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隅是被屋里骂骂咧咧的声音惊醒的。
她一醒就察觉到身体的不适。嗓子干哑,脑袋昏沉沉的。
身上搭着的被褥形同虚设,但身体的温度很高。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润润的。
瞥了一眼身旁漏风的窗户和淋进来的雨,她心下忍不住暗骂一声,难受地翻了个身。
“这死丫头,最近见缝插针的犯懒打浑,现下竟还赖在床上呢!”
“可不是,这死丫头不仅没一点眼力见儿还总是不见个影,都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眼瞅着云隅仍躺在床上置若罔闻,两位嬷嬷更是无所顾忌的数落个不停,口水星子四溅也丝毫不见停歇之意。
通过贬低中伤弱者来消遣,是她们劳碌生活中仅存的乐趣。
“你们这是做什么?!”花台忙完早工踏入屋内就看到这一幕。
本以为云隅昨夜睡得太迟贪睡了些,可此刻床上的少女脸色苍白,俨然一副生病的模样。
“她身子本就瘦弱!”花台面色不愉地望向那二人。
“这窗边角落的铺位是张嬷嬷你强迫换的,她这稀薄的被子是从周嬷嬷您那取的。眼下她受了寒,你们倒是埋怨起她来了?!”
张嬷嬷闻言有些不自在,努了努嘴:“花台,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勤快那自然没人说个不是。只是云隅那丫头最近忒懒了,人也总不见影,这样迟早被责罚,连累了我们可怎么是好?”
周嬷嬷佯装一脸虔诚:“可不是嘛!下月初就是祭奠三灵天宗的大日子,府上数不过来的事,我都快操碎了心!可她却这样不上心,实在是不恭敬!”
花台也不愿和她们再争辩下去“云隅今日要做什么我替她做了便是,病中的人又何苦你们如此咄咄相逼!”
“……”
好吵。云隅只觉得脑袋更昏沉了。
她深吸一口气,干脆掀开被褥坐了起来:“花姐姐,不必了,我没什么事。”
她将视线移向那两位聒噪的老太太,似是不解地开了口。
“三灵天宗便如此重要?”
“什么?”
那两嬷嬷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看云隅就像看什么大逆不道的疯子一般。
“我骂人难听,两位年纪大了我就先不骂了。”
云隅回想起刚刚耳边的话,心平气和的继续开口:
“你们不必借着那劳什子天宗来说事。退万步而言,那什么三灵天宗有二位这样的信徒应当去的很安详,你们多做事少说话的功夫,倒也不缺我这份恭敬之心了。”
二人具是瞠目结舌“你...你......”
云隅用袖口擦干净脸后,想起什么似的感慨了句。
“不过呢,谁若真为那位三灵天宗操碎了心,干脆早日下去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何必在此处念叨个不停扰人安宁。”
二人实在没想到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女娃儿病中嘴皮子竟如此厉害。尤其那周嬷嬷更是气得手抖如筛,直到张嬷嬷颤颤巍巍的她扶了出去方才作罢。
见二人离开,花台将手心覆上云隅的额头。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量,花台语气中带了些责怪。
“你还说没事,额上烫的这样厉害!”
“真的没事。”云隅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略微不自在地避开了花台的手。
“不过是刚刚被刚刚那两嬷嬷吵得头昏。”
花台闻言想起什么,语气更添责怪之意。
“虽说她们有错在先,但你实在不该拿三灵天宗说事,若是这话传了出去,许是主人家要治你不敬之罪。”
云隅刚想问这三灵天宗到底是什么个神人怎么这么多忌讳,花台就接了下句:
“毕竟若是没有三灵天宗祝归零,怎会有今日的丹木府啊。”
“……”
三灵天宗?云隅如鲠在喉。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活着的时候,江湖也没多少人整这死出啊?
何况她现下在丹木府的身份还不如地上的一只虫。
“我那处还有些药物,你今明两日先将养着。过几日趁着我出府采买,你悄悄随我去医馆看看。”
眼看花台一脸担忧,想必她以为云隅的痨疾还拖着。
借身云隅的祝归零实在无法告诉花台之前的那位云隅已经因病归西的事实,只得勉强应下:“嗯。”
在丹木府的两日,许是因为花台的原因,云隅的消息探查的还算顺利。
先说这个丹木府主人贾训,他这荒谬的发家史那夜也听消旻也说的差不多了。
府上对于他的评价也很不错,待人接物得体温和,甚至传言他在府上碰上个仆役都会关怀一番,这是整条长街都难一见的良善东家。
不仅如此,虽说坐拥万贯家财,却时常借祝归零的名义布施恩惠,久而久之,长街之人对于丹木府也是恭敬有加。
要非说他有什么额外的喜好,那便是藏画,尤喜人相。
丹木府的画师并不少,技法最为突出的便是苏临。只是这苏临并不招府中人待见,并非由于他画技高绝,害的同府的画师颇受冷落的缘故。
苏临冷漠,封闭,除了作画甚少理会他人,脾气在府中是出了名的不好。
何况传闻他长的实在是骇人,脸上受过灼伤,丑陋异常。再配上那双凶恶的目光,说是可怖也不为过。
云隅对于所听到的这些消息始终持保留意见——比如这苏临容貌被毁是真,但他的目光实在倒也算不上凶狠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见过苏临。
那日病意稍消,云隅去镜泊湖畔寻找花台。
未曾想没碰到花台倒是遇上了湖畔作画的苏临。
云隅自然是不认识他,从他身边借过时却被苏临拦下了。
“那日你托我办的事已妥。”
映入云隅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人,脸上有伤,皱缩的皮肤之间挛缩畸形,跟她说话的语气也算不上好。
她倒也没被吓到,只是思索他口中的话。
办事,办什么事?
看着苏临颇为严肃的神情,云隅跟着有些紧张。
果然,她就知道这个自己现下的身份许是不简单。
不然以祝归零的身份,怎么会轮到这个孱弱的战五渣身体里来。
虽尚不清楚苏临所说的到底办成了什么事,但她还是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警惕隔墙有耳。
苏临并不意外云隅的反应,只是默默从袖间抽出掌心大小的信封。
栖梧之眼的下落?镇灵宗的情况?总不会是祁坍的消息吧。
云隅心提到了嗓子眼,郑重其事地接过那封信。
当她展开信封时,沉默震耳欲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