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竟欲如是而纵此子耶?”
见陆川远去,黎牛犹自不甘,言道。
“足矣。”
灰发老者心情显豁,阴沉之颜竟现笑容,反手纳百兽血果于纳玄囊中,旋即转身迈步归途。
其后黎牛三人相顾无言,虽知此异果必为珍稀,然未料竟令识见高绝之三长老如此欢欣。
“此子,实为运旺之所钟。”
三人低语间,急趋而随之。
四人既远,林莽深处,陆川之身影再现,眺彼等消逝之迹,面上渐露冷冽微笑。
“老贼,取人之物,慎防暗藏机锋。”
“吾置于百兽血果上之封印,尚能隐其烙印波动约两时辰许,此间时日,料彼等亦可返霄剑堂山门。”
“届时,感应波动之龙髓朱厌,必亲临其门。”
小鹫现于陆川肩侧,面带狡黠之笑,使人胆寒。
陆川含笑颔首,虽此四者非泛泛之辈,然终非龙髓朱厌敌手。
一旦朱厌临世,此四人唯有如丧家之犬,奔逃无门,何谈伤之。
是以,欲使此借力打力之计臻于至善,必得赖此四徒携百兽血果归霄剑堂。
据陆川所悉,霄剑堂中,化气境强者凡三,复有众多护法执事及弟子,合而为力,足以与龙髓朱厌相抗也。
然则,最终两败俱伤之惨状,非陆川所虑。
彼本无好感于霄剑堂,若非此辈贪婪成性,横祸焉能自招?
故咎由自取,诚不为过矣。
陆川目瞩林莽深处,或许未几,龙髓朱厌之狂澜将兴。
百兽血果既失,陆川亦加速离太古帘洞幽邃之地,终现于外围高峰之上,极目远眺。
适其登峰望远之际,太古帘洞深處忽震响惊天动地之咆哮,声中蕴无穷暴虐愤怒,山岳似为之震颤,万兽皆在霸主咆哮下觳觫。
虽身处边缘,陆川仍感那撼天动地之咆哮,心有余悸,化神境妖兽之威,诚可怖也。
“似已为彼所察。”
陆川微吐浊气,瞩目远眺。
果不其然,随着那咆哮响彻,太古帘洞幽深处,惊雷般轰鸣迭起,料那怒极之龙髓朱厌,正狂躁寻觅伤其百兽血果之凶徒。
是故,龙髓朱厌之一闹,令整座太古帘洞沸反盈天,无数妖兽惶恐奔逃,惧成其怒火下无辜泄愤之靶,霎时,深林之内,众妖兽若丧家之犬,争相遁离。
而此番巨变,自亦难逃洞中探宝人耳目。
其间众人,对太古帘洞霸主龙髓朱厌熟稔至极,闻咆哮声起,皆面色大变,纷纷逃命。
陆川立峰顶,清晰可见蚁群般人流,络绎不绝,自林间涌出。
陆川目光游移,北向而望,只见一众服饰统一之人汇聚,正是霄剑堂之师众。
显然,虽霄剑堂为太古帘洞区域首屈一指之势力,面对龙髓朱厌这等可怖存在,亦不敢小觑。
即便是化气境灰发长老,亦神色凝重,满眼狐疑,紧盯着帘洞深处。
“三长老,龙髓朱厌何故如此暴怒?”
一名霄剑堂护法低声询问。
闻斯言,灰首老翁亦摇首,于此事同样惑之。
龙髓朱厌之可怖,九幽郡人尽皆知,孰有此胆,敢撄此凶物乎?
“罢矣,今次之事且置此,吾等先归霄剑堂。”
灰首老者略一沉吟,挥手以示,旋即转身,向霄剑堂山门所向行去。
其后,霄剑堂诸多弟子,急趋而随之。
峰顶之上,陆川目送诸霄剑堂弟子渐行渐远,面上笑容愈显畅怀,足下剑光闪烁,遂远远缀行于后。
霄剑堂山门距太古帘洞不遥,不过半时辰路程耳。
未几,陆川已遥见山腰间巍然矗立之大宗派。
霄剑堂总舵,气势恢宏,当中一玉剑巨硕,长达数十丈,锋芒毕露,周遭屋宇相连,鳞次栉比,众多霄剑堂弟子穿梭其间,熙熙攘攘。
“此所谓宗派之力欤?诚强大哉!”
睹此繁盛景象,陆川眸中闪过讶色。
此乃其首次亲睹真正宗派,较之朱城赤血帮之类,实有云泥之别也。
霄剑堂,一殿巍峨内,其间列坐三人,其一,乃昔日于太古帘洞中,陆川手中夺百兽血果之三长老也。
“师弟,闻今日那太古帘洞内之龙髓朱厌有异动?”
堂上首,一白发老者持杯在手,浅呷一口,目视灰发长老,言之。
“不知此兽何故狂躁,致吾等亦只得提前返归。”
灰发长老颔首,阴沉面庞尚带几分笑意,想是对此行所获犹自欣悦未已。
“三师弟,尔竟露此态,今日之获,想必颇丰。”
其笑容显然引得堂中二人注目,另一位红发老者,声如洪钟,不由笑道。
“确有所得。”
灰发长老笑而反掌,百兽血果即现于掌中,雄浑能量波动立时牵动另二者之意。
“此为何物?”
显见二老对此果并不熟稔,皆蹙眉而问。
“此物来历吾亦不甚了了,然吾能感其妙,若能炼化,或可助吾达掌门师兄化气境大成之境。”
灰发长老笑颜逐开,言之凿凿。
红发老者闻言,眸中不禁流露出艳羡之色。
“师弟之造化,诚为佳缘。”
白发老者微微含笑,然语未尽,其目忽凝,似觉整座殿堂于斯须间微有震颤。
“此何故哉?”
灰发二老亦有所感,眉头遂蹙。
白发老者眉锁深思,俄而若有所感,面色骤变,身形一闪,已冲出殿堂之外,目光凝重望向霄剑堂西方天际,那令峰峦也为之颤抖之波动,正源自彼方。
“此为何物?”
灰发二老紧随其后,目光愕然投向西天,询之。
“似是冲吾霄剑堂而来!”
白发老者面色微沉,蓦地仰首长啸,刹时之间,霄剑堂内一道道人影如蝗虫般疾掠而出,最终聚于前者面前广阔之练武场。
“所有人听令,戒备以待,凡可疑之辈,一旦踏入霄剑堂,格杀勿论!”
白发老者目露凛冽之色,寒声在浑厚玄力包裹下,响彻霄剑堂弟子耳畔。
“遵命!”
闻白发老者号令,霄剑堂弟子皆齐声应诺,整肃非常。
吩咐既毕,白发老者身形缓缓升起,身旁灰发二老随之而上,面容肃穆,共瞩西方天际。
于霄剑堂不远处,一峰巍然,陆川昂首,其目西天际顾,彼处,熟悉之暴戾气,已漫延矣。
显然,事态正如其所料,龙髓朱厌者,终感百兽血果之变,逐猎而至。
陆川视极远,见天际身影渐巨,嘴角笑意愈浓。
忽焉,大地震颤,霄剑堂弟子皆愕然西望,继而面色苍白,盖因所见乃一庞然大物,身高数十丈,踏林木参天,挟冲霄暴戾之气,直指霄剑堂山门狂奔而来。
其猩红兽瞳中,观光之意绝无仅有。
“龙髓朱厌!”
凄厉之声,刺霄剑堂上空,此刻,诸弟子皆有末日将至之感。
“龙髓朱厌!?”
半空之中,霄剑堂掌门与灰发长老二人,亦面色骇然,望向那足步震山撼地之巨妖。
虽二人实力超群,此刻亦不免心惊胆战。
“此子何以至吾霄剑堂!”
灰发长老声尖而斥,向来彼龙髓朱厌之间,犹如同井水不犯河水之谊,乃至猎妖之时,亦不敢越其领域半步。
今此兽竟直犯霄剑堂,诚令人愕然!
“霄剑堂诸弟子听令,凡达玄丹境者,速往霄剑法阵,各据阵眼!”
霄剑堂掌门面色阴沉若水,此时非思索畜生来由之际,当务之急,在于速御此兽,免其肆虐,致吾山门毁于一旦。
“谨遵师命!”
白发老者身为一堂之首,威望甚隆,故危急之时,弟子响应仍极迅速,纷纷奔向山门周遭那数丈巨硕之玉剑,择位而坐,严阵以待。
“二位师弟,吾等三人共主此阵,此子实乃化神境强者,唯有借法阵之力,方能与之抗衡!”
见众人各就各位,白发老者复厉声嘱咐。
“遵命!”
灰发长老二人闻讯,即刻应诺。
皆知唯有合纵连横,并借助法阵之威,方可敌龙髓朱厌也。
三人身形倏忽,瞬息间已立于巨剑周遭,各据天地人之位,盘膝而坐。
随即,浩瀚玄力澎湃而出,滔滔不绝,灌注入玉剑之内。
是时,环伺之霄剑堂弟子、执事、护法众人,亦鼓荡体中玄力,雄浑波动,璀璨如河,蜿蜒绕剑,壮观非常。
霄剑堂全堂戒备之际,那龙髓朱厌挟惊世暴虐之气,逼近山门。
仰首咆哮震天响,世人瞠目之下,竟举小山一座,猛力掷向霄剑堂,势若奔雷。
小山呼啸压顶,阴影蔽日,诸多霄剑堂弟子面失血色,足颤不已。
白发老者见状,面色一沉,蓦地指风凌厉一点,数十丈硕大之玉剑即刻震颤,剑身凝聚锋芒无匹,终至爆射而出,与小山轰然相击。
霎时,晴空霹雳巨响,小山崩裂,化为碎石漫天,簌簌如下石雨,蔚为壮观。
“此霄剑堂,诚然无愧乎此域之雄矣。”
陆川观其内所发猛烈攻伐,心下颇感讶异,旋即笑意更浓,盖因彼所望者,正需双方势均力敌,方能成此精彩绝伦之局也。
小山既毁,龙髓朱厌遂仰首向天,发出愤懑之咆哮,巨掌紧握成拳,猛然挥出,刹时,黑芒能量激荡,挟无匹狂暴与凶戾之势,直冲霄剑堂而去。
面对龙髓朱厌连番攻势,霄剑堂掌门怒形于色,手中印诀变幻,只见那庞然玉剑竟腾空而起,裂云破空,与黑芒能量轰然相接!
骇人能量四散,周遭百丈林木尽皆摧折,远在数里之外之陆川,亦能感知其强猛冲击之力。
白发老者面色阴沉,怒吼响彻云霄,澎湃玄力汇聚为河,呼啸而出,尽数注入空中巨剑之内。
随着海量玄力灌输,原本暗淡之玉剑,忽现耀眼光芒,光华似由万道剑气凝聚而成,锋锐至极,直教人视之几欲伤目。
光华突发,玉剑疾驰而出,挟惊世骇俗之锋锐,猛力向龙髓朱厌劈落,其剑气之凌厉,未及着地,已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广数十丈之巨痕。
对此举几乎凝集霄剑堂全部英豪之力之一击,纵使龙髓朱厌为化神境妖兽,亦不敢轻视。
刹时,黑芒如潮自其体溢出,于顶上汇聚成一片状若玄力甲胄之物。
玉剑重击于那甲胄之上,清音震响,动彻天地,犹似大地风暴骤起,肆意席卷。
身为太古帘洞之霸主,龙髓朱厌岂容人压制。
挡下霄剑堂此击后,其躯竟复膨胀,继而挥舞巨拳,与玉剑硬碰硬,一时间,乾坤震撼,无尽玄力风暴迭起不绝。
陆川目瞪口呆,见证此番撼天之战,久不能言,终深深吸气一口,心道:
“此乃化神境之威!?较之化形境,声势强盛何止倍计!”
观此争锋,陆川眸中闪烁兴奋之色,蓦然回首,环视周遭,隐约可见人影憧憧,疾速向此地汇聚。
显然,此间之变故,声势浩大,致使太古帘洞周边之强者,皆为所吸引,纷至沓来。
狂澜般之玄力波动,肆虐横扫,飞沙走石,其景之骇人,诚为极矣。
如斯可怖之变,欲求人不知不察,实乃妄想。
然及见巨拳挥舞,猛击霄剑堂之硕兽者,皆倒吸冷气,声连绵于天际,不绝于耳。
“龙髓朱厌!?”
惊惧绝伦之尖啸,此起彼伏,众目睽睽之下,龙髓朱厌之庞然身躯,令观者眼神俱凝,瞬息呆滞。
盖难以置信,太古帘洞之霸主,竟破洞而出,且直捣霄剑堂之山门!
“霄剑堂辈究竟何为?竟能引龙髓朱厌出洞!?”
“彼等素日嚣张,此次必是触怒龙髓朱厌,真可谓咎由自取!”
细语流言,迅速蔓衍。
霄剑堂虽为此域无愧之魁首,然树大招风,暗中觎觎者不乏其数。
昔因霄剑堂实力强横,众人不敢妄议,今见其危难,幸灾乐祸者自是不在少数。
陆川立峰巅,四顾周遭,观人众为彼处动态所引,然欲上前援手者,竟寥寥无几。
于是乎,陆川冷哼一声,心道:
“霄剑堂于此,似亦非人所悦也。”
万目睽睽之下,龙髓朱厌复以重若泰岳之一拳,猛击玉剑,其力之巨,空气为之压缩,形成丈余气炮,反噬霄剑堂山门,刹时之间,峰动山摇,诸多建筑皆摧崩于爆裂之中。
“孽畜,安敢如是!”
霄剑堂掌门目睹此景,怒喝震空,手势再变,驱动巨剑,携裂天破地之锋芒,向龙髓朱厌狂劈猛砍。
此番攻伐,不循常法,唯见玄力之强横,致使任何精妙招术,在此等威能面前,皆显得黯然失色。
玉剑连环重击,汇聚霄剑堂全宗之力,威势骇人,一时之间,竟能迫得龙髓朱厌倒退数步。
“掌门师兄,多有弟子玄力将竭矣!”
然而,如此刚猛攻击,耗玄力甚巨,未及数合,一灰发长老急声告诫。
言讫,白发老者眼神微黯,袖袍轻挥,霎时有逾两万枚纯玄丹自其纳玄囊中疾飞而出,旋绕于诸弟子顶上,熠熠生辉。
“速速炼化!”
其声方落,众人皆急应之,争相吸纳那诸多纯玄丹,继而吞服体内,化为汹涌澎湃之玄力。
此刻较量者,实乃底蕴之比,乃纯玄丹累年蓄积之深厚底蕴!
然则,数万纯玄丹如此耗费之下,诸弟子状态颇见好转,复又凝聚出一道璀璨夺目之玄力长河。
“不能再与此孽畜拖延片刻!”
白发老者操控玉剑,连连抵御龙髓朱厌之猛烈攻势,口中高喝。
若持续如此,纯玄丹之消耗委实惊人。
虽霄剑堂底蕴不浅,亦不可如此不明不白损耗殆尽。
“二位师弟,随吾共击之!”
闻得掌门之厉声疾呼,灰发长老二人内心一凛,相视一眼后,望向那越战越勇之龙髓朱厌,重重点头,决意已定。
“霄剑堂诸弟子,汇聚尔等玄力于此!共御外敌!”
三人之躯,徐徐升腾,其声如雷,响彻山门,宗门凝聚之力,于此彰显。
诸多弟子,初时惶恐失措,闻令皆急趋阵眼,抽身中玄力,注于半空悬浮之玄流。
随着海量玄力灌输,玄力之河体量骤增,隐隐水声潺潺,若隐若现。
观此壮阔玄河,霄剑堂掌门掌中再动,数万纯玄丹翩然而出,分赐诸弟子,众人略事炼化,复又玄力喷薄。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由玄力凝结之巨河,自霄剑堂山门悠然升起,引得天地间玄力波动,激荡非常。
白发老者三人竭力驾驭这庞然玄流,呼啸向前,与天际玉剑交融合一。
澎湃玄力聚于玉剑之上,终至光辉耀眼,令人震慑之色缓缓漫延玉剑全身。
瞬息之间,一柄灰暗巨剑变得璀璨夺目,其华美之下,蕴藏无匹锋锐,煞气凛然。
璀璨剑光,犹万道朝霞自巨剑喷薄而出,每一缕剑芒皆足轻取玄丹境大圆满强者之命,其威可怖,令周遭观者面色骇变。
霄剑堂能历数十载而屹立不倒,确有其独到之秘也。
于霄剑堂山门之上,白发老者三人印诀幻化间,霞光四射之巨剑轰鸣而出,疾如电掣,直扑龙髓朱厌,所过之地,地面裂开百丈宽沟壑,震撼天地!
面对霄剑堂最强一击,纵是龙髓朱厌亦难掩戒备之色,赤红巨目闪过警觉,双拳重击胸膛,轰鸣之声震耳欲聋,额上黝黑龙角竟散发出奇异黑芒。
万道霞光巨剑,速比奔雷,众人但见眼前霞光一闪,再凝神时,巨剑已至龙髓朱厌顶上。
龙髓朱厌咆哮狂怒,自其龙角黑光愈浓,终汇聚为十数丈庞大黑芒,轰然迸发,与天际巨剑猛烈相撞!
那一刻之巨响,非言语可述,众人数耳似瞬时失聪,大地颤抖,巨大裂缝蔓延四方。
霄剑堂掌门三位尊颜上青筋毕露,俄而霞光猛然暴涨,那汇聚霄剑堂全宗之力之巨剑,竟生生劈开了面前庞然黑芒,狠厉斩击于龙髓朱厌之躯。
耀眼火花四散迸溅,面对此等磅礴攻势,龙髓朱厌之体竟被压弯,肩头显现出一道狰狞伤疤。
身受剧痛,彻底激发龙髓朱厌眸中赤红狂澜,其庞大掌爪蓦地伸出,紧握面前巨剑,继而拳头如狂风暴雨般轰击而出。
大地之上,数十丈巨坑应声而成,坑中玉剑所散发之霞光,亦被暴力震散。
玉剑受损,不仅霄剑堂掌门三人喷血,众多弟子面色亦是苍白失色。
龙髓朱厌一阵狂击玉剑后,复又转身,迈动巨大步伐向霄剑堂山门逼近,暴怒咆哮如雷鸣般回荡。
“此孽畜何故紧盯吾霄剑堂不放!”
望着那屡击不死之龙髓朱厌,白发老者面沉如铁,怒斥道。
“吾等之处,似有物什引其注意!”
那位红发长老沉思片刻,忽而言道。
闻斯言,霄剑堂掌门忽愣,随即蓦然回身,目视一旁灰发长老,声色俱厉曰:
“尔之血果,其源究何自!?”
“此事与龙髓朱厌,实无丝毫瓜葛!此果乃吾自少年手中强行夺取也!”
闻此言,灰发长老面色骤变,急切而言。
“彼少年又缘何有此奇物!?”
红发长老亦低沉追问。
“此中详情,吾实不知。”
灰发长老嚅嗫而出,面带愧疚之色。
“速将物交予吾!”
霄剑堂掌门目角微动,即伸掌以待。
灰发长老无奈之下,取物而出,恭敬奉上。
持百兽血果在手,霄剑堂掌门神色愈显凝重。
“愚哉汝也!此果之上,龙髓朱厌之印迹昭然若揭,其为此而来,汝竟敢携此物归于霄剑堂门下!?”
见掌门怒形于色,貌略现狰狞,灰发长老全身颤抖,未料灾祸之起,皆由自身而引。
“如何善后?”
红发长老问之迫切。
“当物归原主,否则此兽必不轻饶!”
霄剑堂掌门断言答之,此为脱困之上策,不然今朝,霄剑堂恐遭兽袭,元气大伤矣。
言讫,其人不再踟蹰,臂微震,掌中百兽血果化为赤芒,疾射向龙髓朱厌。
复又驱玉剑回转,悬浮山门之巅,势若拼命,严阵以待。
赤芒直入龙髓朱厌口,其目赤色稍减,然犹不甘退避。
旋绕霄剑堂山门之际,见巨剑仍指其身,似悟对手非易与,终发出不忿之啸,负伤之躯步履撼山,遁返太古帘洞。
睹龙髓朱厌终退,霄剑堂众人皆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不远处峰顶,陆川伸臂展腰,睥睨霄剑堂破损之状,嘿然一笑,足踏剑光,遥随龙髓朱厌庞然之躯而去。
接下来,便乃其收取龙髓朱厌血髓之时也。
“彼霄剑堂亦颇有手段,竟能将化神境之龙髓朱厌逼至如斯境地。”
行进间,陆川忆及前者霄剑堂之强烈反击,心头不由微生凛然,此乃一宗门之力也。
虽无化神境强者坐镇,而整体实力,强若龙髓朱厌,终亦不得不敛手退步。
“霄剑堂实力尚可,自是其法阵玄妙之功居多,不然仅凭其三位化气境之辈,正面交锋,非龙髓朱厌一掌之敌也。”
小鹫忽现身形,言道。
“此刻此巨兽消耗颇巨,兼有伤在身,吾等可乘隙乎?”
陆川复视小鹫,谨慎再问。
虽龙髓朱厌之威稍减,然欲取其命,犹不过掌下之事耳。
“伤既存,则机可觅。”
小鹫颔首,遥望那庞然身影,笑道:
“霄剑堂能使其负伤,实出吾意外,如此一来,事之成算更添几分。”
“几分成算?”
陆川慎而询之。
“五分之机矣。”
小鹫喙间微呕,旋即望见陆川抽搐之唇角,怒意勃发,言曰:
“竖子,此事汝岂图之过简欤?吾若全盛之时,莫论抽取此子本命血髓,即便尽吸其身中血髓,亦不过举手之劳耳。”
“而今能有五成胜算,已是大善,不然汝可另寻化神境强者试之,观其是否有能取此兽血髓!”
陆川见小鹫状若猫尾被踏,无奈摊手,手掌轻抚怀中炎兽,笑言:
“甚高矣,尔实无双也。”
小鹫见陆川服软,始哼唧坐于陆川肩头。
见此子终归静默,陆川微松一口气,目及已入太古帘洞之龙髓朱厌,急加快步伐,紧随其后。
在陆川谨慎尾随之下,约半个时辰,复现于太古帘洞深处之外。
借小鹫之力,陆川不惧妖兽觉其行踪,否则欲安然抵此,非易事也。
陆川匿于石后,凝视谷中龙髓朱厌,低语问曰:
“何时为之?”
“待其时,此龙髓朱厌既已受伤,必将渐入自愈之境。”
“于彼时,其警戒之心必至最低,吾等方可近身矣。”
小鹫凝视龙髓朱厌,徐徐言之。
不知时过几何,蓦然,陆川之影,速疾若电,自林间一闪而逝。
是时也,速度极致施展,盖能闻后方龙髓朱厌之怒吼,愤慨滔天。
朱厌此次之怒,较前无减。
无他,皆因疗伤之际,竟遭人窃本命血髓,此诚奇耻大辱,较之百兽血果遗失,更令其狂怒倍增。
此人非他人,正是陆川也。
今日连番挫败,使其如火山待喷,原始林海,践踏成墟,诸多妖兽,横遭飞来横祸,朱厌一足蹴出,无论强弱,皆瞬化流弹,生死未卜。
身后毁天灭地之威,令陆川心惊胆战,逃逸之势愈急。
约莫奔窜一盏茶之久,身形忽转,匿入预谋之山峰。
山腰兽穴密布,实乃避难佳所。
陆川遁入兽穴,旋即搬巨石堵洞,固若金汤。
感山体犹微颤,目中骇色闪烁,此兽凶悍若斯,再发疯癫,不知又有多少妖兽与人族将罹此劫难。
于纳玄囊中取夜明玉数枚,其光柔和,于幽暗洞窟之中散开,陆川乃如释重负,瘫坐于地,复将怀炎亦置之一旁。
为求本命血髓,今日可谓竭尽心力,幸而终有所获。
“霄剑堂之助,不可不谢也。”
陆川笑曰,若非霄剑堂之事,龙髓朱厌不得有伤,无伤则任凭其与小鹫如何竭力,亦难顺利得此本命血髓。
匿于洞中,陆川未即刻动用本命血髓。
虽有小鹫在侧,龙髓朱厌察觉之机甚微,然谨慎为上,况龙髓朱厌近乎狂暴,稍有波动,恐即疯狂攻来。
是以,待彼怒气消散后,再行启用本命血髓,更为妥当。
既作此决,陆川不急不躁,徐徐瞑目,静调体内之状。
于陆川静养间,外界太古帘洞再遭狂怒龙髓朱厌肆虐,多处一片狼藉。
对此一日内两次狂飙之龙髓朱厌,众人皆感无奈,此兽多年静默,何以忽生如此暴躁?
然则虽有百思不得其解,盖亦未料一日之瞬,竟有胆大妄为之徒窃龙髓朱厌之百兽血果,更且趁其疗伤之际,抽其本命血髓一缕而去。
龙髓朱厌者,太古帘洞中霸主也,即霄剑堂此等宗门强势力,终不免狼狈收场。
设非依仗法阵之威,山门恐早已灰飞烟灭。
如斯可怖存在,凡人孰敢觊觎?
太古帘洞中之喧嚣,彻夜未息,龙髓朱厌怒极,不知多少妖兽遭其横扫。
而令其怒火更炽者,遭窃本命血髓后,彼竟毫无所感。
太古帘洞地域广袤,虽为其域中之尊,亦难细搜每一寸土。
是以,泄愤半宵之后,龙髓朱厌终踏不甘之步,众妖兽惊惧注视下,重返太古帘洞深处之内。
于是,此番动荡暂告一段落。
适值龙髓朱厌愿安歇之时,洞中陆川缓缓启目,嘴角微扬,笑生焉。
“吾等或可始试修习那百兽化身矣?”
陆川舒展筋骨,笑言道。
于陆川之前,小鹫忽现,其首微点,喙启之际,缕缕血丝自口中溢出,终化为一滩殷红之液,蠕动于陆川前。
隐隐之中,一股至极狂暴之气,自其中散发而出。
“尔需谨记,龙髓朱厌之血髓,其性至烈,非魏鹰所纳寻常妖兽之血髓可比。”
“倘能炼化功成,百兽化身自是威猛无俦,然若失败,心智或为暴戾之气所蚀,遗患深重,不可不慎。”
小鹫目露郑重之色,凝视陆川,如是言。
陆川见小鹫少有之肃容,亦庄重颔首,旋即淡笑曰:
“勿忧,吾心有数。”
彼于窃取龙髓朱厌本命血髓之初,既已决心坚定。
历诸多艰辛,方得此血,岂可轻言放弃?
此血虽狂暴,究为身外之物,守正心之道,自不为其所乱!
小鹫见陆川无退意,乃点首续言:
“既备,可纳此血于身,着手炼化。”
陆川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紧锁眼前似生灵般蠕动之龙髓朱厌血髓。
俄而,牙关一咬,唇启微吸,一股吸力骤生,血髓遂没入口中。
血髓入体,刹那之间,汹涌澎湃之暴戾情绪漫溢陆川心田,双眸瞬时赤红如血。
陆川双眸赤红,而神智犹存,紧咬牙关,心念微动,丹田内玄丹涌出熠熠金光之不灭雷玄,如同江潮奔涌,将那侵体而入之龙髓朱厌血髓环裹。
不灭雷玄啸声冲腾,如海浪激荡拍击龙髓朱厌血髓,意欲涤尽其中狂暴之气。
不灭雷玄与龙髓朱厌血髓触碰瞬间,白雾腾起,玄力瞬息蒸发,而血髓中之狂暴,竟丝毫不减。
“诚哉棘手也。”
见血髓中狂性顽固,陆川眉峰微蹙,继而心神催策,不灭雷玄迭起,连绵不断地向龙髓朱厌血髓冲击。
每回体内玄力与龙髓朱厌血髓相逢,皆若残雪遇熔岩,速融消散,幸得后续之力源源不绝,波澜相续,连绵不绝。
面对不灭雷玄如此狂烈之炼化,龙髓朱厌血髓终显波动,其间蕴含之细微狂暴气息,于雷玄消散之际,悄然减退。
虽进程缓慢,然陆川于此,窥见希望之光。
然则,陆川方自欣悦,殊不知,源于龙髓朱厌精髓血中之暴虐,悄然于其躯内蔓衍。
及至烦躁之意渐生心田,始惊觉,彼暴虐之气,侵蚀神智矣。
“龙髓朱厌血髓,果非虚名也!”
陆川察此变故,面色微变,而心不甚惶。
盖心坚如石,外力侵扰,终归无功。
陆川意念一转,泥丸宫内,四枚魂识灵纹绽放奇彩,光华透体,周流全身。
此光,乃魂力之所凝,有魂识灵纹护持,任外界纷扰,本心不动如山!
“龙髓朱厌,虽霸烈无比,今不过无主遗泽耳,吾观尔能持何时!”
守正本心,陆川意动,丹田玄丹再涌不灭雷玄,是次金芒玄力之外,细密雷弧闪烁其间。
含雷弧之金色玄力,复洗龙髓朱厌血髓,异变突生,令陆川愕然。
雷弧跃动间,血中暴虐似遇克星,消散之速,倍增以往。
“雷霆之威,至刚至阳,适足为斯负面情绪之劲敌矣!”
观此景,陆川心甚欢,如是,则炼化之功,复可大增矣!
念及于此,丹田中玄丹遽震,载雷弧之不灭雷玄疾涌而出,犹溪水潺潺,绵绵不绝,冲刷龙髓朱厌之血髓。
随强烈涤荡,原赤红之龙髓朱厌血髓,渐呈纯净之象,其中暴戾之气,速减。
炼化之事,在不灭雷玄奇效驱策之下,陆川意外之顺,然虽如此,陆川亦微感玄丹内有枯竭之兆。
方欲急服纯玄丹以维系炼化,体中龙髓朱厌血髓忽微颤,隐约间,荧光缕缕,自内透出。
睹龙髓朱厌血髓所散温润光泽,陆川初愕,继而心潮澎湃,狂喜难掩,盖其终将龙髓朱厌血髓内藏之暴戾,悉数炼化矣!
“成矣乎?”
一直在外守候之小鹫,见其状若此,亦为之一愕,随即微带讶异之色言曰。
“似已将其中暴戾之气炼化无遗。”
陆川亦搔首,此次炼化,似乎未若预期之艰难也。
“盖乃不灭雷玄之功欤?”
小鹫目露沉思,片刻之后,缓缓而言。
彼亦未曾预料,不灭雷玄内蕴雷霆之力,对于负面情愫竟有如此卓绝之克制之效。
原本据其推测,陆川欲将龙髓朱厌血髓中之暴戾炼化,必耗时数日苦功,而今所历过程,却缩减十倍有余。
陆川微微颔首,于先前炼化之际,已深感不灭雷玄抑制暴戾之情效用之强。
若非借此,欲圆满达成此步,恐怕远不及今日之顺遂。
“今龙髓朱厌血髓既已炼化,下一步融血之术,自是可行矣。”
所谓融血,乃修习百兽化身之终极环节,使体中血脉与龙髓朱厌血髓相融合,达致默契无间。
一旦催动,即可借力龙髓朱厌血髓,由内及外,令身躯强健至极为强大之境!
念及于此,陆川亦莞尔,复又瞑目。
于其丹田之内,玄丹之巅,一团温润华光萦绕之鲜血盘踞其间,蠕蠕而动,宛若生机勃勃。
此时龙髓朱厌血髓,已不复抗拒陆川之驾驭,故心念微动,那血髓即飘然而出,离丹田而去,化作万缕血丝,直入陆川身躯经脉。
血丝覆血管之上,渐渗其内,瞬时与周身血脉交融。
两血交汇之际,陆川明晰感体似被膨胀之剂注之,骤然间魁梧非常。
肤下潜藏之力,骇人至极,犹虬龙狂舞,欲冲体而出,彰显其毁天灭地之能。
此刻,陆川双眸泛起赤红血丝,然不同于魏鹰百兽化身时理智衰减之状,其赤红目光中冷静依旧,未有丝毫紊乱。
陆川身形蓦地挺立,肤表涌现金铁之色,远观之,犹如地狱爬出之修罗,浑身散发着狰狞磅礴之力。
感乎体中汹涌澎湃之巨力,陆川颜上显狂喜之色。
心知今日之己,但凭此身,或可比肩化形境小成之强者。
及至玄力催动、淬雷身展,即便面对化气境小成之修炼者,亦自信能正面一搏!
陆川反身蹴出一腿,身后磐石遂爆裂为齑粉,续以拳法,刹那间洞内风雷动,无形气浪于拳下凝成,呼啸间轰击四壁,留下累累深坑。
其一拳震出,堵洞巨石若豆腐般粉碎,身形闪现,逸出洞外,任阳光倾洒周身。
心旷神怡至于极点,终仰天长啸,啸声如波,震得四周岩面细缝密布。
不远处一小山坳间,人影数点隐匿,其中一人颇为眼熟。
细审之,竟是那夺百兽血果于陆川手之霄剑堂灰发长老也。
时下这位霄剑堂长老,面色犹自阴沉至极,本不应再踏出外界,然则宗门人力匮乏,无奈之下,霄剑堂掌门唯有复遣其至太古帘洞,严密监视龙髓朱厌之动向,以防此兽再兴袭扰。
灰发长老跏趺磐石之上,面容阴郁,令周遭霄剑堂弟子不敢近前打扰。
彼等适才目睹前辈掌掴同门,使之遥飞之景,故知此刻触其霉头,实为不智之举。
静坐间,灰发长老忽现异色,隐约闻得啸声缕缕,奇之处在于,此声似含几分熟稔。
“尔等留此,续察龙髓朱厌!”
长老目光一闪,冷喝传来,旋即身形化作灰影,电闪而去,徒留诸弟子面面相觑。
长老如电掠林间,未及片刻,已见山腰处人影挺立,仰天长啸。
初见那身影,灰衣长老神色霎时凝固,继而胸中块垒,郁怒久积,恰如火药一触即发,于斯须之间轰然爆裂!
“乃汝此子也!”
暴怒之吼,忽于云霄震荡,陆川闻之愕然,侧首而视,见灰发长老杀气腾腾疾驰至,目瞬时微阖,显然未料,狭路相逢,于此复遇此老者。
陆川愣神间,灰发长老已携满身煞气现其侧,目含血丝,紧锁陆川,怨毒深重,似欲活剥之而后快。
若非昔日陆川,彼不致携百兽血果归,霄剑堂亦不致遭此劫难,更无颜面受掌门师兄痛斥。
罪魁祸首,皆眼前竖子也!
“竖子,使老夫寻汝良久,今日若不手刃汝身,碎尸万段,老夫枉称霄剑堂长老矣!”
灰发长老怒喝。
陆川淡漠一瞥,视线掠其后,今化气境小成,昔日忌惮似可稍置。
“竖子,受死来!”
灰发长老望陆川面容,理智为怒火所湮,目露凶光,身形陡动,凌厉爪风裂空而至,直取陆川项上人头。
睹此老者说打便打,陆川亦不由冷哼一声,竟全无规避之意,反是以步进之,其拳倍增,黑光金芒交织其上,瞬时如电击般猛撞向灰发长老凌厉之爪风。
拳爪相接,绝强劲力遽尔爆发,周遭十数丈林木巨石,皆为余波所及,化为齑粉。
实力悬殊之对决,而终局之果,委实令人诧异。
面对化气境小成强者之攻,陆川之躯,非但未退半步,其拳中涌出之可怖力量,反将猝不及防之灰发长老震退半步!
“岂有此理!?”
虽仅退半步即稳住身形,然灰发长老心中已掀惊涛骇浪!
彼实难想象,一化形境小成之辈,竟能迫使其化气境之身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