落的空位,刘俊楠则往教室后面走去。教室里极其安静,只能听见日光灯镇流器发出的滋滋声和写字的沙沙声——如春蚕食桑,好听得很。不知过了多久,后面渐渐地响起嗡嗡的交谈声。起初林雨荷没在意,高中教室后面的两排座是调皮捣蛋男生的专属区,他们经常把过剩的精力用在健谈上,让她早已练就了学习时自动屏蔽绿豆蝇一样嗡叫噪音的本领。
嗡嗡声越来越大,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还传来肆无忌惮响亮的笑声。
这是大学,大学生应有素质、修养和自制力,谁这么不自觉在教室里喧哗?林雨荷凝眉瞪眼的扭头观看。原来是几名本系同学与本班的孙美燕、赵盈盈、阚小华以及郑智超聚在教室后面闲聊,再一看,被他们围在光明顶中心的竟然是班长李浩哲!
孙美燕站在过道处,眉飞色舞地盯着座位上的李浩哲边说边比划,李浩哲背靠在椅背上呈放松姿势,人并未看着孙美燕,而是正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林雨荷与那正含笑的目光撞了个结结实实。
她差点炸毛!
真,真是太过分了!!李浩哲怎么也成了捣蛋鬼,他可是班长!!!
林雨荷头顶一团说不清是怒还是恼的火苗扭头再寻。咦,俊楠人呢?她又环视了一圈,还是未瞧见刘俊楠的人影。刘俊楠先走了?走了,为什么未招呼她一声?林雨荷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她目光又巡视一圈,确认刘俊楠不在教室里,这才慢慢转过身。刘俊楠应是生了她的气,或许前门进后门出,马上离开了。
这么大的校园,让她去哪里找刘俊楠。唉!回寝室后再询问和解释吧。
林雨荷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书本上,却感到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那双含笑的双目却有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神,像盯着猎物一样一直在她背后盯着她。真是见鬼!林雨荷如坐针毡,竟有些坐不住板凳了。
今晚的时间过得有点慢。勉强学习了一个小时,林雨荷感觉有半天那么久,迟迟看不到教室里的人像往日那样陆陆续续离开的景象,看看腕上的表,才九点。她现在感觉极其不好,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被盯梢的感觉不仅未减少半分,甚至愈来愈强烈,她几乎坐不住板凳了。
她很想回头看看,看看那双眼睛是不是还在看着她,以便决定是否在教室里继续学习,内心挣扎了一番,她不被人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没那份勇气,心道:“唉,还是算了吧。也不知刘俊楠现在人在哪。”
犹豫片刻,她决定离开是非之地,轻手轻脚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学楼。大部队还未解散,今天她算是偷懒了。
外面凉风习习,夜黒沉静谧,只有草丛中传来“嘟嘟嘟”“嘟嘟嘟”轻快响亮的虫鸣声。未听到身后脚步声传响,林雨荷放心地扭过身,身后的确无一人,只看到远处的前面两个结伴而行的人。说来也怪,肌肉紧绷得浑身酸痛感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长舒一口气,可真是轻松和舒畅呢。
寂静的校园像慈详母亲的怀抱,即使独自走夜路,也让人有安全感。
昨日下了一场透雨,雨又大又急,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土腥又清新的气味,天上的星星似乎亮了不少也多了不少。BJ的天比不了家乡的天。只要是晴天,家乡的天便湛蓝湛蓝的清澈透亮。夜晚,大大小小的点点繁星,像无数颗宝石镶嵌在沉静深蓝色的天幕上,它们或远或近,各种各样颜色的闪闪发亮,也总会有几颗星星闪着璀璨的光芒,在由西向东流动浩瀚壮观的银河水中格外耀眼。
林雨荷轻轻叹了口气,开学以来,头一回下晚自习刘俊楠不跟她一起走。她在回想和审视自己今晚的言行。
上晚自习的一路上,俊楠还和她还有说有笑的。进教室前,两人说好照旧不坐在一起,免得忍不住聊天。进教室后,自己说坐前面,俊楠说坐后面……思绪到了这里,林雨荷突然灵感一动,停了下来。难道俊楠也想坐前面,自己先于她说,所以她暗自生气先走了?林雨荷又一细想,除了自己坐的第四排角落里的空位,教室第一排还有空位……难道俊楠有急事,来不及告诉她一声?也许……她相中的是,自己的座位?
“啊——”林雨荷突然一声尖叫,她缩着脖子,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后脊梁一直往上窜,凉丝丝的窜到了脖子根,又凉意更甚的窜至脑瓜顶,吓得她头皮发麻,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发根几乎竖了起来。
这回她可是真的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