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王邦帅的这一声咆哮,才把安二狗走丢的魂摇了回来,人彻底地醒了过来。
而那一头站着品味的赵象龙和王大福,内心已经妥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先不要那么快地下定义人是不是安二狗杀的,或者参与的,至少来说,这个屌毛一定是知情的,他不敢去动那两具被烧死的尸体。
以赵象龙和王大福跟安二狗的交情,熟悉他的为人,颇有这方面专业的肯定,为什么?
因为从安二狗举报安佑武杀人藏尸的那一会开始,这两个专业的刑侦警察,他们琢磨人性的能力,跟他们侦查那些蹊跷的死亡尸体一样敏锐。
即便是安二狗愣在原地,自顾自地发着呆,有着旁人理解不到的恐惧和内心活动,赵象龙和王大福这个时候也不愿意去打扰他,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
以至于整个治安巡逻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安二狗的身上,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站在里头,拿着裹尸袋要干活的队长王邦帅吼了一声,人这才麻木地应了一句,朝前走去。
安二狗踉踉跄跄,连走路的姿势都不自然,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内心活动,究竟有多复杂。
赵象龙和王大福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心领神会地跟在安二狗的身后,决定继续观察他的蹊跷,看看还能挖出点什么来。
心眼子贼多的王大福,刚走进去没几步,人又急急忙忙地退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那几十米开外的一只黑漆漆的橡胶鞋。
安二狗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只橡胶鞋的时候,才表现得举止麻木,魂不守舍。
他担心这群治安巡逻队都是一伙的,这一只鞋子也许能够成为关键的证物。
眼下,他需要证物和证据,以帮助他接下来的办案。
王大福肯定不能再根据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断和猜测,就像前面一样,一连让自己栽了几个跟头。
于是人装模作样地拿着相机,站到摄影店门前的空地上,打开相机的摄影状态。
当着众治安巡逻队员的面,假装这里拍拍,那里拍拍,斜眼眉角之处,尽是盯着那一只鞋的位置,生怕有人去动了它。
就在王大福装模作样地摆着姿势,那一头负责搬迁尸体的安二狗,像被电触到一样,突然大喊大叫地从里头跑了出,魂不守舍,慌不择路。
就像有狗撵着他屁股咬的一样,连连跑到治安巡逻队的人堆里。
他内心里的活动蔓延在脸上,整个身子在拼命地抖擞,腿脚好不灵活。
以至于行为错乱,像有人拿着刀子追着他砍一样,避之不及,唯恐伤命。
原因是当赵象龙要求他和王邦帅抬着两个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装进裹尸袋的时候,那一头干活麻利,做事爽快的王邦帅心里也发毛。
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死人是死成这个模样的,触目惊心,肚子里的胃水差点灌到嗓子眼。
他戴上手套,选择性地走向尸体的下半身,负责搬脚的这一头。
而尸体剩下的另一头,脑袋连着肩膀,脖子都快烧秃噜没了,自然交到了安二狗的手上。
这两个尸体是粘在一起的,说明了他们至死,都是拥抱在一起。
当安二狗不忍直视眼前的场景,滋着牙,哆嗦着带上手套,打心里100万个抗拒地拒绝伸手。
他的内心里的情绪,被动,波动,承受能力,在这一幕惨绝人寰的尸体面前,触目惊心,终于还是崩溃了。
不管是眼前这幅死状,还是自己亲手放火烧死了两个人,造成这副模样,他的内心被扎了无数把刀子,每一把都让他寒透到天灵盖。
眼下看一眼都是这样,就被说还要动手去触碰尸体了。
他不能直视,不忍直视,是自己一把火把两个人烧成这个惨样,以至于把自己逼出了疯病来。
人突然就行为失控,像发羊癫疯一样,跳着,喊着,鬼哭狼嚎地从摄影店里面奔了出来。
他甚至感觉不到一切,直接朝治安巡逻队的人群里头钻,大喊大叫。
只有这些人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才能抗拒身后那两个被自己烧死的人,面目全非所给他的恐惧。
像是这个时候死去的这两个人做鬼了,肯定不会放过安二狗一样。
才有了突然大惊小怪的一幕,不仅吓到了里头的赵象龙和王邦帅,就连此刻外头的王大福,以及众治安巡逻队员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明所以安二狗干嘛突然跳脚,鸡飞狗跳。
“干嘛?有病啊!”
里头被吓得不轻的队长王邦帅,也是冲出门来,冲着突然鸡飞狗跳的安二狗骂骂咧咧。
这屌毛突然大惊小怪,也吓得他肉跳心惊,以至于抬了一半,一个尸体滚下了地面。
被烧得像木炭一样的尸体,被扯裂了,裂开地流着血水,让人一品,更加毛骨悚然。
但是这个时候,不管队长王邦帅怎么指挥安二狗,这叼毛已经行为不受控制,命就像被里头那两个死透的人扯住了一样,见一眼人脚底都要慌。
安二狗就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敢再往前挪一步了,拉扯人,遮遮掩掩,熊得不成样子。
“我看这样吧,应该是安二狗忙活了一天,比较累,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那就由我和赵警官来处理这两个尸体吧。”
王大福故意朝着王邦帅说道,似乎很理解安二狗这个时候,行为会错乱的苦衷。
于是两个人又使了个眼色,迅速地将两俱已经烧成碳的尸体搬上了裹尸袋,装严实了,再抬出了摄影店,抬上了警车。
便招呼两个镇派出所的民警,麻烦他们将尸体运送到澜州市公安局刑侦鉴定中心,并出具了赵象龙的现场鉴定声明,连着王大福一起签字。
他们两个人还要留在集贸市这里,就地办案。
因为这起事故的发生和蹊跷,导致丢了两条人命,而且还烧成这个模样,属于严重的死亡事故。
他们需要就这件事情继续进行侦办,所以就不便运送尸体返回到澜州市。
王大福继而来到治安巡逻队人群中,安抚起安二狗,但是他的目的还是要看着街道不远处的那一只鞋,确定东西还在那,便踏实地安抚起安二狗,叮嘱人要坚强。
于是赵象龙也凑上前开始搭腔。
他与剩下的民警将现场拉起的警戒线封锁,等候派出所那边运过来一些铁皮栅栏,要把这个被烧毁的摄影店先封锁掉,保护现场。
赵象龙麻烦这些治安巡逻队员原地再等一下,把最后的尾活收拾干净,再回去过个好清明。
于是又等了一会,皮卡车载来了铁皮隔离材料,就地把这个被烧毁了的卷帘闸门外,封上了结实的一层。
眼看着事情办得马马虎虎了,赵象龙提议都可以回家了。
但是要保持通话的顺畅,以便案情地侦进,需要点到人的时候,能立刻出现,并配合警方的工作。
这伙人也才垂头丧气地多逗留了一会,朝着来的不同方向返回,各回各的家。
今天是清明节,他们还要赶着往山上,或者墓地里除草扫墓。
就连同队长王邦帅也走了,现场只剩下两个民警和赵象龙,王大福以及还有安二狗。
赵像龙和两个民警同事也交流了一会儿,各自回去收拾岗位。
最后只剩下安二狗这条孤零零的杠,愣是坐在绿化带的水泥墩上,歇着那股后怕的劲。
“辛苦啦,辛苦啦,一天两头跑,又要值班,又要回去过节,来回地跑也是不容易。”
赵象龙主动走上前,搭住安二狗,并说道。
他为人待事,态度和方式就要比王大福谦和,总是让人容易接受。
王大福则是在一边装作若无其事,这看看那看看。
实际上是他遣着赵象龙上前来跟安二狗搭讪的。
安二狗垂头丧气地坐在绿化带的水泥墩上,好不销魂,看着地面一个劲发愣。
他刚经历过触目惊心的那一幕,那两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似乎在他伸过手,要将他们抬起来的时候开口说话了。
一遍一遍地诅咒着安二狗干了多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事,安二狗不得好死。
以至于人安静下来后,消沉其中,内耗,内疚和谴责自己。
这股畏罪感,就像那两条无辜的生命,生前身上被捆扎死的绳子一样,此刻绑着安二狗,把他捆成了粽子,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的一天。
赵象龙劝退了安二狗,要他先回家收拾干净,过个好节吧。
然后便不再搭理人了,拉着队友王大福离开了现场,朝一处巷子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步三回头,轮流观察着安二狗的动静,见他并没有跟踪过来,或者望过来,急急忙忙地在一家早餐店的入门位置坐了下来,躲了身影。
王大福紧张地拉着一把凳子,把身子躲在早餐店的门里面,只伸出半个脑袋,仔仔细细地要看清楚那一头正耗着精神气的安二狗。
他想要证明一件事情,安二狗到底会不会回头去碰那一只鞋子?
如果他真的回头去碰那一只鞋子,就可以印证他和赵象龙之间的推测,这个屌毛对摄影店烧死的那两个人,绝对负有不可妥协的责任!
因为内疚和畏罪,所以他的行为才会表现得这么反常。
而那只鞋子的出现,确实是恰到好处,显然带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