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失剑,要是你师父问起你是如何回山,怎么回答?”
原来她就为这事又回转来。
“…如实回答,是你送我回来。”
听罢,齐霞儿摇了摇头,“不妥,要让你师父知道你和峨眉中人有来往,只怕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说完,向徐白摊开手,掌心中浮现出一片泛着青绿、生机盎然的竹叶。
“要是你师父问起,就说在路上捡到这片青灵叶,乘它回来的。”
看着她希冀的眼神,徐白暂时没有伸手,只是问道:“你特意为这事转回来的?”
“嗯,我刚飞出去,想到这事,怕你会实话实说…”
不忍拂她好意,徐白温柔地笑了笑,捻起那片叶子。
“还是师姐周到,多谢了!”“不谢…再见!”
徐白怔怔盯着那道划破天际的金色剑光,终于看不见的时候,转身进山……
北邙山的山基如一座被掏空的巨大陵寝,泉苗府便浮在空心处,黑沉的令人窒息,周围的山壁上挂着宽阔的冥河,泛着幽光,向下无声流淌,有时溅出一滴蓝光,那是尘世的魂灵。河流的方向是无尽的虚空,不知要将大河带向何方…
徐白踩着虚空,步到暗红的府门口,向两边持白幡的青面鬼童俯身作揖。
“请转禀冥圣,徐白失剑失责,特来请罪!”
“既然有罪,自去积尸谷祭鬼就是,扰我冥府何为?”
鬼童如磨砂般尖锐的声音刺得徐白心悸。
“事关玄阴之气,不得不备陈详情…”
“…冥圣正作白骨观,见不得生气,你以鬼身入见即可。”
说完将白幡往他身上一招,徐白顿觉轻盈,随白幡招引便入了府中,回头看时,只见自己如死尸一般漂浮在门口…
三魂清轻,七魄幽悠,徐白魂魄渺渺茫茫间飘入鬼府,轻轻落在最里面。
眼前,冥圣徐完双目微闭,宽大黑袍遮蔽住的瘦长身体盘坐在一块蒲团上,没有挽发髻,花白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苍白清矍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徐白伏拜在地上,半晌不见师父动静,只得小心翼翼地探询。
“师…”“徐白么!”
不想刚一开口,低沉的声音便穿了过来。虽然低沉,但震得徐白一颤,可刚一抬眼,那边也倏地睁开眼,露着精光盯过来,惊得他又将头伏下去。
“事关重大,一时情急,不意扰了师父清修…”
“东西带回来了么?”
虽是魂魄,可徐白此时也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真诚简洁。
“回禀师父,没有。在鼎峰湖遭遇百鬼群妖,耽搁了时辰,没躲过地肺爆发,三尸剑也失在里面。”
“既然如此,还来见我做什么?”
“徐白犯下死罪,但三尸剑下落需禀明师父,地肺详情也需报师父知晓。”
“你倒有些忠心…”声音依然如一潭死水
沉默一阵,徐白接着说道:
“师父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徒儿这就去积尸谷祭鬼。”
“慢着!”徐完又看了过来,“既然失剑,你怎么能回来的如此迅速?”这次声音也凌厉了些。
“回禀师父,在鼎峰湖被一峨眉门下所救,也是她送弟子回来。”
“嗯?”徐完眼睛又睁大了些,手一招,将徐白拿到面前,紧盯着他。
“是峨眉门下哪一个?你们有什么交情?她要这么帮你?”
“回禀师父,那人好像叫什么齐霞儿,至于为什么帮我,弟子也不十分清楚,只听她说什么…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峨眉群伪惯会做好人…她既飞剑带你回来,我为北邙之主,怎么没有半点知觉?”
“回禀师父,那人一则道行不深,没用飞剑带弟子;二则慑于师父声威,没敢进山。”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徐完站起身,慢慢踱到徐白面前,居高临下,声音也变得尖利。
“既救了你,你何不索性随她回了峨眉?”“弟子深受师恩,岂肯悖逆?”
徐完未置可否,只是伸出枯手。同一时间,府门口的徐白肉身上飞起一道圆融白光,直飞到徐完手上。
从光感上,可以看出那是洞观镜,却没想到那镜在徐完手中,竟映出自己这一路遭逢,从入鼎湖,到遇齐霞儿,再到回山,历历分明,有如亲睹!
徐白知道师父神异,欺瞒不得,自以为回话已经滴水不漏,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手,一时也慌了神。
可徐完看毕却未发作,只是死盯着他:“你进了地肺…”
这一句不明不白,扰得徐白正方寸大乱时,他却收敛了目光,转身沉默一阵,接着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
“峨眉小人之心,我为一派宗主,怎会与小辈一般见识…念你无稍隐瞒,这次就免了死罪…”
说着手一挥,将洞观镜抛回。“还带着它,去兵杀殿,传我法旨,领一柄七杀剑,你既进得了地肺,便去寻回三尸剑,再集一盂玄阴气!”
徐白刚要领旨,对面却语气骤冷。“这次要再出差池,你也不要去积尸谷了,回来作魂蛊吧!”
“…是”
刚说完,便觉一阵颠倒眩晕,恍惚间已经回到肉身,徐白暗叹侥幸,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悄喘口气,向府门作一大揖,慢慢退了出去…
守兵杀殿的是相黍离,被师父带回山以后,抚养教导自己的,多是这位大师兄。鬼道教人情淡薄,多年来也只有在这位师兄身边能有些温情。
“师兄!”
“小白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搞得!”
身在鬼道,难免鬼气森森,这位大师兄也是一脸惨白,灵台和眼下渗着青气,可眉目间却有着宽厚相。此时见徐白一身污烂,也吃了一惊。
“别提了,出了岔子,三尸剑也丢了。”
相黍离闻言变色,一把将他拉进殿,随即闭了殿门。
“那你还敢回来,快…”“好!好在师父宽厚仁慈,发慈悲心,饶了我的死罪。”
怕他口不择言,徐白迅速大声打断。
“哦…奥…”
相的脸色从疑惑很快转为了然,“师父慈悲…他老人家什么吩咐?”
徐白将前情又细陈一遍,最后讨要那把七杀剑。
“你说你进出了地肺?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