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坐,陈大哥!”
一间酒楼内,如方拉开椅子,伸手请陈某人上座。
这间酒楼乃是一间符合大多数人选择的酒楼,名字唤作如意楼,乃是如意阁名下的连锁酒楼。
酒楼风格较为简约,装修颇为质朴,但是干净整洁;出入之人倒是不显得出有何贵贱之分,因为大家身上穿的都大差不差。
……
麾下的士兵都很十分好奇陈某人是怎么想的。
别的连长,巴不得整天待在办公室里躺着,稍微一有点时间,便会奔着一处处热闹的地方求个乐子。
自家这连长倒好,除却每日操练时间正常点:一有时间就骑着机械马,到南城门大门口躺着。
躺着吧,也无所谓,唯一不自在的便只有城门处的班长——连长在此,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如果班长也无所谓的话,其余倒也没人说什么闲话,毕竟没人规定他必须怎么做,因为在连长这个位置上,只要事务办理完,一般不会有什么特殊要求。
况且,每天有这么个连长守在城门口,那城门处更是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营长这里也是随他。
所以倒也没人说什么。
久而久之,南城门的士兵也慢慢习惯每天傍晚有这么一位连长躺着。
……
如方这几天经过城门,总能不经意间看到这么一个士兵拉着个躺椅、躺在城门旁边,看着装的话也是一名连长。
一开始如方并不在意,该干嘛干嘛;连续几天,总看到这人,心中难免有些好奇,便向城门守门的士兵打听。
城门处这个月轮换的人,大多也知道如方,而如方运气算好的,刚好碰到一知根知底的熟人,也是如家的。
当晚回家,经过那人一番详细解说之下,如方这才得知具体情况,也算是知晓了眼前这位妹夫。
于是,在今日,如方刚到城门内门,见到睡在墙脚的陈某人,弯下腰打起了招呼,而后更是邀请他喝酒。
……
“抱歉,我记性不太好,请问你是哪位,能否提个醒?”陈某人也是客客气气有说有笑地礼貌一番,打听如方的身份。
他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眼前这名男子,看起来倒也是仪表不俗之人,人家一上来就叫哥,还说要请他吃顿饭,这让他有些捉摸不定。
多年的马屁经验告诉他:如果是陌生的人请你吃饭,别忙着拒绝,说不得会得罪人。
因此,作为老油条的陈某人,即便心情不好,也是客客气气地打探对方底子。
相比于陈某人的拘谨,如方则大气得多。
“陈大哥,我叫如方,是如家如莉的哥哥,堂哥。”如方给陈某人倒了一碗酒,对陈某人客气说道。
陈某人闻言,三根手指端起这碗一直看,沉默地望着碗里的酒,也不作答。
如方没觉着尴尬,只是自己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举着碗向陈某人示意,然后自己就先喝了。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破了陈某人的沉默,陈某人急忙放下碗,见如方正弯着腰咳嗽,旁边一口酒混数吐在地上。
他立即大跨步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呃——”
如方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吐出一大口酒气,陈某人连忙躲开。
他回到座位上,望着被呛得脸红的如方。仔细端详下,这才发现这是一脸庞稚嫩的青年人,却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
“呵呵,你不懂喝酒还请我喝?”陈某人也是笑了,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手指捻起碗,敬了如方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如方喘过气,仰着躺在椅子上,望着脸上露出笑容的陈某人,也是嘿嘿一笑,对陈某人道:“原来陈大哥你也是会笑的!”
陈某人先愣了一下,接着把酒拿过来,倒在自己的碗里,又敬了如方,笑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如方直白答道:“我都忘了自己不会喝酒了。”
“嚯哦!这东西还能忘啊,真是稀罕啊!”把手里剩下的半碗酒碰了如方的杯子,陈某人又一饮而尽。
如方见状,也是倒了一点酒,又把陈某人的酒倒满,学着陈某人的手法捻起碗,两人碰了一碗,然后一饮而尽。
“我听说酒能解闷,有什么话酒后都能说出来的。”如方咂了一口嘴巴,对陈某人说道。
陈某人沉默,接着便又拿起酒坛倒酒。倒着一半,对后面的店员大声喝道:“老板,再来一坛酒!”
如方闻言,脸上一阵失色,伸出手就要摆手。
但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却是放在桌子上,随即露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表情。
之后,他更是凭借“硬实力”,彻底将陈某人的话匣子打开,开始了男人之间的正面对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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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陈某人牵着机械马驮着如方,嘴里嘟囔道:“喝不了还喝这么多,真是的!”
但他也是醉醺醺的,走一步歪两步醉三步,每一步都费了极大的力。
他一路敲开了各家大门,醉着问道:“这里是如方家吗?”
所有人见到陈某人醉醺醺的样子,都抱着怀疑的心思:一开始还有人说不知道,渐渐地有人回答说往前走就是了。
“砰砰砰!”
“开门!这里是如方家吗?”陈某人边敲门边问道,敲完门后,他背靠着这户人家大门,然后滑倒在地上。
……
如东海今日没什么特别忙事情,等到忙完活便直接下班了,此刻正好一个人在院子里晒月亮。
在听到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后,如东海打开了房门;却有一人,随着大门打开倒进如东海怀里,满嘴都是酒气。
如东海扶着这人,下意识转开了头。
“请问这里是如方家吗?嗝——”陈某人闭着眼睛,嘴里已经不太说得清楚了,甚至还打了一个嗝。
如东海听到如方的名字,当即回答道:“是的是的,如方在哪里呢?”
陈某人两脚弯曲,一张脸趴在如东海腹部,左手向后面指着。如东海见状,朝门外看去,见到一匹机械马上托着一个男子,应该就是如方了。
“行儿,行儿,赶紧出来!”如东海朝院内大声喊道。
不多时,如行穿着一身裙子跑来,见状,盯了一眼如东海以及陈某人,问道:“怎么了,父亲?”
如东海一边扶着快要倒了的陈某人一边扭头示意门外,道:“你如方哥,快去叫你如能叔叔!”
如行朝门外跑去,看了一眼,吃了一惊,道:“还真是他啊!”她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如东海扶着怀里的人,这铁定没法回去了,便扶着陈某人进入院子,转身见到一妇人抱着一婴儿走过来。
来人是如东海的妻子曹婉容。曹婉容问道:“水牛哥,这位是?”
如东海道:“不知道,应该是如方的朋友。他喝多了,我先把他送到客房里歇息,你拿条毯子去外面给如方盖上,别让他弄生病了!”
“姐,姐姐好……”陈某人偶然间抬头望着曹婉容,打招呼道。
“好,好!”
曹婉容嘴上说着好,却是抱着小婴儿连连退后,避开陈某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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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一处高速马道上,李文玉正借着月色全速行进着,身旁依旧配着一把剑。
行到一处山头间,那处地界的月亮被乌云挡住,隔着老远只能看到那里的黑暗。
李文玉只得将机械马调转朝着山下奔去,不多时便走在山下的主道上。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主道上的一些地方路面不仅不平整、甚至有坑,一些地方有石头掉落在路面,行驶太快便来不及反应。
所以,他不敢快速行驶,只敢让机械马以正常马匹速度行进。
“嗯?”
大概十多分钟后,李文玉神色一变,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嗡!”的一声,李文玉及时止住机械马,一根箭就落在箭的前方。
此人是弓箭手,这一招便可看出其功力不浅,且这一箭乃是对方故意放出声音。
借着微薄月色,李文玉观其神态,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杀意,看来并不是要自己性命之人。
“来人止步!”对方一队人马从前后将李文玉包围。
这帮人一共十人,但如果加上弓箭手还有指挥,一共是十二个,很标准的驻防队伍。
“报上你的姓名,这里是丘市特殊部驻扎区域,请你配合!”那指挥之人并不上前,隔着很远朝李文玉喊道。
李文玉自报道:“李家李文玉。”
身旁几人并无反应,但那指挥之人却是一惊,当即道:“李剑仙,你我双方此刻处于交战之时,您也在我市通缉令之上。”
“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并不会害你性命,烦请相信我们特殊部!”
几人闻言紧盯着李文玉。
一阵风自李文玉身后吹来,李文玉用手梳理被吹起的头发,道:“这恐怕不行,在下有要事要办,抱歉了各位。”
说罢他便欲上马。
哪知此时,一只箭悄无声息地射向李文玉,李文玉察觉此箭,翻身躲在机械马身后避开这险而又险的一箭!
身边众人借此机会,却是各自攻向李文玉,封锁他的腾挪空间;李文玉见避无可避,从马下翻走,行至另一侧。
“叮叮叮”
武器声轰在马上,响起了金石之音。
李文玉一脚将身旁的两人踢飞,趁机械马挡住一侧进攻,另一侧已经变成战甲附着在李文玉身上。
“还请放下武器,李剑仙!”远方指挥的那人见他还不罢休,仍旧在那劝导他。
但见到李文玉已经身着战甲,那指挥也披甲加入战斗,手指捏印后,发出一身黄色符光冲向李文玉。
“簌簌簌——”
李文玉不待众人再次包围,转瞬间便如同戏法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啊!”
一声惊叫传来,赫然是李文玉已经将弓箭手解决,弓箭手躺在斜坡上的树林中,生死不知。
李文玉见众人阻挡不住,当即化战马继续前行,欲要冲出此段阵地。
“嗖嗖嗖——”
几道身影已经将李文玉包围,与之前的十二人相同,只是多了一人,正好是一个班的二十五人;看那多了的一人,应该便是此地真正的指挥了。
天上云层越发厚实,月光再也无法穿透。
但是,渐渐从远处撒过来一道道月光,再次将大地照亮。
李文玉被二十几人包围,心中反而不再慌张,只是将逃跑这个念头放弃。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青甲修身,如同出尘君子般令人眼前一新。
望着自己被层层包围,他开口道:“抱歉了各位,我真不愿害尔等性命!”
声音落下,只见李文玉指间符光猛烈亮起,一道道白色符光附着在剑上,剑身霎时变为青色;而后,丝丝绿色光线如丝带般缠绕剑身,其状极其美丽。
众人咽了口口水,神色紧张;身后一人大喝一声,抢先展开了进攻,从李文玉身后一个铁锤便砸来。
李文玉侧身避开,同时也避开了旁边一人的进攻。
“铛!”
在李文玉的长剑引导下,敌人的长枪刺中铁锤,发出巨响;两人随即背向李文玉,李文玉双腿踢向两人,借两人身体重量向后飘去……
“嗖”
一瞬间,一人倒地不起!
他腰间渐渐流出红色血液,手挣扎着要起来,只是挣扎着挣扎着便不动了。
“小心点!”为首那人裹着红色头巾,对众人喝道。
几人两两一组,瞬即站成战阵欲要将李文玉包围其中。
但不待众人合围,李文玉一记加速,侧身倒地,避开了从身后发来的一道绿光,那道绿光接地后形成一道白烟消散在空中。
“簌簌——”
一阵大风吹来,从上方忽然掉落一些树叶,落在众人之间;其中一人紧盯着李文玉,却被树叶霎时挡住视线。
“糟糕!”
此人大惊,瞬间抬手封住前方,“叮”的一声,此人双臂瞬间被切断,剑气直切入身上,透过战甲切入胸膛!
“啊啊啊啊啊!”
此人大叫,血液顺着胸膛破损处、双手手腕断处吱吱喷出,旁边一人大惊,当即背对李文玉,脱下战甲将此人包裹止血。
众人皆惊骇!
李文玉望着那人举动,并未趁机动手。
“嗖”的一声,李文玉在原地消失不见!
“啊!”
声音传来,众人身后,又一人倒地不起;而李文玉已脱离众人包围,此时立在一巨石上方。
众人察觉到气机,转身后抬头望去——
月光照耀下,那人青甲束身,发冠束起,发带飘飘,腰间一素囊修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斜持青色符剑,手上丝丝绿色光芒漂浮身边,真乃凡尘之谪仙!
“各位!”李文玉对众人道,说话间,转了一下身,躲过从底下射出的一道绿色符光。
“在下不愿多造杀孽,望尔等放我一行,在下感激不尽!”
石下众人见状,皆望向领头班长,班长望着李文玉许久,而后握着武器,拱手道:“剑仙前辈剑术超群,我等皆不是敌手。奈何我等即为士兵,便当坚守职责!”
而后,他盯着李文玉,一字一句道:“前辈,您从我身上——踩过去吧!”
众人闻言,默不作声,只是神色肃穆,尽皆运转符力。
“阵型准备!”
那大汉喝道,众人闻言纷纷动起来,也包括那位抱着断手的同伴,怀中之人已然陷入沉睡。
李文玉不再说话,俯身冲下巨石,直面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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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镇西南方,一处重要的群山内。
雨水淅淅沥沥下着,军营之中却不因雨水而变得安静,反而要时刻防备敌方偷袭,施古所率领的连队便是这样一支防备施家偷袭的队伍。
施古姓施,却与施家并非一家的施,或许很久以前是,乃是地地道道的李家军嫡系。
此前便是他与李文玉等三人为首,在观音桥镇阻击术贝二人,但却是被时泰破坏计划,最终功亏一篑。
在李家发动叛乱后,他被安排到此地,在一名营长麾下联合防御此处。
施古长得人高马大,尽显彪悍。虽然他不仅有勇略,也富有智慧,但因为看不惯一些事情,也得罪过一些人,所以也没怎么受到重视。
矛盾的是,即便他没有去兵营深造,却也得到李家的培养,当下正是这一辈的中坚力量之一,在李家军中素有名望。
雨越来越大,渐渐便起了山洪,施古见状,对身后众人道:“兄弟们,你们去前面的山洞避雨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谢谢连长!”道谢声一个接一个传来,施古笑笑,继续盯在这里。
在施古身后,还有一人儿,是一名小男孩。
看他样子才十五六岁,其实已经二十多,在施古刚来这里的时候便遇上了。到现在,施古连他姓名都不知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
施古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也不去劝,因为三十多岁的他经历太多。
有人陪,那也是好事。
山洪越来越大,敌人如果这时候来攻,战力自损八成。在料定敌人不敢来攻后,向身后那人示意,那人跟着施古一起朝着山洞避雨去了。
“各班汇报情况,有动静立即上报!”
施古向麾下二十个班发出信号天牛讯息,进行信息交换。一旦出现某个班没回讯息,那便是有敌情。
“第一班无。”
……
施古大松一口气,将身上的战甲卸下,把内里的衣服脱下拧干。
七月十五已经有秋的气息了,这场雨越下越大,令躲在洞里的各位都感到丝丝凉意。
“嗯?”
施古感知到信号天牛传来信息,当即从晾在身后的衣服里取出信号天牛,见到那红色的信息,指间闪动符光,便看见了信号。
“什么!”施古眼睛睁得大大的,如同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讯息,愣在原地。
“连长,怎么了?”身旁一个听起来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是那二十多岁却十五六岁小孩模样的士兵。
施古手指施展符术,指向那人,那人见到上面讯息后,思绪良久,未发一言,低下了头。
“你愿意跟我去吗,兄弟?”施古向他问道。
“我可以吗,连长?”那人抬头望向施古,眼里流露出自卑的神色。
施古没说话,只是用胳膊枕在他头上,在他的衬托下,这名士兵显得像个小孩一般,被他把脑袋夹在手腕上。
他幸福地笑了笑,看着地面。
至于讯息:
“免去施古连长一职;”
“任命施古为营长,统领第三军第七营前往支援米口镇,御敌援军于米口镇,身死令消。”
“任免人,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