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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君(1 / 1)

绚烂的晚霞在渐渐淡去,天边的云层藏起来的月牙也漾出微弱的光,唯一那扇透着光的小窗口上,用红泥封起来的砖瓦在风尘和时间的侵蚀下早就变得稀薄,伸手轻轻一推,斗室才得以里洒进一片清冷的月晖。

垂涎着月色余晖的央央恍惚地想着,现在又该是何年何月了,可惜纸墨都被她用光了,就算是掰着手指头数也已经数不清。

那人上次离开,说下次过来会给她带纸笔书籍和最新的话本游记。

可都过去多久了,那人为什么还没来?

要不是那人没来,她也不至于闲极无聊到想用自取灭亡的方式去砸了墓墙,去偷窥天边那一缕霞光。

食指在斗室里的土墙上摸索,借着昏暗的月色,勉强看清了上面究竟有几道划痕。

一条划痕,代替他离开一天。

已经一百零六道了,将近三个月多的时间。

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吗?

央央蛾眉微蹙,不禁感到一阵忧愁。

上次一别,见他气色不对就让他悠着点了,可若还是……虽说他死了也算罪有应得吧,可若是连那人也出事,也不知道下一个发现她且能和她说上话的人又该何时何日出现。

再不开口,或许那天变成哑巴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惊肉跳,慌乱无措地在原地绕了几圈。

太无聊!

够无聊!

真无聊!

这破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硕大的墓斗里,没有人陪着她说话聊天,她便只能在心底说话,自娱自乐,再不开口,或许那天就真连一个字都不会说了。

或许这样的她在别人看来,怕是跟疯子无异吧。

不过像她这种不见天日,终生都得困囿于暗夜之中,在黑夜里踽踽独行,见不得光的守墓人,又哪里能说得上是正常呢。

唇角渐渐抿成一道直线,心底突兀地涌起一丝不甘,央央挫败地倒回玉榻上,用真丝被褥把自己捆成一团茧。

密密麻麻,扎扎实实,就好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样子。

又有何用呢?

这样活着……

似祸害遗千年一样,天生的邪魔鬼怪,才会像她这般生而不死,不老不灭。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无聊且枯燥的岁与月。

孤寂和麻木是她一贯的常态,可最绝望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

早知如此,当初魏沭阳要她一碗心尖血去扬名立万时,她就该大大方方地剖心出来。

洒脱赴死赴自由不好吗?

央央幽怨地托腮,她在想当初为甚要小肚鸡肠,她又不是没活够,她难道还怕死不成……烛光下美人蹙眉,忧思满面,颇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态。

几不可察的脚步声从身后方斗室的门后传了过来,打断了央央怨天尤人的愁苦思绪。

是衣带翩跹的声音,玉石环佩相击,伴有缕缕腥甜的鲜血。

她向来五感敏锐异于常人,又兼之在暗无天日环境下日久天长的熏陶下所致。

牙龈泛酸,她从层层叠叠的被褥中努出一个小脑袋,不由得挑眉望向声源的来处。

是魏沭阳吗,竟还没死?

来了好啊,这会倒要瞧瞧,这魏姓家奴又要来向自己讨什么好处。

只是,脚步声为何不对……

烛火摇曳,将一方斗室劈开两半,半暗半明或浅或深,明明无风,光影却在幽邃的空间里暗暗流动。

呼吸骤停,仿佛时间都在此时此刻停滞不前。

那不明来历的人隐入暗处,如正待出鞘的寒刃,蓄势待发的弩箭,不动声色,可刀一出鞘,箭一离弦,所过之处寒气逼人,血光乍现,搅动风云。

不是魏沭阳。

他没那个胆子和血性。

那张美丽得不可方物的面孔却无所畏惧,甚至矜傲地抬高下颌,如同月光下的月璧,泛着暖玉般清冷的色泽。

“还不出来。”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等着被射成筛子吗?”

这偌大的斗室看着空荡荡,毫无一物,实则在设计之初为防盗墓贼出没早已在石墙四角八处方位都设了机关。

央央座下的玉石榻上有一处冰菱花形状的凹陷,按下便能将机关启动。

早些时候多少人命丧于此,箭无虚发,一击毙命。

就是清理有些麻烦。

魏沭阳不在,喂狗都不吃。

陷入阴影后的角落缓缓步出一道颀长如玉的身影。

有匪君子,如松如竹,如圭如璋。

央央不由得托起腮帮瞧了过去,晕黄的烛光落在冠带玉袍的青年脸上,倒是将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庞分割成阴暗参半。

甫一眼看过去,身姿挺拔修长,步履稳健从容,行止之间甚至透着淡定和优雅的姿态。

随着那人从昏黄摇曳的烛火下下缓缓而至,那袭青衫落阔,水墨勾勒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不是魏沭阳。

新鲜的面孔,陌生的脸庞,却是不容拒绝的好看,央央不由陷入几分迟疑。

魏沭阳生得不算难看,普普通通的长相。

“你是?”央央眼神柔和了几分,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长辈的和善。

青年不做声,姿态也是不卑不亢。

瞧着也不过是弱冠的年纪,却是通身矜贵气派。

架势倒比她还足。

晾在他是见自己长得显小好欺负才敢这样放肆,就像年轻时期的魏沭阳,刚被派来来伺候她时,不也是这样一个愣头小伙,以为自己柔弱还想着欺负到她头上。

这魏姓家奴,是真的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过王朝不在,更谈何忠心?

她先入为主:“你是魏沭阳的后人?”

儿子?

不,孙子么?

算算年纪,魏沭阳该六十有八了。

青年微垂下眸,长睫如振翅般,在眼睑下拓成一片阴影:“是。”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字,可落在她耳畔边却成了这山谷中的溪流,清澈而悠扬。

大抵是许久没听到除自己以外的声音,骤然听到陌生男人的声线,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魏沭阳声线尖细,听多了便很刺耳,骤然听到这般清朗的嗓音,倏然间让人心旷神怡,风拂细流,春水过涧,无不如是。

只是那人这些年变得财大气粗,住着雕梁画栋的宅邸,置上几房美妇娇妻妾,生着几个大胖小子,若有这般年纪的孙辈也是正常。

可前提是魏沭阳是太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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