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朱晏清自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也在手机上找到一篇写包拯的,看了半天,又看到另一篇,也有意思。朱晏清大约见他看得上心,也凑过来看看。
“在看什么?”
“就是包拯……还有镜花缘。”
“哇,镜花缘你都知道了。”
“我看到说里边有女儿国,还有君子国。”
“嗯,这本书我没看,不过我看过一些介绍——你这也是介绍,不是原书——这还写的挺好的,我看看是谁写的——哇哦,原来是他。”她看了笑道。
他也看了看,文章标题下面有个名字,叫做胡适,看来朱晏清知道此人。他只在看文章,倒没有在意是谁所写,便问道,“他是什么人?”
“以前的一个……文人,挺有名的。写文章的,可能也当官吧。”
“那女儿国那些地方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都是编出来的。你好好看看地理不就知道了?”
“但包拯是真的。”
“对。”
“所以展昭也是真的。”
“停——行了行了,你又开始了。”
“真的,我……我又想起来,我好像也听说过他。”当初她提起展昭这名字时他装作不知,此时便不好多说,只得含糊说道。
“那也许你们那时候就有猫鼠的故事了?会不会是你在这里看了这些,然后忽然觉得以前好像也听说过,其实没有听说过,但你的大脑把一些先后次序弄混了——其实大脑记住的事也不一定靠谱,其实你是后来才听说的,不过它不知怎么搞成了你以前就听说过……”
她不过是想说他记错了,却绕了这么一大圈来说。我就是三个字在他喉咙里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不想以后在这里的日子都遭她嘲讽。
他本来还在反复思量是不是要告诉朱晏清他就是展昭,但见朱晏清丝毫未曾生疑,才想到,这不是他承不承认的事,而是他就是说了,朱晏清也未必相信。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能证明他就是他,只他一身功夫,一来不便显露,二来也还是证明不了。他想到这里,反倒坦然了。就说出来,朱晏清也只会嘲笑他冒充,那又何必说?
“那我回去再打听一下。”他便道。
“行,你随便。”
“要是真的有呢?”
“那就你赢了。”朱晏清不以为意,也是懒得跟他分说了。
“要是真有,那你想不想去找白玉堂?”他不好意思问到他自己,便只提白玉堂。
“就是有也不可能这么帅,这么可爱,见了肯定幻灭。”她笑道。
“那要是找到了我先帮你看看,要是好看再叫你看。”
朱晏清见他是好意,不好意思驳他了,只笑笑答应。
“要是他好看,你又喜欢他,万一他不喜欢你……”
“去去去,你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电视上的那个。你是说他会长得跟电视上的一样?”
“那倒不会。”
“你总算还残留了一丝理智。你是没看过电视剧,上来一部就把你看懵了。”
“我知道上边的事情都是假的。我就是说,既然包拯是真的有,你为什么总说别人就没有。”
“因为包拯在史书上有啊。”
看来她还是就只认定史书。展昭点点头,又道,“可史书上能记几个人?难道史书上没有的人就都没有了?那世上还能剩下几个人?”
“不错,史书上没有名字的人当然很多。史书肯定是挂一漏万。就像画画,只画个轮廓或者大概。一棵树,它只画主干和几个树枝。一片叶子,它只画几条筋脉,细节只能几乎全都扔了。我们这里的数据量好像有几十ZB还是YB,好像是几十亿还是几十万亿TB——然后好像说不知道是过几年还是一两年就翻一番,就这也不见得能把每个人都提到——”
展昭又看看她,她果然又道,“不过,要是书上本来没有,他又忽然冒出来,那就……就是说,除了史书上的名字,其他的名字肯定只能都是后来编出来的,所以都不是真的。”
“你只说的那几本史书,那方志那些呢?国有史,方有志,难道就只有国史算史书,别的就不算?那些府志县志你也都看过?更别说那些家谱族谱的,怕不是浩如烟海。”
她似乎还未想到此处,想了想,又摇头道,“不是我看过,是我们,要是有的话,别人也都说了。”
“那或者……或者有些书中间战乱毁灭了。也不是所有书都能流传到你们这时候。多少书都毁于兵燹的,贼偷三回不穷,火烧一把全光,那些书中间不知烧过多少回,能传下去的,怕也没有多少。想必本来的确有人记了他们的事情,但原来的书不见了,所以你以为这些名字是编出来的。”
“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那你随便吧。”朱晏清无奈道,又道,“那你是说剧里的人全都是真的还是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
“这……我想多半也有些是假的。比如那个师兄,他跟那个将军一看就是同一个人——还有里面那些事情想必就都不是真的。”
“好吧,你能承认这个也行——哎对了,我把白玉堂的剪出来了。你喜欢公主是吧,要不要我也帮你剪一下,还是你自己来?其实你也可以自己试试,剪这个挺简单的,一看就会。”
“剪出来?”
“就是只留他一个,别的都不要。反正别的人我也不想看,当然他跟别人说话还有打架什么的那些都还有。”
“那……要是把别的人都剪掉都没有了,那些故事你还怎么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看故事啊,我就看人就行了。而且故事我也差不多知道一点了。”
“不看故事,那看什么?只看人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故事有什么意思?当然故事也有意思,不过那些不都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嘛——反正故事我是无所谓,我就看看小白就行了。”
“你这……”
“那不用我帮你剪公主的是吧?”
“不用,我看的不用剪,我都看。”
“那好吧,你随便。”她便不理了,又自己去看手机。过了一会,她手机忽然响起来,她轻轻皱了下眉,拿手机去了她自己房间。
门没有关紧,听见她在里面说道,“你们吃过了?”
“吃过了。你吃了没?”一个妇人声音道。
“吃了。”朱晏清也道。
“我也没什么事,就问问你五一哪天回来?”
“呃……五一……我们还上班呢。”
“五一不放假?”
“对啊,我们摄影室就这样的,周末假期人家才有空过来拍嘛。”
“那也不给调休?调休怎么调的?”
“呃,就是得等假期过了才能休息。要不我不回去了,等我回去你们不就都上班了?我还是不回去了,我就自己在这玩玩就行了。”
“你这,连五一都不回来,那什么时候回来?我看你还是别在那干了,回来去考个老师多好。”这妇人这样说话,那想必是她母亲了。
“哦,我看看吧,我还挺喜欢给人修图的。”
“你干这个还得天天坐那,对身体也不好,那你干一会多起来走走。”
“嗯,好。”
“你要么去你哥那,要么回来。一个人在那,没事还行,要有点什么事,也没人管你。”
“哦,好,我再想想。”
“我听说你哥他们单位五一组织去海南玩,要不你就别干了,一起跟着去玩玩吧。”
“啊?那不行。走的话得提前说,这会正忙呢,走了人家不气死了?”
“唉,那行吧,那你就看什么时候不忙的话,你就跟他们说说。”
“好……”
“嗯,你好好想想,别就这么拖着。还是你是打算就那找个男朋友,就待在那?”
“没,没啊,我就是……我也都没想好……”
“你要在那,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远。你要想在那,那要不等你爸退休了,我问问他,我们也去那边。开封也挺好,离郑州也不远。就是离老家远一点,不知道你爸愿不愿意。”
“不不,我……我在这边又什么都没有,你们过来也没地方待,还是等过阵子我回去吧。”
“那也行。”
“你跟我爸身体都挺好吧?”
“嗯,挺好。”
“那行,你们没事多出去走走逛逛,活动活动,锻炼锻炼。”
“嗯,你也好好吃饭,少喝点饮料。”
“嗯,我本来也不大喝饮料。”
“多喝牛奶,多喝清水。”
“知道了。”
“你不是有个电饭锅,在里边倒点米,倒点水,煮点粥喝。”
“嗯,不过我冲燕麦片也行——有时候我也煮点粥。”
“那行,有空就自己做点,少吃外卖。”
“我知道了——好了好了,行了吧?”
“行,那我挂了。”
“嗯,拜拜。”
说完不久她又出来,同展昭笑了笑道,“我们这里五一就会放几天假,我妈叫我回去,我说不回去了。”
她便又说了她父母不在开封,是在西边一个城市叫三门峡的,是在陕州那里,并不是在江南,那时她不过随口乱说的。家里还有一位兄长,已在别处成家。她独自过来这里上学,去年上完学后也就留在这里工作,不过她父母还想她能回家乡那边。还说她本来学的是英语,不过也挺喜欢画画,尤爱画人像,就也学了怎么在电脑上处理人像图片,后来上班也就先做了这个。她大嫂也说想叫她过去到她兄嫂那里去,她也还不知道去哪好。又说现在先不管了,“先去你们那里看看能不能赚点钱。还有那个洞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要再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