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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宿管阿姨(1 / 1)

“哎,林雨荷,你发现了吗?咱班基本上是一个省来两个。王志刚和沈玫是山东的,陈锋和李盛霖是福建的,韩阳和刘什么宁的……?”和林雨荷挎着胳膊走出教学楼,刘俊楠便开心地打开了话匣子。

“刘什么宁?刘智超吧?”林雨荷耳朵在听,大脑却一直在合计自己的心事。反正那么多人在一起上课,只要不看见他就好,可如何让李浩哲注意不到她呢?

“不对,是郑智超!”刘俊楠醒悟似的提高了嗓门,“我想起来了,郑智超是四川的,是刘家宁,刘家宁是江苏的。”

林雨荷回过神,道:“还有赵盈盈呢,赵盈盈也是江苏的。哎,俊楠,你和李浩哲还是老乡呢。”

“就算是吧。”

刘俊楠看起来很开心,说起人名如数家珍,这让林雨荷实在羡慕不已,她恨自己没记性,同时想起妈妈说她“没心眼儿”“没心没肺”“心大”“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等等之类的话。换作以前,她准是不服气。然而,第一次与大学室友的暗自对比,林雨荷不仅相信了母亲对她一针见血的总结,也让她严肃地重新审视起自己来。

她想起了姥姥说过的话“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只看得见别人的缺点,看不到自己的毛病,所以做人需要常常自省。”——真是言之有理啊。

林雨荷正想着,刘俊楠突然来了一嗓子:“哇——这是哪个班级?”

顺着刘俊楠的目光,林雨荷抬头往教学楼上瞧,好几间教室的玻璃窗前亮着小彩灯,平日的校园并没有这么热闹。

俩人往寝室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

初升的明月,害羞地躲在校园东边的梧桐树后,它圆如车轮,大如磨盘,亮如明灯,貌似过大过重而坠得升不上天空,倘若站在梯子上,触手可及。

月是故乡明。家乡的月亮有过如此之美么?

林雨荷痴痴的望着天边,桂花树下玉兔正在捣药,身后的广寒宫祥云缭绕,仙姿佚貌的嫦娥呢?去了哪里?她喃喃自语道:“今晚的月亮可真美……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今年相见在他乡,似乎更应景……”

“怎么,想家了吗?”刘俊楠突然间凑近脑袋,鼻梁上的眼镜几乎要贴到林雨荷的脸,她盯着林雨荷的大眼睛看了又看,确认无误后才嘻哈着缩回了脖子,“噢,还好,没有哭鼻子!”

大近视眼!见过人家掉泪,就当人家爱哭鼻子是不是?林雨荷哭笑不得,嗔怪道:“你吓了我一跳!”

刘俊楠在一旁继续嘻哈地乐着。

“哎,刘俊楠,我原以为你挺粗心的,现在看来并不是。”林雨荷说。

“何以见得?”

“当初床边贴名字的纸,我们都撕下好几天了你才撕。”

“哈哈,那是我故意留着的,以示我的床就是我的床。”

“……”林雨荷无语,刘俊楠说得在理,自己的床当然是自己的床,难不成还是别人的?

月光如水,瀑布一样倾泻在大地上,空旷的操场上宛若铺上一层薄凉的纱。皎皎月色下,远处的景物朦胧依稀。百花林宛如童话中的仙境,通幽亭和毓秀亭顶部及长廊两侧地面上的射灯也亮了起来,杏黄色的琉璃瓦顶,被五彩的光投射得绝美异常。

空旷的大操场,有五六个男生抱着木吉他,高高低低坐在裁判员的铁架台上,不知是谁边弹边轻声唱着不知名的歌,低沉忧郁的歌声伴着潺潺泉水一样的吉他声,舒缓地流淌向四周。

“……雨丝轻打纱窗,淋湿了我们初次的相逢。树叶总是绿了又黄,年复一年告慰各自奔赴的远方。人生太多的理想,奈何岁月太短暂,道阻且长。容不下情深,装不满意长,固执的人,孤独抚慰心伤……”

林雨荷轻轻叹了口气,这首歌好听是好听,就是歌词太过悲凉。

“好浪漫噢!”刘俊楠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林雨荷,示意她去听。其实不用提醒,林雨荷早已沉醉在清澈动听的乐声里。

两人十分默契,都不再言语,挎着胳膊,脚步放缓,直到歌声渐渐听不见,方又有说有笑,加快了步伐。

女舍一号楼的管理员阿姨胖得像座肉山,平时总爱坐在一楼门卫室里的窗前,笑容可掬的瞧着年青的面孔在她面前出出入入,闲着无事时,还爱坐在床边织毛衣。不笑时,虽然面相看着厉害,性格其实十分的和蔼。

无人知晓宿管阿姨何时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有男生说她那副金边老花镜,简直就是扫射无死角的电子雷达,苍蝇、蚊子和臭虫都休想趁其不备偷偷溜上楼。

“哈哈哈哈哈……加上男生,简直就是四大害啊,哈哈哈哈哈哈………”有男生这样笑道。

有“厚颜无耻”的男生跟风取笑,就有人“不知好歹”地跟风把歌唱:“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快使用‘敌杀死’,快使用‘敌杀死’……”

甭管何种借口,一旦有男生未经允许,在宿管阿姨眼皮底下斗胆上楼,或脚步挪移超越了“三八”线,宿管阿姨上一秒还是隔着窗口柔声细语与他人说着话,下一秒就如怒目的护法金刚降临在眼前,事发现场转瞬间由风平浪静变成狂风怒吼、电闪雷鸣。

不知哪届倒霉蛋男生曾领教过她的厉害,之后女舍一号楼宿管阿姨名声鹊起,威名在BJ环境工程大学各个男生寝室里叮当作响,有好心学长告诫学弟:“待在安保区,勿惹一舍姨。”

既然没有丝毫溜上楼去的机会,那些想约会女生的男生,要么交一角钱的传呼费,由宿管阿姨打开话筒,通过寝室的传音喇叭喊话“某某女生下来,有人找!”要么请求热心肠的过路人跑腿捎话。

不管怎样,来找女生的男生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任由耍脾气的女孩子故意冷落个够。

今天宿舍楼大厅里和楼外的男生比往常更多了,有一对男女生竟在门前的台阶上搂抱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互相啃得难舍难分。林雨荷顿时羞臊得脸一热,如同做贼般的浑身不自在,慌忙把头扭到另一边,拉着刘俊楠逃跑似的上了台阶。

两人穿过大厅里的人群,欲往楼上走,突然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楼,三两步便眼见到了一楼半的缓步台。

要说这宿管阿姨的威名可真不是白来的。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道惊雷凭空炸响:“哎!——上楼的那个男生!!你给我站住!!!”

该男生像被孙悟空用手一指,喊了声“定”般地立在原地。

宿管阿姨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从屋子里疾步走出来,“你给我下来!知不知道男生不准上女生寝室楼?!还愣在那干嘛呢?!!麻溜儿给我下来!!!”

男生带着几分不舍,乖乖走下台阶,返回到本该呆着的一亩三分地。

“为什么要上楼?!你是新生吗?!!知不知道校规?!!!”

林雨荷抬头望望天花板,又仔细寻了寻有无裂隙。嗯,宿舍楼盖得真结实。

“是是,您教训的是,那个,对不起,对不起阿姨,小的我是惯犯,哦,不不不,不是惯犯,是初犯,我说错了,是初犯,没骗您的……我错了,惹您生气了……我认错……我,我对不起党,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犯错男生一副好肠子悔青了的表情。

“行了行了,下次不许再犯,知道吗?!”雷声滚滚,好像远去了些。

“是,是,我保证,阿姨,我拿我的良心保证……”

“记住就好,不许有下次。”大概被训的人长相光溜水滑,不像个坏孩子,诚恳的认错态度打动了心,宿管阿姨立即呈现笑容,恢复如初的和蔼,与刚才的一阵狂轰乱炸简直判若两人,她柔声细语的说了句后,转身回了屋。

该男生笑脸相迎拦住林雨荷和刘俊楠,态度极好地说:“哎,哎,同学,两位同学好,好心肠帮个忙,不好意思啊,那个辛苦一下,上趟三楼,325房间,找一下张好,谢谢哦。”

“不客气。你在这稍等一会儿吧。”林雨荷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没有强大的心脏当真受不住宿管阿姨的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三楼好像是大四生,什么初犯,我看他就是一个老油条。”两人上了二楼,刘俊楠警觉地回头看了看,嘻嘻笑道。

“他认错态度挺好的,可能有急事吧。”想到刚才的一幕,林雨荷也止不住笑。

完成了“任务”,两人的脚刚踏上四楼楼道拐角处的地面,便听见一个熟悉响亮的大嗓门兴奋地在嚷着什么,无所顾忌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孙美燕。

与平日看到的情景大不相同,各寝室的门无一例外全都敞开着,从走廊一头望到另一头,白色对开的门像整齐开启的百叶,浓重的生活气息竟别有一番的美。

等林雨荷和刘俊楠走到411门口一看,好大一屋子人!原本拥挤的房间显得更加局促不堪。

孙美燕一手反叉着腰,站在靠近门口的桌旁,情绪激动地讲着:“哎,哎!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班上的韩阳是最小的,比我都要小一岁噢!不过长得的确像是很聪明的样子。哎哎,还有那个刘家宁,看起来简直傻极了,说话慢——慢——吞——吞,动作也慢,真急死个人。当时我就想:‘哎呀,刘家宁不如改名叫刘慢慢。’嗯,刘慢慢,这个名字听起来还很好听。做游戏时,我让他蹲着走一圈,再钻桌子,哈哈哈哈哈哈——”孙美燕笑得前仰后合,“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着用膝盖走。还有这么笨的人么?我明明都说了嘛,蹲着走蹲着走,蹲和跪能一样吗?显然不一样,你们说对吧?!”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侯玲屈腿半坐半卧在上铺,一副高冷的面孔,她甩了甩那头乌黑的短发。

孙美燕不听则已,一听立即像川剧的变脸,刚才还笑容灿烂,转瞬间脸拉得有一尺长,脸色变得赤红,就连薄如纸的单眼皮也恼成了粉红色。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眼睑像加菲猫一样几乎遮住了细长眼睛的半壁江山,眼神直勾勾地瞪着侯玲。

侯玲并不理会,仿佛孙美燕不在这间屋子一样,坦然地将头一扭,语气轻松一转,轻笑道:“哎,你们发现没有?咱们班男生矮个子要多一些。”

“看你跟个猴儿似的,上得那么高!我说过了!!我说得清清楚楚!!!让刘家宁蹲着走,谁让他听不清?!不过我扶他起来了,好歹也不算是我的错吧?!”孙美燕嘴皮功夫确实厉害,三说两说好像她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应该受到大家的同情。

屋子里又一阵大乐。

“哎呦哎呦,瞧你说的,你这样子说会惹到所有上铺人的哦。”徐立岩坐在床边微笑道。

侯玲冷傲地扭过头,漫不经心状地瞥了孙美燕一眼,回嘴道:“你也是上铺的吧?”

“我说是现在,现在我站在地上,”孙美燕嘻嘻笑了起来,“所以我不是monkey(英语,猴子)。”

“哎呦,你倒是挺能辩解。矮个子不多呀?不就是刘家宁还有李盛霖要矮一些嘛!”沈玫乐道。

张惠坐在桌边,对着面前的方镜,一会儿将脸偏向左侧,抬高下巴做高傲状,一会儿又将头转向右侧,微微颔首做娇羞状,似乎怎么也欣赏不够镜中的那张脸蛋儿。“他们俩好像不足一米七吧,哎,三等残废。”她撇了撇嘴,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镜子,好像在看她撇嘴的样子是否也美丽动人。

“不要那样子说嘛,矮个子可都是精华呦。”邸紫嫣语速慢悠悠的开口道,她背靠着床头的被子,双手捧着《红楼梦》在看,只有在开口说话时,她才舍得将视线从书上挪移开。

“他们两个应该有一米七的吧,男生没有女生显个子的哦,其余的男生好像还是挺高的,你们说是这个样子的吧?”坐在床边的徐立岩依旧笑眯眯的模样。

“咱们班李浩哲个子好高,我看至少得有一米八,目测一米八二至一米八五,长得还很帅噢!”说到“帅”字,张惠双手抱拳在胸口,双肩一耸,头一歪,对着镜子做了个既怕羞又爱慕的表情。

林雨荷站在门口边,心咯登一下翻了个个,“唉!听见这个名字也会受到惊吓。”她暗自叫苦,不由得悲从中来:李浩哲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在男生寝室里正兴致十足地讲着她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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