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归零下意识地拿起一块梨花酥递入口中。
......
食盒打翻在地,玉盘破碎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想着许是吃的太急的缘故,不然怎么会被一块梨花酥噎成这样。
.......
但凡现在有个人看到她此时的样子,定是以为她沾染了什么邪祟。
去河边的迹韶还没有回来,静谧的山庄门前,只剩祝归零艰难地挣扎却难以动弹,似乎下一秒就提不上气了。
“呐~~~~~~~~”
一阵音调扭曲的唢呐声传来。
石破天惊的一声险些把本就快窒息的祝归零直接送走。
“小韶别挣扎了,今日你阳寿已尽,快些妥协和我回地府吧。”
祝归心想此刻一定是被噎出幻觉来了,不然眼前之人怎么会半个身体游于空中,苍白着个脸,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跟她讲话。
“你哪位?”
可惜这句话根本说不出来,祝归零被噎地满脸通红,一脸震惊地望向眼前之..人?
“镇灵宗迹韶,亥时山下,死期将至,不必再挣扎。”
他似乎有些不耐,但还是苦口婆心地望向眼前之人:
“小韶啊,咱们地府的差使也是要赶夜班的,你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在你后面还有七八十个阳寿已尽的人等着我去收呢,早死早超生啦。”
“?”
只可惜祝归零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窒息感几乎将她逼入绝境。
所有的震惊全都凝聚在瞪大的双眼中。
对于祝归零眼中的震惊,那人却是司空见惯:
“罢了罢了,凡人总是这般固执。你放心小韶,算你好运,本差专业勾魂,无痛赴死便是从本差开始搞起来的,你稍等,很快就好了。”
祝归零看着眼前之人那苍白的手往她眉心一戳,顿时那块梨花酥终于咽了下去,窒息感倏尔消失。
“欸?”
只见那人双手环于胸前,似乎很有成就:
“看吧,我都说了是无痛赴死嘛。”
“赴死?”
那人不再理会祝归零的反抗,拉着她的袖子就走。
祝归零惊奇地发现,她没动用任何术法,却莫名地飘在空中。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
台阶上,她的肉身阖上双眼,似乎去的很安详。
祝归零瞳孔地震,一把推开眼前之人:
“你是何人?这是做了什么!”
那人往前摔了一个趔趄,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什么人?!我才不是人。我是黄泉的差使,名为消旻,专接阳寿尽了的人回地府。”
说完他从身后抽出一本又大又破的书册,眯着眼睛翻了一会放到祝归零的眼前。
他指着上面的字朝她念到:“你看啊,你的名字都写在这里了。迹韶,镇灵宗弟子,亥时山下,阳寿尽。”
“可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从河道边回来的迹韶看到了台阶上倒下的祝归零。
“师祖!!!”
祝归零和消旻目光一致地望向迹韶,目睹他惊慌地摇着台阶上祝归零的肉身,颤颤巍巍地在她鼻息间探了一下,终于惊恐地哭出了声:
“师祖你怎么了,你不要吓阿韶啊—”
消旻似乎在反应耳边传来的话。
良久,他指了指台阶上那哭的肝肠寸断的小孩,喃喃道:
“他是迹韶啊。”
继而目光疑惑地望向身边的魂魄:“不对啊,怎么叫你师祖?那你是?”
消旻面如死灰地拨算了下手指,望向祝归零时瞳孔地震:“你不是迹韶啊?!”
........
终归十七年春
镇灵宗宗主祝归零薨
死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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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消旻知道自己勾错魂,他就处于一种极度崩溃的状态。
后面的几十户魂也不钩了,慌慌张张地将祝归零带回黄泉。
当祝归零明白自己是被一块梨花酥噎死的既定事实时,整个人也崩溃了。
二人共坐在一条送魂船上,沉默地有些可怕。
消旻说穿过这片幽冥湖,就能抵达地府中央。
祝归零没想到她在人界送了那么多魂,这下居然轮到自己了。
湖表面浮着一层污浊,似有一层氤氲不散的怨气,时不时飘起一阵红色的星子,看着让人汗毛竖起。
祝归零脑海中突然想起不久前和浮槎争吵时的对话。
“就算是师傅你有朝一日因故遭遇不测,弟子也只会尽心尽力为你安魂,愿你早登极乐。”
不会她这个结局是被咒的吧?早知道那一耳光甩用力一点。
为了缓解这绝望的气氛,祝归零还是先开了口:
“被饿死的叫饿死鬼,那我这种被噎死的算什么?”
“算饭桶。”
“......”
祝归零咬紧了后槽牙。
“你听我说,一会见到冥君,你先什么都不要说,一切交给我。”
盯着消旻抖成筛子的手,祝归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行。”
冥界中心,寒意袭来,一切青白。
二人在一所阴冷的大殿前停下,消旻嘱咐祝归零在原地呆一会,便不见身影。
脚下寒意渗骨,祝归零低头望去,冰底闪过重重红影,狰狞扭曲展成珊瑚网的样子,似乎随时就把来人啃食殆尽。
她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仙门奋斗百年没个成仙的,她倒是另辟门道第一个成魂了。
她的身后是深渊,向下望去,漫长且模糊的队列缓缓往黄泉赶,整个冥界空中折射浅绿的光芒,打在一张张麻木的脸上,显得很是凄凉。
空中偶尔传来鬼魅凄厉地惨叫,回音跌宕。
祝归零一时有些怔愣,自建起镇灵宗后,眼泪和死亡不过是她平凡生活里最常见的点缀。
她认为这是无可避免的事,但应当让逝者安息。
除却那些寿终正寝之人,她要求镇灵宗弟子面临每个枉死或者不甘的怨灵,都该理清原因,述明冤情。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镇灵宗安魂的要旨。
可当她自己这样戏剧性地死掉后。仿佛一切努力都如她的名字般。
一切归零。
所以此刻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世间的一切都是由神明安排好了的,自己到如今这个地步,或许只是命中注定。
可是在她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甘在作怪,给她煽起了一种飘渺的希望。
她不再看向眼下深渊,抬眸朝远处奇形怪状的山脉望去。
未曾想,只是一眼,耳边一阵嗡鸣,如坠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