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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六步(1 / 1)

四宜楼

苏澈静静地坐在二层雅间内,一袭素色长袍衬得他愈发儒雅。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精致的茶具上,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摆弄着。

对于茶艺,他并不热衷,琴棋书画同样也被他视之附庸风雅、无病呻吟。可世间大多数人总爱这一套,算是一种社交门槛,可以不喜欢,不能不会。

贵族之间是这样的,标榜着所谓“高雅”以彰显自身,区分着自己与贱民们的不同。苏澈也是上层阶级中的一员,他当然明白一些事情不喜,也要去做。所以即便不热衷,做起这些来也依旧认真到位,轻车熟路。

“哗啦”侍女拉开雅间隔门,将身后分别着白衣与黑衣的两名男引入座后,微微一礼,关门离开。

“咕嘟咕嘟”两人入座的同时,水被煮沸。

“稍待澈为二位斟茶。”

就见苏澈将适量的乌龙茶叶置入壶中,口中轻声道:“乌龙之叶,宜精不宜多。”接着,他提起烧得滚烫的泉水,手腕轻转,以高冲之法让热水激荡着茶叶,“高冲之法,可使茶叶充分舒展,唤醒乌龙沉睡之香。”

水入壶中,热气腾腾而起,苏澈微微眯眼,似在感受那茶香的变化。稍作停顿后,他迅速出汤,将那金黄澄澈的茶汤倒入公道杯,说道:“出汤需快,免其过浓而失了本味。”随后,他将茶汤均匀地分到各个茶杯中,动作娴熟。

“请。”滚烫的茶水蒸腾起袅袅热气,模糊了苏澈的脸,二人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帅唤我二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许是茶水太烫,二人并未依言饮下。白衣男子垂目不语,黑衣男子发问。

“饮茶。”苏澈语气平静却强硬,眸子定定地盯着黑衣男子。

黑衣一愣,稍稍侧脸瞥了一眼白衣,白衣男子正好也望了过来,对视一瞬,二人苦笑,接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烫吗?”苏澈又再低头斟茶。

“……”二人深吸一口气,再次一口饮尽。

“为何不答?不烫么?”苏澈继续低头斟茶。

“……”二人正欲再次饮尽这烫茶,苏澈伸手拦住“我问,为何不答?”平静的语气莫名得压迫。

“烫。”二人同时回答。

“既知烫否,为何要饮?”

“大帅之命,莫敢不从。”这问题问的,不是你让喝的吗?二人心想。

“吾知你二人不愿,但帅令难违,可,吾亦不愿。”苏澈终于正式眼前二人。“先莫要开口,你二人谁是知白,谁是守黑?”

二人见苏澈发泄了不满,俱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能体谅苏澈的不满,毕竟这位年轻“不良帅”是被强迫着接任的。

黑衣男子拱手说道:“在下知白。”

白衣男子亦拱手回应:“吾乃守黑。”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白,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虽自知昭昭明白,当复守之以默默,如暗昧无所见,如是则可为天下法式。”苏澈接话,顿了一顿问道

“观汝二人衣着与名反,不认同道家吗?当何如?”

“与浊同流,和光同尘”知白说。

“及登可改之高处,行变革之措。”守黑道。

“如是焉。”二人回答。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苏澈听罢,一时失笑。

“大帅!缘何发笑?”二人瞪视着苏澈,有股子崇高理想被蔑视的愤怒。

苏澈饮尽面前温度适中的茶水,唇角略带讥讽:“与浊同流则身陷泥沼,自身难保又何谈登高变革?和光同尘则必受其染,初心尽失何来变革之能?”

看着二人逐渐难看的脸色,苏澈继续道:“当以清正引领变革,以高洁冲破阻碍,坚守正道自能聚志同道合之人。秉持如此行事。何如?”

二人沉默良久,苦着脸道。

“吾等不如大帅多矣。”

但苏澈却依然不放过他们。

“若不与浊污同流,如何深知其运作之理?不深入其中,又凭何谈变革?初心非易失之物,若心有坚定之志,同流亦可为权宜之计,待时而动,正道直行,谈何容易?一路阻碍重重,未达高处已被消磨殆尽。适当同流可获助力,登高之后凭本心行事,有何不可?坚守本心固然重要,但过于理想化。现实复杂,不同流何以获取资源与力量?同流并非自毁,而是迂回之策,最终目的仍是为了变革。然否?”

苏澈一番左右横跳,二人一时间乱了心神,讷讷难言,眼色复杂地看着苏澈再未言语。

“然否?”苏澈再问。

“……大帅天人,知白(守黑)拜服。但有所指,义之所向。”二人伏地,向苏澈恭敬顶礼。

“善。”苏澈伸手虚扶。

其实这般空谈,苏澈可以与二人玩上一整天,他仅仅只是为了敲打黑白二人罢了。

老父被贬官后不久,“不良帅”令被人送至苏府,附带秘信一封。内容与今日二人初始之言大差不差,目的其实是为了借势,借前朝太子太傅之势以期有朝一日重回朝堂。

写信之人应该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前任“不良帅”。而指定自己作为新任不良帅则是一种绑定以及威胁,当老父亲接下这封信之后就已经搅进这趟浑水里了,即使及时切割,朝廷大概率也是宁错勿漏的。

既然被逼无奈成为“不良帅”,苏澈不求这群人完全对自己效忠,毕竟不良人效忠对象一直是齐国皇室,如今不过是双方相互利用的同流之举。

但即使是同流,明面上的服气也必须给到自己,而且看效果,这二人似乎不仅仅是明面上的叹服了。驭人之术,不外如是。

“你二人如今代‘不良帅’掌天下不良人,吾有三问。”苏澈正色道。

“大帅直言。”知白答道,守黑恢复了之前低垂双目的冷峻模样,惟有拢在袖中微颤的双手显示着主人心绪并不平静。

“十道三百六十州,如今还剩不良人几何?此其一;所剩之人中,修为你二人相当者几何?此其二;扣押我父母的所在可否确定?。”苏澈感知不到黑白二人的境界,除非这二人有类似天山秘术的法门,不然以二人目测接近不惑的年纪,只会比自己强。

此前苏澈从二人派人送来的秘信中得知,宋王扣下父母之所求无外乎就是自己手中这枚枫叶状的黑铁令牌,持此令者,号令天下不良。

仅凭一枚令牌吗?可笑。

玉蒴提醒自己之前,苏澈已经做好了与宋王鱼死网破的准备,虽说自己登临“绝世”之境,但一来初临此境根基不稳,二来,他其实极少与人交手,对手境界低于自己还好说,遇到同境界高手,或者更高境界之人,着实生死难料。而宋王手下,必然不缺高手死士。

如今既然父母未死,那么就要换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了。

“不良人自大帅之下,设有四方使,按方位掌天下势;分为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以及北方玄武。我为青龙,白虎使已死,玄武使叛逃不知所踪,朱雀使退隐不问世事。”知白顿了一顿,眼看苏澈并未表现出不满,又才继续道。

“四方使之下共有二十八星宿卫,各星宿卫由星宿将,领五百卫士,其他杂役跑腿不一而足。如今在册之人,仅余朱雀使麾下七宿将,领卫士四百余人。朱雀使退隐,由我二人代办各项事宜。与我二人境界近似者,仅剩朱雀。”说完,知白深深躬下,老脸发红。

他很清楚如今的不良人几乎算是废了,麾下高手死的死,叛逃的叛逃,朱雀卫的那七位星宿将对自己也是听调不听宣,曾经令朝堂和天下人闻之色变的不良人如今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前任大帅完全就是对下一堆烂摊子留给后来人解决。

“大帅,知白已尽力,奈何……吾等已无余财,此次为大帅调查宋王之事,耗尽……”

“住口!”

守黑见大哥窘迫,情急为他辩解道,只不过被知白打断。

“无妨,此事是我失察,只是‘不良人’如今之局,确实……”苏澈有些麻爪,如此棘手残局,能给到自己的助力并不多啊。

“以帅令唤朱雀来见我,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未得允许,擅自离退,是为叛逆。钱粮之事,先行找森伯支取部分以做运筹。我只给朱雀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见不到人,以后这人也不用出现了。至于叛逆和其他安排,见了朱雀再议不迟。”

知白守黑二人领命称是,就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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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拒绝了车驾的送行,几日时间,车夫换了三人,短时间内,他应该是不太想看见那一乘立车了。

与知白守黑二人谈完不良人之事,时辰已至亥时末,更夫敲更鸣锣,姑苏即将宵禁。不过对于苏公子而言,宵禁一事权当不存在,即使有不长眼之人上纲上线,无非罚银便是。

苏府很有钱,至少在钱粮方面不比那几家顶尖豪族差多少。苏家的核心产业是远洋贸易,大洋彼岸的“矮富挫”倭人是苏家的忠实客户,苏家能在遍地富商巨贾的江南占据一席少不得倭人的大力资助。

“看来需要让不良人参与部分家族产业了,不良人这把尖刀,若运用得当,必将大有可为。”

“吴氏与齐氏两家势同水火,进来愈演愈烈,苏家想要保持中立,这把刀必需捏在手里。接下来就看知白守黑能不能将朱雀说服来见我,若是不来,暂时我也拿这人没辙,但收服其麾下的七宿将可就难上加难了。”

“知白守黑二人境界比我要高,战力如何不得而知,不过能在钦天监的大肆清洗下幸存,想来不弱。此二人暂时为我言语镇住,若有合适的机会,应能彻底归心。”

“扬州之事,还是要依仗不良人,之前本已做好拼死准备,如今想来倒也用不上了,但朝廷来人之后,还是要趁机脱离各方视线,引不良人为臂助,把握更添几分。”

“至于玉蒴……她不止女官那么简单,身份成谜,还是敬而远之为妙。她那钦天监女官的身份也是个大麻烦,这次政务方面跟她有了些许交情,但此情细如蛛丝,可禁不起什么风吹草动啊。不如将她……不妥,女帝手下之人,还是另寻良机为妙。”

夜幕下的姑苏,零星灯火明暗交错,路上隐约能看到巡街捕快,偶尔路过的打更人来去匆匆。过往车驾隐约能听见靡靡之音,勾栏瓦肆倒是热闹非凡,湖中画舫人影熙攘,尽显江南风情。

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漫无目的游览夜姑苏,走走停停间,苏澈已经接近北桥渡,乘船直抵苏府后院是个完美的选择,即使赶不上宵禁,亦可避免多数小麻烦。渡口边的船家多是苦命人,吃住行都在那艘赖以为生的小船上。其实这也是苏澈借口“醉酒犯天颜”而不愿留京任职的原因之一,他想多看看这个盛世,再想一想为何这盛世似乎与多数百姓无关。

正胡思乱想中,迎面过来一群人,周围的黑甲卫士簇拥着中心的公子哥,那公子哥正骑一匹高头黑马,到过神都的苏澈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匹军马,品相极佳,作为驻边大将的坐骑毫不为过。

马上却不止一人,公子哥怀里正搂着一名女子,两人衣袂半解,竟是于马背上当街……

苏澈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花丛老手了,装作纨绔时没少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荒唐,但如此……放荡的一幕,多少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冲击。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被辣眼的苏澈还并未抗议,那公子哥似乎是注意到了苏澈,浑不在意的对护卫挥了挥手。

“去挖了他的眼睛,拿来给我下酒助兴。”

这道命令一出口,本就没有多少喧闹声的街头为之一静。簇拥着公子哥的队伍接到指令,分出了两人向着苏澈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迎面而来的杀气,让苏澈意识到这群护卫应该是哪里的边军退下来的,不是寻常家丁院士可以比拟。

甚至身上的黑甲都是军制,而且是新装。如此逾制,比自己苏家的护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极少到仪凤坊的苏澈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且住手,在写苏澈,若有冲撞,还请公子海涵。”莫名的敌对,苏澈还是选择退一步,多事之秋,他不愿再生枝节。

“苏澈?没听说过。快点把他眼睛……诶?等会儿,苏澈啊,状元郎啊?”这名稍显神经质的‘恶少’像是对苏澈很感兴趣,推开了怀里美人翻身下马,拨开身前护卫向苏澈走了过来。

来到苏澈面前站定,他探头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打量苏澈。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所谓。

“你就是苏澈啊?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不知道玩起来像不像?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绕着苏澈转了一圈,无视了苏澈回望过来的奇怪眼神,跟周围护卫打趣道。

“哈哈哈哈哈….”周围护卫倒是很识趣的赔笑。

“状元郎就好办了,你作一首诗吧。”这荒唐男子一拍手,转身认真的对苏澈说道。

“哦?阁下莫非也擅此道?”苏澈闻言,以为男子想同自己玩上一场文斗。文人相轻,倒也合理。

“嗤,读书读傻了吧你?谁喜欢那破玩意儿。我是让你作首诗,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天爷爷不欺负你,让你二十步,以我为题,作好了当赏。你不是盯着我的贱奴看吗?作出来就赏你,作不出来嘛,眼睛拿来爷爷下酒。”说罢,男子也不理会苏澈作何感想,抽出身旁护卫横刀,示意苏澈抬腿作诗。

“阁下认真的?”此人荒诞的行为再次给苏澈带来了一些震撼。

“麻溜动起来,别逼爷爷动手。”男子显得格外不耐。

“以阁下为题作诗倒是不难,但总要让在下知道阁下何许人也。”苏澈无奈道,这人多半是喝酒喝傻了。

“呵,这苏州还有人不认识爷爷?听好了,你爷爷慕容殄,你殄爷爷是也。”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隔着几步都能闻到他身上溢出来的那股子跋扈的味道。

“慕容家……”苏澈明白了,但没完全明白。苏州慕容家有这样飞扬跋扈的恶少不足为奇,只是这慕容殄对自己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送他一首吧,估摸着他也看不懂。

“慕君潇洒意翩翩,

容仪俊雅映眼前。

殄灭庸常才出众,

必得良人敬如贤。

当行从戎显豪迈,

毙敌扬名立世间。”

一步一句,第六步时,苏澈转身,第七步苏澈对慕容殄拱手。

“慕容公子,不负所托。”苏澈一脸郑重。

“当行从戎显豪迈,毙敌扬名立世间?好!好好好!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哈哈!”慕容殄显然没有注意到苏澈的小手段。

“都记住没?一人一句给小爷把这首诗背死喽,回家我让人写出来框裱起来,这可是状元郎给我写的诗。以后谁敢说爷爷我不学无术,哈哈哈哈哈哈。”安排完护卫替他背得此诗,慕容殄扯过身后那名女子,一把将她推到苏澈怀中。

“爷爷我说话算话,这贱奴就送你罢,小爷还未启封,光是摸了两把,苏大状元别嫌弃。你送我诗,我送你婢,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哈,告辞告辞,这就回家。”

这混人宛若稚童,想一出是一出,不多时带着护卫们扬长而去,留下抱着怀里女子的苏澈无奈伤神。

“这人莫不是脑袋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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