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地,朔影只三步便跃至尘云身前,双手各握一柄短刃,迅捷地砍向后者,却被飞出的一柄灵力所凝的长剑悉数挡下。
相接的闪光之间,朔影鞘中长剑破夜飞出,趁他腾挪身形之际,直接挑飞了尘云的灵剑。灵剑与破夜相交之时,撞击的脆音中,朔影手中短刃在灵力操纵下凝成一柄长枪,借着破夜回鞘的冲力,旋身劈向尘云。
目光刚移至飞出的灵剑,“尘云”余光便看见赴面的黑曜石般的长枪。自知躲不过,他猛一皱眉,灵剑瞬间爆开,一道强力的灵力冲击直接把朔影震出两三丈开外。
“咳咳咳……”朔影将长枪插在地上,迅速恢复了身体的平衡。但不得不说,那一震虽伤害性不强,却震的他喉咙发痒,如同吸进了几斤烟灰。
而“尘云”也向后趔趄了一步,一是反冲力,二是身体中毒灵脉有损,如此使用灵力实属勉强,也使得他一度将要咯血,只好抬手捂嘴。
“果然不能小看你——不过这样才对啊。”朔影心中暗想着,握紧了枪柄,抬头看向尘云。
“尘云”表面上虽气势汹汹,但中了毒,躯体过于残破。即便是所谓“妖祸”上身,也是一层功力都无法施展,正面打赢朔影基本无望。
打不赢,那就不打喽。
“尘云”伸出手,双手结印,轻合双眸,霎时,狂风骤起,?卷起他雪白的长发。朔影随之一愣,不由得想起了在天爻宗所见的白色身影。
“敕造魂御。”
而就在这一愣的瞬间,“尘云”结印的双手轻合,无数光华自体内飞出,于四周交缠,构筑成出一个散发淡金光芒的结界。
朔影瞥了一眼突然出现的结界,无奈地撇起嘴角,不屑地说:“你该不会以为这种结界就能护你一命吧?你是在拖时间吗?”
“尘云”笑着打了个响指,夸赞般说:“真聪明,再坚固的结界也有破碎的一刻,但是孤可不确定你能在第二天前冲破结界。至于活不活得了,无所谓。”
“尘云”笑了一声,毕竟,需要的不是活下来的机会,而是活下来的理由。
“你还真是让人火大。”朔影道。
“不如我们聊聊,让你消消气?”“尘云”戏谑地笑道。
“谁要跟你聊啊!”说着,朔影汇聚所剩不多的灵力,身周凝出数条带有尖镞的锁链。他略一皱眉,操纵锁链扎入地下。灵力锁链如水中游鱼迅速遁行,冲向尘云所在的结界,随即破土而出。
然而朔影并没有如愿看到镞头刺破地面,哪怕是地下,也被结界保护着,而这一击的强度不足以破坏结界。
“居然连脚下也……”看见结果后,朔影不禁咋舌,收回了锁链。令他隐隐不安的是,刚刚短暂的接触里,他感受到了结界构成异样,那绝非普通的灵力。
朔影紧盯着结界之中的人,看见尘云依旧泰然自若,想必现在的形势对他并不严峻。
而朔影只觉得更加难办。尘云虽已中毒,实力大打折扣,但朔影自己先前也因遭受曦的攻击,消耗巨大,连原有水准的三成都发挥不出。
另外,朔影早就知晓有关尘云身上不明力量的情报,而现在,作为灵使的他依靠对灵魂的敏锐感知,已经发现尘云的状态异常。
“如果打不过……”朔影暗中想了想最坏的结果,却微微勾起了嘴角,他当然有自己的盘算。
朔影收回用于凝聚锁链的灵力,只操控一条锁链,攻向结界。他不清楚这个结界的特性,只想试探一下它是否因先前的攻击发生了变化。
“尘云”伸出手指,指尖轻点结界,缓缓开口道:“献祭——七成。”
“铛——”
在锁链撞上结界的一刹,刺耳的噪声回荡于雨夜。淡金的结界霎时爬上繁复的花纹,将碰到结界的锁链绞碎,后者化为黑雾,萦绕在结界外。
不对劲……这是?!
远端传来的感触让朔影心脏骤停一瞬,那东西太熟悉了,他虽从未见过,但构成其的本质却是日夜接触的。
那是魂气,构成灵魂体的基本要素!
这个世界上,多少人对成为“灵力修行者”趋之若鹜,为的不仅是力量,更是为修筑灵魂,为自己争取转世轮回的机会。
只有筑魂之后,人才能拥有完整的灵魂,并依此获得转世的资格。也就是说,在灵源域,不修行灵力的普通人是无法转世的。
但那个已不知是否能称为尘云的家伙,却在燃烧自己的灵魂拖时间!
“真是疯了……”朔影透过渐散的黑雾,看向结界中嘴角淌血的“尘云。”
心中袭过一阵不安,朔影咬了咬牙,面前出现几张悬浮着的纸符,他把手指划破,指尖带血从纸符上一一擦过。
他甩手操控那些纸符飞向结界,在贴近结界的瞬间发动。顿时,强力的火光漫卷了整座房子,风卷起灰烬,遮挡着视线。他自己也不得不撑开灵力屏障,抵挡强大的爆炸力和冲击力。
待火光和风烟消散,结界外的地面被“炎爆”炸出一个大坑,房屋也被摧毁,残余的灵力火焰在雨中并未熄灭。但“尘云”却是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结界和结界内的所有事物都完好无损。
朔影着实是吃了一惊,若是普通的结界,就算是七八层叠在一起也未必能受得住这一击,这以灵魂加持过的结界竟如此坚固。他在头顶撑开屏障,雨水顺着屏障“哗哗”地流下来。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他心中嘀咕着,暂缓攻势,上前两步谈判道:“别这样,再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可孤不在乎灵魂消殒,”“尘云”笑笑,拭去唇角的血,“你也只是怕灵魂烧完了,空手而归而已吧?”
“啧。”
不可抑制的怒火自朔影心中升腾,情绪几近失控。他几乎是竭尽全力发起了一轮接一轮的进攻,但都被结界轻松地挡住,毫无意义,一时的冲动也于此渐冷。
见寻常的攻击对结界无法造成伤害,也他只能动用最厌恶的方法。
朔影双手结印,召出先前收集的灵魂。术式发动,无数黑色的游丝从四面八方向他聚集,包裹在长剑上。
朔影稍稍拔剑,抬起头直盯着结界中的尘云。“尘云”与朔影四目相对,冷冷的笑了笑:“以散灵强化武器?呵,殄灵堂的风格,一如既往的恶心呢。”
朔影不去理会这番话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冷哼一声,手持握剑柄爆步冲刺,身法矫健到寻常人根本无法看清其身影。
无数灰黑的身影于结界边一闪而逝,难辨真假。而“尘云”此时肉躯中毒、灵魂有损,仅是强撑着拖时间已很勉强,目中光影扭曲,更是难以找寻何处为实招。
就在“尘云”惊异之际,天边闪电还未褪去,朔影已瞬闪至结界前的身影显现,连同四面八方留下的黑影,一同拔剑斩向结界。数剑共斩,灵力掺杂灵魂一同涌出,发出无比刺耳的尖啸声。
“尘云”手中缠绕着火焰色的灵力,那也是他所能使用的最后一丝灵力。两种不同的力量相互碰撞,相接的力量不再纯粹,结界表面轰然传出一声爆炸。
朔影被冲击到几米外,他单手撑地,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望着仅出现些许裂痕而又快速被修复的结界,又咬紧牙关。灵使的特殊身份已让他察觉出,自己攻击越烈,“尘云”的魂气溃散越快,更是适得其反。
“三、二、一……”
结界中传来“尘云”的轻数,过于刻意,闻声,朔影警觉地抬头。
只见“尘云”伸出手,一把长剑忽现于手中。朔影知道这把剑,断魂之刃——凌晓,被其斩杀之物将会灵魂溃散,经历双重死亡,不得转生。
“时间到,现在是——第二天了。”
如此昭告着,“尘云”对着朔影扬起一丝笑,剑刃抵于胸前,随即臂间用力,剑刃生生刺穿整个胸膛。
“你!”朔影瞠目结舌,整个人犹如雷击般愣在原地,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尘……月!”灵魂空间内,真正的尘云跪倒在地,双拳紧握,被撕裂的痛苦蔓延至整个灵魂。
随着衣料与肉体被割裂的声音,尘云的躯体面无表情,失力地倒下,却在原地留了个极为模糊的虚影。那虚影,便是灵魂。
见状,朔影却愈发感到不可思议。依照常理,被“断魂之刃”刺穿的灵魂会当即四分五裂,而当下尘云的灵魂却依旧完整,只是身周围绕着不少光华与碎片。
“人类的身体,果真脆弱。”已为虚影的“尘云”拔出剑,剑刃在鲜血的淬炼下散发着微光,外红内蓝,如同燃烧着的一簇火焰。鲜血从上面滴落,浸入黑色的地面。
身体在倒下的瞬间,如同被焚毁的纸张,从边缘往内侵出烧灼的痕迹,在落地之前,就已化成了金色的灰烬。灰烬闪耀着微光,融合而成一张破旧的纸张,飘在他那雾般半透明的灵魂旁。
朔影微眯起眼,注视着那纸张,心中不禁慌乱起来:那是……缔魂契约书!
他知道,这世上有部分特殊的灵力修行者,他们死后的灵魂不会进入冥界,而是直接通过契约转世。这种人被称为缔魂者,而他面前的尘云正是其中之一。
契约发动之后,朔影再无带走尘云灵体的可能,转世成功后会发生什么,任何人都说不准。
不合常理,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朔影还从未听说有人能在“断魂之刃”下依旧保存完整的灵魂,并且能触发“缔魂契约”!
他咬咬牙,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不能再这样和这人耗下去了,必须要在契约发动前收走他的灵魂,否则,以后会有大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