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地球上的我是死了吗？
荀天僵硬地躺在蓝星血红色的天穹之上，头顶是苍蓝色的月亮。
都说人死前会不自觉地走马灯，但是荀天内心平静，思维发散，一点值得回忆的也没有。
看来没死过，确实不能妄下断言。
天空笼罩着血污弥漫的滤镜，但荀天却能透过遮挡看清幽深的星空。那是很可能没有被污染过的，没被太阳透镜窥见的纯净的天空，充满希望，闪闪发亮。
“你要躺到什么时候？”
不在天上，亦不在地面，没有仰头也没有匍匐，荀天在万籁俱寂的平面上听见缠绕起来的声音波动。
“是谁？”
他平躺在上下不着的空中，浑身僵劲不可动，宛如躺在棺材里的木乃伊，唯有嗓音还能发挥作用。
荀天的问询穿过血污，在看不见的墙壁之间碰撞，卷起道道回音。
“我是，神。”
“这世界上可没有神。”
荀天的驳斥唤来面前浓烈的闪光，好似夜空在为它发亮，所谓神的愤怒整片星空似乎都承受不住。
“如果你要验证你的说法，大可不必用超自然的现象来迷惑我。那对我不起作用。不如说说你的目的，这会好很多。”
荀天的身体仍旧呈大字形束缚在平面之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莽撞发言而被扯得粉碎。
有时候心灰意冷的下意识发言，几乎完全出于自觉却相当有效。
“既然‘神’这个名号对你没用，那换一个好了。”
星空的色彩多了一抹流光。
“你可以称我为‘地球的意志’。”
荀天瞳孔一亮，旋即又微微皱眉：“你说的很有意思，但我不信。”
“是我拯救的你。”
“没必要。”
“......”
荀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那位“地球意志”沉默了两分钟。
“那要是我告诉你，你们造的那个玩具还能正常工作呢？”
即使荀天表情控制得很到位，他面部肌肉的细微活动还是躲不开它的法眼。
“那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现在还活着，并且身在蓝星的大气层中就是最好的证明。”
荀天开始认真思考。
“你说的没错。所以代价是什么？不可能把我带到这儿来只是让我来旅游的吧？”
“当然......”
浮动的血雾自上而下穿过荀天的身体，他下意识闭眼凝息却没有任何雾气缠身的冰凉感，反倒周身越来越热，皮肤似乎都在燃烧，爆裂。
他有些慌了，想要睁眼查看情况，强劲的风压又合上了他的眼睑。
“......被召唤而来的第九人，拯救这颗星球的天命......”
即使不通过语言交流，清晰的字迹和声响也能浮现在荀天的脑海里。
它到底在，说什么？
灼烧的刺痛很快变成抽筋扒皮，烈焰焚身的剧痛，鼻子被血液堵住，眼前通亮的世界瞬间罩上了一层暗红的幕布。
我在下落！
荀天没有猜错，他此时此刻像是一颗火红的流星，带动音障破开了一团又一团的云层，快速突破大气的封锁向地面坠去。
“如果你对抗不了试图灭亡这颗星球的存在......”
荀天的身体肌肉解除了运动限制，在风压下手能微微张开，他想要抓住环绕身体播放的声音的主人，狠狠地用头锤它的脑壳。
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说些大话。
“那就只能由我来，清洗一切，哪怕牺牲掉所谓人类......”
“你......”
现在荀天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代价以及宣告，而除了国粹抗议外，他别无办法。
星空之所以闪耀，是因为在无限的宇宙中，无论黑暗如何蔓延，都会有光芒出现，去把它照亮。
“......给我等着。人类......”
荀天扯破嗓子也喊不出来，但脑海里却浮现出奇特的场景。
生化组现场处理完毕，救援队正在快速搜救，装备部的黄白成员正火速恢复炸坏设施的基本功能......他不在现场，灵魂却好似和他们一起云游，头顶是随风而起的尘埃，里面或许有百分之一是自己的骨灰。
荀天想痛骂又感觉好笑。
听不懂，看不懂，想不通，怨不得，理不清。
在这般氛围下，流星坠入了大海，荀天和海鱼一块洗了个澡。海面之上则波涛依旧，没多冒一个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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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拯救者荀天，我是沙福林……
荀天从梦中惊醒。
“你小子，可算是醒了。”
白色的天花板中央是陈靖之略显疲态的大脸。
“我好像做了很玄乎的梦，我梦到了我来这里的经过。”荀天揉着头，已经安然无恙的他很轻松地坐了起来。
“听见了，你说了一堆梦话，稀奇古怪又几里哇啦的。”
“没说些特别异常的话吧？”
“异常，到现在为止也谈不上什么是正常什么是异常了。毕竟，连第一世代的杰顿都出来了......”陈靖之库茨一下坐在隔壁空病床上，“我敢说，再往后可就要更加热闹了。”
“没奇怪的发言就好。”
荀天担忧自己把“地球意志”告诉自己的情报泄露出去会产生意外，现在看来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
“对了，杰顿打退了吗？”
解体前那段光线砸大海的记忆是荀天黎明前最难忘的片段，之后的数分钟内发生了什么，他丝毫想不起来。
自己的身体是变为分散的粒子，还是单纯被撕扯成一团团碎块？
“你不记得了吗？在能量耗尽之前，它已经消失了。虽然不能说打败了它，但至少我们成功让它停止了破坏。”陈靖之把一颗洗过了的红苹果递给了荀天，“你做得比我好多了。”
荀天用手擦了擦苹果，刚要咬下去：“那就好......”
旁边一把银亮的水果刀被陈靖之抽过来递到荀天脸边：“喏，削个皮吧。”
荀天愣了一下，还是咬了下去：“算了，我习惯这样了。”
“那你可真不讲究。”
陈靖之把刀平放回去，双手手背朝天，端坐在床上，侧着身体看不到背后的窗户但仍旧执拗地朝后别过去。
“怎么，我还以为大家都这么吃。”
“我们那里，之前可吃不起......”
陈靖之侧面的样子像是发皱了的老香蕉，他嘴角不自然地拽紧，颧骨突兀，脸肌向上缩紧。
荀天咀嚼了几口，停了下来：“我记得EDC已经解决了基础物资的平均供应问题，苹果这一类水果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向资源管理局报告......”
“听起来很不错的想法，但是，我们没有‘资源管理局’这样的概念。我们生活在一片荒漠的绿洲之中。”
“沙漠，绿洲？是EDC的绿洲计划参与者？”荀天舔了舔嘴，又咬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心底有一团火在燃烧。
“没听说过的计划，我们没从绿洲走出来过，像我这样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我们那片土地的人中我还是第一个？”陈靖之自顾自拿起了苹果，“我也是第一个吃习惯这种富含水分和糖类的食物。”
荀天指了指自己：“我，来自地球。你，不是蓝星人也不是地球人？”
“是的。我来自一个十分偏远的星系，它告诉我，我的家乡叫做2043Z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