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边行云济稻田,农人不知雨将竭。
杜行风拿着破碗,在街上如僵尸般游荡着,时而敲响某家的门扉,在门口大声喊道:“丐儿索布,以求百纳!”
那些人家刚开门还是不耐烦的,再一看,满身紫红的杜行风耸拉着脑袋,双目无神的站在门口,却道这是个什么丐儿索布,分明是“阎王索命”来的。
因此虽然杜行风的衣着与乞丐没有半分关系,但是他依然收获了许多的布匹粮食,以至于比一些专业的叫花子还要高上几分。
兜兜转转之中,晚霞正释放着他最后一点光芒,而杜行风的眼中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司爵镇的夜晚,有各种各样神奇的人物:扮成土匪的杀手和扮成杀手的土匪,当然,更多的是“收租”的官兵与“缴粮”的“皇帝”。
而如果你听到了“呃呃呃”的喊声,不要怀疑,这是那些被称为“饿鬼”的低贱“生物”,他们已经不是人了,那些东西与蝗虫无异。
好消息是,凭借着那被官员克扣了几百次的扶贫粮食,此处的“饿鬼”数量得到了极大的整治,至少晚上不会大范围的聚集了。
杜行风转悠着走到了一家书院门前,照旧扣了扣门,大声喊道:“丐儿索布,以求百纳!”
忽然,就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杜行风忽然应激似的挺直了腰杆,无神的双目中也多出了一份惊慌。
开门的人名叫杜行云,是当地有名的教书先生,虽然叫做先生,但其实就是个开孤儿院的,那宽阔的书院不知容纳了多少孩童,杜行风便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曾是杜行云极为钟爱的一个学生。
只不过在这之后出了点意外导致杜行风离开了,去寻了一处侦探的活计,却怎料竟在这里看到了他。
“砰”的一声之后,杜行云装着半麻袋的碎布走了出来,在看到杜行风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忽然瞪得浑圆,像是见了仇人似的。
现在的杜行云和三年前没有什么两样,头发和胡子似乎还更长了一些,头上的儒帽也并未多几分土灰,一身长衫仍是端庄典雅,要说唯一的不同,也就是华发多了些,气力似乎也不足了,开门的声响也不如当年了。
“你还知道回来?”杜行云见到行风后,大声骂道:“当初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看看你这怂样!”
又是“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杜行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他又回忆起了那年老师的戒尺,还有那杀人的眼神。
少时之后,门又被打开了,杜行云环顾四中,眼中似是有几分悲哀,似是有几分无奈。
“还犟,早晚犟死这小子”
杜行云收拾起布袋和馒头,惺惺离去了。
离开之后,杜行风又到几家去行了乞,不久之后,天完全黑了下来。
远处的房屋中,传来一声枪响,“砰砰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有人来收税了。
一阵寒风吹过,不由得害得杜行风感到脊柱发凉,似乎周围有道道人影闪过,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萧北山从黑暗中走出,他对着杜行风说道:“你老师那边麻烦了,你赶快过去”。
杜行风听闻此言,连忙往书院处走去,不知何时,那老丐也跟了上来。
书院前,两个身穿西装的玩意正和杜行云说着些什么。
“我就给你明说了,你这块地今个卖也是卖,不卖也是卖,就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休想,只要我还活着,你们这些狗腿子就休想踏入书院一厘”。
杜行风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让我来跟他说”带着墨镜的玩意往前站了几步,说道:“老兄啊,我们老大出整整一百万两银子来卖这块地,你想想,这钱给孩子们买点吃的不好吗?把孩子们送出镇子不好吗?你又何必这样呢?”
“你们这些败类东西,谁不知道,你这钱压根就给不到我手上,赶快滚,我不想在孩子面前动刀”。
“老先生啊,恕我直言,你也不算什么好人吧?又何必自作清高呢?”
就在那两个玩意即将有所行动的时候,一个冰冷的枪管抵住了他们的脑袋。
杜行风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后,只是拿枪抵住他的脖子,什么也没有说。
他并不是不想说,只是怕自己风头太大,压过了老师一头,到时候又得挨罚。
老师,可怕。
那带着墨镜的玩意稍稍把头往后倾了一下,杜行风抬起手枪。
“啪”冰冷的枪管抽到了他脆弱的脸上,硬生生将他的脸抽了回去。
“你当我和老师一样好说话?”
“砰”的一声响起,满地红白顺着道路的排水渠流向地下。
杜行风看着满地的红白,忽的一个转身,将另一个玩意按在地上,紧接着,枪管抵住了它的脑袋。
忽然,一声尖叫传来,却看那被枪管指着脖子的玩意倒在地上,扭曲的嚎叫起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传来,杜行风没打算给这玩意留任何翻盘的机会,一枪将他杀死了。
转瞬之间,杜行风连杀两人,不远处,萧北山和那老丐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考虑着些什么,也可能只是因为累了。
杜行风看到他们,便大声招呼道:“老萧,老头,你们来看下这是什么”。
杜行云远远望去,却只看见了无边的黑暗。
“不认识”才看一眼,萧北山便离开了此次交流。
“不认识”又看一眼,老乞丐也离开了此次交流。
杜行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杜行云。
“别问我,我不知道”。
杜行风扒下那个还算完好的西装,仔细的搜寻起来,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转而向旁边的萧北山询问道:“老萧啊,你能不能帮忙查一下这玩意是什么来头?”
“行,看为师给你露一手”。
说完,萧北山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杜行风看向杜行云,忽然又慌了神,挺了挺腰板,气沉丹田,说道:“老师,在下告辞了”。
杜行云一脸淡然,拿出戒尺,在不断颤抖着的杜行风手上猛的抽了一下。
“你小子,早早的要你出城你不听,现在好了,杀人都学会了,真是……龌龊!,尽给我丢人!”想了半天,杜行云说出了这么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词来,他接着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啊?你看看你一天天的都干个什么活计,我还指望你能给我多吐几个子回来,你就给我整这出?”
在挨了一老会骂之后,杜行风灿灿的离开了,他对这位老师确乎是害怕至极的,且不说他管人之严厉,就那动不动就冲学生撒气这点就让人忍不了。
但是又要说来,这书院也是这镇子唯二不缺德的地方了,另一个就是他们的事务所。
夜晚还没有结束,杜行风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进行着最后的乞讨。
“丐儿索布,以求百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