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可以是一种态度,但它绝对不可能是所有人的态度。
赵家部长的沉默,更多是紧张。
他左手手死死攥住衣袖,右手握紧左手手腕,牙关紧咬,望向罗家部长。
五十左右的罗家部长,头发已经花白些许,鬓角出现些许花白。
见到众人的注目,他淡淡扫视众人一圈,而后摇摇头,笑道:
“承蒙市长及众位家族信任,我罗家能力不足,无法胜任管理财务一职。”
说罢,他站起身来,先是向市长拱手躬身示歉,而后又向众人拱手行礼,随即坐下对众人道:
“市长、各位,我们还是重新选一个财务管理家族吧!”
场中各个家族的两位人员态度各有所不同,但很明显,所有人的心思都活跃起来了。
市长先是抱着些许期待,听完后,也是一阵叹息。
接着她试探着问道:“那么,财务一职,便交由李家负责,如何?”
话说出,众多家族集体震惊;李家部长李净,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砰——”
一道声音打破所有人的思绪,正是赵家部长突然间拍桌子。
他脸色暗沉,对市长道:“此三点,我等需要向族长请示!还望市长和众位给予我赵家一点时间!”
言罢,躬身向众人。
市长见状,望向众人,而后点头道:“如果没问题,那我们休息十分钟后再做结论吧!”
众人点头。
……
十分钟很快到了,随着铃声响起,众人纷纷从议事厅回到会议室。
在一番说辞后,赵家部长进入正题,道:“第一点和第二点,我赵家均同意,并决定,以双倍的价格补偿此事损失,责任备书由赵家负责。第三点……”
赵家部长顿了顿,目光凛冽,望向众人而后道:
“我赵家历来都是以市中利益为先,虽说出了此次事故,这事要归咎于我赵家用人不当,选错了人。”
“如果因为我赵家一点小问题,我们就必须辞去财务部一职,那岂不是人人自危?在做各位家族,谁不会犯点小错?”
有人点点头,有人叹息。市长盯着赵家部长,未作发言,众人随即开始议论。
几分钟过去,市长止住了议论,开口道:“赵家部长所言有理,但错就是错,尤其是大错,更不能和小错归为一谈。”
紧接着,她道:“不如,我们把最终决定权,交给李家来决定,不知各位意下如何?现在举手表决,同意的举手!”
除却赵家两人,余者纷纷举手示意。
“那便再休息十分钟吧,等候李部长与李家族长协商,再行决议!”
……
李净神色复杂,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赤裸裸的离间之计?
但市长这一招一石二鸟,可谓是运用的炉火纯青,令人不得不服。
赵家能够稳坐第二龙脉,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掌控整个丘市的财务,这是其他家族没法比拟的。
掌控虽然不代表握在手里,但一旦哪里出现机会,第一时间掌握的一手资料便是占尽先机。即便是无法吃到独食,也是能够吃到最肥的肉。
如果罗家掌握丘市财务,那么,明年的轮换,罗家一定会将李家挤出去!
因为财务这种软实力,并不是体现在对抗上,而是制造更多积累实力的机会!
一旦罗家有一定积累,对李家而言,将面临多方面的压制!
比如,他们将二十几年前的旧事重提,借助大势压制;比如,通过暗箱操作间接减少李家区域内的商务交流;在比如,学习如家……
但如果,李家能够掌控财务,一切困局将不再是困局,甚至可以考虑染指赵家的话语权!
那时,还用得着得罪昆仑军、得罪西门家吗?
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所以,李净是带着信心走下去的……
……
罗家素来不争。
掌权者是一群老人,这些年都在把重点放在培养年轻一代上。
丘市的局势一直在变化,如果罗家加入如家阵营,那代表着以后两大对立势力将整体平分秋色,但未来如何发展尚未可知。
至于刘家,他们从来不争!无论打成什么样,别打进丘城及丘城外五十里内,那就和他刘家无关。
……
会议室外面,李净思忖间,信号天牛传来信号,只有一个字:“否!”
“什么!”他心中震惊,眼神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惜了!”李净双拳紧握,不自觉地说出三个字。
“铛……”
会议开始了。
李净抬头望着会议室大门,整体情绪,而后走过去。
会议室内,赵家部长已经坐在席位上。
他双手攥紧,又交叉握住,如此往复。即便他已经知道结果,那是两家人协商后的结论。但他还是担心,就怕万一……
“会议继续,请李家代表说出李家决定!”白市长的话语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众人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李净身上。
所有人都望着他,无论他李家是选择什么,都注定了日后的格局,一定会变动。所以,所有人心中各有盘算,等待李净的答复。
李净缓缓站起,在众人的凝视下,面无惧色,坦然道:“我李家……放弃!”
说完前三个字,他心中特别想改变嘴型,他知道,这是李家离接近顶点最近的时候!
但最终,他还是颤抖着将最后两个字说出来。话说完,他瘫软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这个答案,意味着李家再也没有机会靠近他心中想象的美好画面。最终,他还是没能坚持住一开始的那种硬气。
……
市长无悲无喜,接着便道:“好,那进行第二项会议,应西门长族长率领的西门家族领地众族意见……”
她望着众人,接着道:“李家大肆屯兵西门家族区域边境,众家族有何看法!请西门家代表先行说话!”
“我族表示强烈抗议!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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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军爷好啊,请问,这是要打仗吗?”
中河镇东侧的一处路口,有两年轻人推着一辆手推车,向在路边稀疏排列士兵询问道。
士兵不做回答。
那人又问道:“敢问各位军爷,我兄弟二人要前往前方城镇上,需要生什么凭证吗?”
士兵瞥了他一眼,随即喝道:“哪里这么多事儿!要进就进,要出就出,你怎么这么多话啊?”
两人一愣,当即道歉道:“哦哦哦,打扰军爷了,我俩兄弟这就走,不耽搁军爷办事儿!”
说罢,两人便推着车朝着东边返回。
此二人正是诸葛明和张龙正。
只见此刻的两人,浑然一身普通人着装,脸部晒得黝黑发亮,身上一些部位缝缝补补。
诸葛明推着大半车豆腐、大半车饭,张龙正在旁边枕着车,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子豆腐味道。
大牛也不时掏出布匹,帮助诸葛明擦擦汗,浑然融入了角色。
……
两个小时候,太阳渐渐爬到天空最高处,阳光烤着大地,空气如同烤炉。
二人一边推着手推车,一边流着汗,汗水滴到地上瞬间被蒸腾。
诸葛明望着远方一棵巨树,对张龙正道:“大牛,我们去那里歇息片刻吧!”
张龙正点头,二人便在树荫下停下。
“呼——”
一阵凉风吹过,二人连连叫爽,但可惜很快就过去。
“真热啊,这么大一车饭,要多久才能卖出去啊,葛明哥?”张龙正难得对着诸葛明抱怨道,他宁愿去战斗场上拼杀。
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久都没见到一个人影,一碗豆腐饭都没卖出去。
“怕啥,能这样悠闲地做着小买卖,多幸福的一件事!”诸葛明倒是满不在意,手上拿着一把树叶编织的扇子扇着,躺在一旁的草地上望着天空。
他眼睛骨碌一转,忽然对大牛道:“要不我们尝尝?”
大牛眼睛一转,也道:“尝尝?”
言罢,只见他翻身而起,直接从车厢内翻出碗具、筷子、蘸水,切上几根龙耳根,然后盛饭、舀豆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当大牛将吃的准备好后,诸葛明已经起身把桌子摆上。
于是,二人便在这树荫下吃着一碗碗酸辣豆腐凉拌龙耳根泡饭,味道简直了!
诸葛明边吃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嘴里赞叹,忽然道:“这么上头的味道,什么东西?”
说话间从蘸水里挑出一根龙耳根。
大牛见到,便道:“这叫龙耳根,能凉拌、做蘸水,一开始吃味道非常上头,但吃的久了,就离不开他!”
诸葛明闻着味道,非常难受,但还是吃下去。吃着吃着嘴里就香了,慢慢就习惯了这个味道。
……
“哒哒哒哒……”
远方渐渐出现了一辆马车,二人吃着吃着,望着远处,居然是最原始的马。
马车越走越近,靠近树荫后,二人望去,车夫乃是一名老者,后方看样子是一群孩童。
当在树荫下后,老人停下马车,将马儿系在旁边一颗小树上,车上的一群孩童纷纷跳下来,到处跑着。
“兵长老祖,我们能在附近玩耍吗?”其中一名小女孩向老人跑来,腼腆问道。
那老士兵随口道:“行,小心虫蚁,还有别超过十丈远!”
老士兵年龄未知,但却显得极其衰老;胡子也有好长,但看样子是用刀割掉一部分的,因为极其不整齐;脸非常瘦,身上也破破烂烂的。
只是那一身衣服,居然是兵服!看兵服上面样式,有一些历史的味道,属于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样式了。
诸葛明二人正吃着,其中一名半大小男孩朝着两人跑来,看样子也就八九岁,呆呆盯着两人碗里的东西。
大牛见状,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背对小男孩;小男孩转过去,还是盯着大牛的碗里,大牛又转过去……
如此反复三四次,诸葛明皱眉,然后踢了一下大牛的脚,大牛不再转,只是盯着诸葛明看。
“看什么看,给他盛上一碗啊!”诸葛明瞪他道。
大牛便放下碗筷和蘸水,重新从车厢里取出一个小碗;那碗在他手里就像玩具一样,看起来非常小。
不多时,小男孩便蹲在地上,开心地吃着豆腐饭。
当老人把目光从远处望向这边时,看着远方站着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一个。
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一个小孩跑到人家那里去,跟着别人一起旋饭!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要将小男孩叫过来。
但当他看着车上的招牌,知道人家这是卖豆腐饭的生意人,便走过去。
“在下马家镇马守阳,二位这豆腐饭是卖的吗?”马守阳老人道。
大牛自顾自的吃起,又被诸葛明踢了一脚,诸葛明便道:“对,一两银子两碗!”
老人皱眉,贵,太贵了!
大牛丝毫没有注意到老人,已经开始了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
老兵话都没说完,一碗豆腐饭就已经端到跟前。
望着这一碗豆腐饭,闻着这味道,在大热天,谁也无法拒绝!
老兵咽了口口水,摸着腰上的口袋,随即尴尬地开口道:“我不吃,我只是想问一下,这豆腐饭的水,我能讨一点吗?”
“我们带着干粮的,对了,孩子的这碗我付了,说罢,便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断裂的银两,看样子应该就是半两。”
说话间,那半大的孩子已经吃完了,嘴里道了一声:“好吃,再来一碗!”
老人闻言,便抢着把银两放在诸葛明身前的小桌上,又从孩子手里把碗抢走放下,拉着小孩赔礼道:
“抱歉了二位,真对不住啊!”
小男孩不情愿地跟着老兵走了,一步一回头望着小摊。
随即,老兵便将马解开,看样子是要出发了。
诸葛明和大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诸葛明问道:“咋办?”
大牛默然,他不知道。
诸葛明见大牛的样子,知道了大牛心中所想。
“喂!”诸葛明打了一声招呼,便从桌上操起银两,朝转头过来的老兵丢了过去,喝道:“那碗我请!”
随后,对远处的少男少女们大声说道:“过来吃豆腐饭了,我弟弟请客,要吃的都来啊!”
远方的孩童其实早已在树上、树荫下,盯着这边,闻言大喜,纷纷向小摊跑来。
大牛见状,欣喜,随即点了点人数,然后从车下取出碗筷、蘸水,摆好、盛饭、盛豆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诸葛明将筷子一一发到众小朋友手里,道:“榨菜自己取啊,豆腐饭不够叫我弟弟,他帮你再添!”
小树下的小男孩见状,忘了一眼老兵,随即也跑过来。
老兵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看着,摸了摸口袋,弯下腰,将在地上的半两银子捡起来放在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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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山镇城内,一处医馆。
院子里坐着几人,有带着小孩的,有杵着拐杖的老者,有大着肚子的怀孕妇女,等等。
里面渐渐传出一些争吵声,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是大夫的喝斥声。
众人心中已然明了,大夫心情显然不佳。
其中,有一小年轻探着头向里望去,却没见动静;忽然,从里面丢出一堆东西,都是一些不值钱但是好看、耐用的物件。
……
“医者仁心?你告诉我医者仁心,你怎么不劝我直接免费出诊算了?”一位大夫穿着的大腹便便的男子向一男子吼道。
“你看看你这侄子,创伤、烫伤、还化脓了,又发高烧,你别说,这附近也就我能给你看好,换其他家你试试看,他行吗他!”
男子也不做辩解,只是一个劲佝着腰答道:“是是是!”
“那,大夫,真不能通融吗?能否先医治好他后,容我把他送回家,再来替您打工还债?”男子向大夫问道。
大夫翻脸,当即便要使脸色,却看见男子衣服翻上去后露出了几个方块,眼里闪着精光,便笑盈盈地拉着他的手说道:
“这位弟兄你看啊,我这外面也有病人等着是吧,一会儿我还得问诊,看病,等等一大堆事等着我对吧?”
“是是是,大夫您医术高超,十里八乡远近闻名,大家有目共睹。”男子恭维道。
他很享受这种恭维的态度,道:“所以啊,您这要么就马上付银子,我给您把病人看了;看不好银子退给您!”
“当然了,如果您没钱,也不是不可以用其他物品抵押,只是,别再拿那些破烂货来……”
说罢,大夫靠向男子,手伸向男子的腰间,男子瞬间一个闪身,避开大夫。
男子瞬间明白,大夫所指为何物,当即义正言辞道:“这万万不可,这是他人之物,非我之财物!”
大夫当即变脸,一甩手,而后对男子道:“那你找其他人去医吧!”
男子欲言又止,内心挣扎着。
在其身后,地面躺着一名浑身是血,创口微微发脓的青年,口中忽然咳嗽了一声,当即就将男子带回现实。
男子转身看向躺在地上那人,随即转身向大夫放向喊道:“等一下!”
大夫闻言大喜,转身跑向男子,肚子一抖一抖的,随即道:“你想通了?”
男子道:“我不能把别人的东西给你。”
大夫闻言欲要发怒,只是随即男子道:“我有这个。”
说罢便翻开衣服,从胸口翻找出一物,乃是一玉饰品。
大夫见到,瞥一眼,对那人道:“就这个?糊弄谁呢!”
男子望向身后的青年,道:“此物乃寒玉,价值连城,乃是我李家传家之物。今日放在大夫您这里,他日我当取回,望大夫您代为保管!”
男子正是李安。
昨日李安带着小伙抵达城镇,却苦于没带银两,只得露宿一宿。谁知今早便发现小伙不仅伤势未见痊愈,反而更加恶化,李安便背着小伙求医。
求了一上午,终于在这个村找到这样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谁知医生见面便索要诊费,李安只得临时上山打些东西,但一时之间也弄不到好的东西,于是便发生了这一出。
……
大夫半信半疑接过玉佩,只到手瞬间,眼中精光大放,知晓此人所言非虚!
他当即喜笑颜开,抚摸着玉佩,连连应了此事。
待到李安将小伙搬进去后,大夫对李安吩咐道:“你去帮我把外面那群人赶出去吧,别让他们打扰我治疗!”
李安闻言默然,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事,对大夫道:“我会些医术,能否允许我给他们问诊?”
大夫诧异,问道:“能如何?”
李安答道:“会些简单疾病,过于复杂的我无能为力。”
说罢望向床上小伙。
大夫摆摆手,不在乎地说道:“随你吧,别给弄出问题就行。”
李安拱手躬身告退,而后关上房门,朝着院内走去。
待行至院里,众人皆侧目相望,而后便各自行事。
李安打破沉寂,向院内众人问道:
“在下祖上乃城北李家镇人士,自幼学得微末医术,不知各位能否允许在下为各位查看一番。”
“若在在下力所能及之内,定然为各位排忧解难!”
说罢,他朝众人拱手行礼。
其中孕妇问道:“李家镇?城北?太远了,不清楚。你们有谁知道李家镇是哪里?”
其余人也纷纷摇头。
随即众人示意,皆不愿让李安为自己医治。
毕竟如果医治好了那自然无虞;若医治不好,恐引起多余毛病,哪里去寻找什么李家镇?
却有一老头,见状后哈哈大笑,而后道:“好一个医者仁心的李家镇,只是不是听闻已经弃医了吗,怎么还有传人?”
李安见到一杵着拐杖的老者,能将自家历史道来,便知道是长者,当即拱手躬身行晚辈礼。
随即他道:“老前辈您见笑了。族中自幼便设有医学学堂,小生也在其中学得几年。只是近年来全心向武,便遗落些许。若是疑难杂症,也是不能救治,只能看些许小毛病。”
老者闻言,笑道:“那便由我开始吧,看看华家传承的医术,李家忘却否。”
几分钟后,旁人皆惊,纷纷排起队伍。
……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正所谓:
自从学堂出,入眼尽纷争。
认得手中金,哪识医者仁。
若非其中艰,谁人辩真假?
转望难处难,却见仁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