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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萍水相逢(1 / 1)

太阳偏坠西山,天色已不明亮,一行人收拾行囊匆匆往回赶,一路余兴未消。

颇有些年代感的小小站台,由于清一色学生的到来,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变得有朝气活力起来。没多久,黑亮亮面孔的火车头“呼哧呼哧”地拖着一节节绿皮车厢,从远处不疾不徐地跑来,汽笛声浑厚有力,“呜呜”响彻山谷。伴随几声蒸汽排放的锐利嘶鸣,浓厚的白色蒸汽从车顶和车轮处喷涌而出,如新娘的盖头将憨态可掬的车头遮掩得严严实实。

白雾还未消散殆尽,火车已稳稳停在了苍翠环绕的山坳小站上。

天空澄澈湛蓝,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一大朵一大朵雪白的云,悠闲地漂浮在半空中,有一眼无一眼地瞧着山坳间的热闹,时间到了这里似乎都放慢了脚步。若能从天上扯下一把白云放进嘴里,或许会有棉花糖一样的香甜。不知是苍翠欲滴的群山,映得天更蓝云更白;还是天的蓝云的白,衬得山更青草更翠。

此地,此情,此景,让人像喝了醇香的酒,美醉了。

先挤上车的佟钰在前面兴奋地高声招呼:“这有三个座儿!林雨荷,刘俊楠,快过来!”

三人排座上,临窗而坐三位英姿飒爽的男生。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挨着佟钰的男生礼貌地问。

“北环,BJ环境工程大学。”佟钰很是高兴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公安大。”

“啊!怪不得你们长得这么精神!!”佟钰顿时嗓门拔高了二个八度。

换成正常音量,林雨荷觉得这句话还像是由衷的赞叹,倒也没什么不好,可惜反应过度,明显有失了分寸。试一想,此场合若是换成侯玲那种下巴高抬,从上往下看人的傲慢神色和高人一等的语气,她百分百地也看不下去,还不如佟钰这样率真可爱呢。

林雨荷用胳膊肘悄悄碰碰佟钰。几乎同时,刘俊楠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的朝佟钰使眼色。这个佟钰,平时说话倒像个有心眼儿的人,一见到帅哥什么都忘了!即使心里这样想,也得分场合懂含蓄。刘俊楠恨不得伸长胳膊狠狠拧她一下。

佟钰倒是聪明,立即领会了两人的用意,瞬间收敛满脸的兴奋,腰板向上一挺端正了坐姿,突然间安静严肃下来。林雨荷心里暗乐:可爱的佟钰啊,变得还挺快,就是动作太夸张了点,又露馅了。

一时气氛沉默下来,三个男生有意背着她们小声谈着什么。刘俊楠和佟钰也都不再言语,林雨荷则沉静地望着窗外,心里默念:“别了,长城,此生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别了,长城,愿我们还能再见。”

没多久,一个男生双手各拿两瓶易拉罐,从人群中挤过来,在林雨荷面前停住了脚步,“噢,没座了!”他神情有些意外,却又显得十分坦然。

林雨荷抬头瞧了瞧站在她身旁的人,一张阳光帅气的脸。

车厢里已经没有空位,座椅的利用率达到了极致,就连过道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学生,没有下脚的地方,几个男生并未事先声明还有一个同伴,三个女孩几乎同时吃了一惊,起身让座。

“不要客气,你们坐吧,我站着就行。”

并排坐的两个男生中,临窗的那个问:“邵强,你怎么才回来?”

“站台没一份卖东西的,执勤员说还要十多分钟才能发车,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就跑到了站台外。”

一双刚劲有力的大手,热情地把易拉罐递到三个女生面前,“来,别客气,一人来一罐。”

“不渴不渴,谢谢。”三个女生礼貌地拒绝。

“八达岭长城是中国古代伟大的防御工程万里长城的一部分,位于BJ市延庆县军都山关沟古道北口。该段长城地势险峻,居高临下,是明代重要的军事关隘,史称天下九塞之一……”

火车启动了,车厢内传出悠扬的音乐和女广播员的解说。没多久刘俊楠和佟钰便与四个男生混熟了,大方地闲聊起来。林雨荷则出神地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安静得像尊塑像。

过了一会,林雨荷起身让座,刘俊楠和佟钰也站了起来。

“你们坐吧,我不累,不要客气。你们累坏了吧?我们平时经常训练,我已经习惯了。”

长相英俊,谈吐稳重,邵强的体贴问候令三个女孩子心生感激。

倦了一天的太阳红着脸膛,渐渐没入远处山顶的那边,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在翠绿的山端上渐要隐没,天边的云彩被灼烧成温暖亮丽的橘红色,有幸路过的几朵白云也被镀上一圈明亮的金边,立即变作仙气十足的七彩祥云。

火车在疾驰,在追赶时间的脚步,她从哪里来,又要把她拉回到哪里去。

无限留恋中,林雨荷想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也许多情自古伤离别。诗人告别剑桥时的心情亦如她此时一样的惆怅吧。

邵强在林雨荷身旁谈笑风生。车行驶了好一会儿工夫,林雨荷过意不去,再次起身让座:“你坐下歇歇,我来站会儿。”

“没关系,我不累,你坐吧,不用客气。”邵强面露极具亲和力的微笑,依旧不肯就座。

一个想法莫名地涌进林雨荷的大脑,邵强在什么地方跟李浩哲很相像……哦,是的,两人都是对人关怀备至,热情大方,还有,都是相貌英俊,阳光开朗,就连个头和身材,似乎都不相上下……

林雨荷的脸不禁有些微微发热,即使心里偷偷评论男生的相貌,在她看来也是件很丢人的事。

一想到李浩哲,林雨荷不禁在心里替他感到惋惜地叹了口气:李浩哲未参加班级的第一次集体活动,于情于理都有失班长的身份。

“要不我们挤一挤吧,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你搭个边坐,好歹也能歇歇脚。”林雨荷过意不去,提议道。

并排坐的两个男生中,不靠窗的男生看看林雨荷和佟钰,又看看邵强,笑道:“这两位女生都这么瘦,你虽然壮了些,挤一挤也完全可以。”靠窗的男生也笑着附和,还似乎有所用意快速地挤了两下眼睛。

男生都是这样子鼓励人的么?林雨荷正想着的功夫,佟钰身旁的男生从善如流地往车窗挪动,佟钰紧跟着往里动。噢,挤一挤确实可以容下四个人。

邵强刚一坐下,林雨荷立即羞得满脸通红,她挨到了像石块一样结实的肌肉。男女授受不亲,她想走。

林雨荷挺直身子朝四周望,脖子都要伸成了天鹅颈。车厢里满满登登的,二人座坐了三人、三人座坐了四人的比比皆是,有人甚至坐到了靠背顶上,过道简直寸步难移。

林雨荷大脑快速地思忖着:“也不知其他人在哪节车厢里,若是脱了队伍,回校很可能如唐僧取经。邵强站了两个小时,人家刚坐下,自己无论找什么借口起身一走,也必定会让人下不来台……”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急得两个大拇指不停地摩擦着。

好像看出了林雨荷的心思,邵强眨了眨炯炯有神的眼睛,十分礼貌地问:“我们萍水相逢皆因缘,很高兴遇到三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林雨荷。”

“哦,林,雨,荷,是双木林吗?”

“嗯。”

“你们三个是同学?”

“嗯。”

“你们大几?”

“大一。”

“学什么专业?”

“环境科学。”

“哦,是化工还是管理方面的?”

“化工。”

“哦——化工,环境科学专业,很了不起的专业……呃,你们系有几个班?”

“三个。”

“你们班有多少人?”

……

邵强问一句,林雨荷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回答一句,倒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唉,优柔寡断害死人啊!

临下车前,四个男生提出交换学校地址及联系方式,佟钰立即又显得兴奋和激动,未征求刘俊楠和林雨荷的同意,当即写下三人的姓名和班级,又万分高兴地收下对方的地址。

数不清的人从火车门源源不断涌出,站台上人流奔涌,汇成浩浩荡荡的海洋。

从长城下来,兴奋的神经稍有放松,孙美燕便感觉自己的骨头快散了架,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无一例外地说“爬长城”而不是“登长城”或者“游长城”。寝室那张硬得差点硌断她骨头的木板床,此时若出现在眼前,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她一定好好赞美它一番,从今往后再不会说亲爱的它一句坏话。

侯玲和张惠在身边哎呀哎呀地叫着脚疼,腿肚子疼,大腿疼,连屁股蛋都疼,哼唧着累死了,已经不会走路了,更是让孙美燕懒得再耗费所剩无几的力气,扯着喉咙四处找人。

“反正目的地是唯一的,谁也不会傻到找不着家吧。”孙美燕嘟囔了一句,也哎呀哎呀比着叫累地往前走。

友好地同四个男生分手告别后,三个女生在拥挤的人群中未寻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遂决定一边往公交车站走一边找人。

走着走着,等刘俊楠和佟钰突然意识到少了个搭话的声音,才发现林雨荷竟从两人身边不知何时神秘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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