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郡土宇辽阔,幽谷密林深邃之处,隐伏强横妖兽无数,其间必有能合尔之心意者,然首要之事,在于尔是否怀揣驯服之术。”
小鹫笑颜启齿言之。
陆川微点首,虽知寻觅之路曲折繁复,然誓不步魏鹰之后尘,轻率引妖兽血髓融己身。
既心意已决,陆川手一翻,纳玉片入怀,复检视魏鹰之纳玄囊。
魏鹰囊中物虽非极尽丰饶,幸存纯玄丹约两万枚,聊胜于无。
陆川身怀纯玄丹二十万余,虽未至巨富之境,亦颇为丰硕矣。
魂力透囊探察,几经转折,正欲罢手之际,一张寻常牛皮纸忽映其目。
心动之间,牛皮纸已现掌心。
陆川谨小慎微展平其纸,见图若舆地之形,图上散布红点十数,各据山岭之间。
陆川眉微锁,继而目光下移,图纸末端对诸红点各有注解。
陆川凝视诸红点注释,瞬息失神,继而瞳中勃发狂喜之色,此红点竟是标识妖兽栖所!
“魏鹰早有筹谋。”
陆川面露兴奋,如此一来,省却诸多气力,但循图所示,自可寻得妖兽。
陆川稍作端详,旋即视线转至图上最为赤艳双点。
二红点深红欲滴,似血凝聚,望之令人背生寒意。
“妖蟒泉,破海蟒,化神境小成。”
“太古帘洞,龙髓朱厌,亦为化神境小成。”
见赤色字迹触目惊心,陆川顿感冷汗涔涔,周身似被寒意笼罩。
其掌微颤,良久方定,眸中惊骇之色难掩,此等挑战,岂非太过艰巨乎?
眼波惊骇涌动间,陆川心田深处,忽生狂意莫名。
其眸光闪烁,若得那破海蟒或龙髓朱厌一滴血髓,用以修炼百兽化身之武技,则复遇汪阎,必使之狼狈不堪,此力之诱,令陆川呼吸粗重。
“可行否!?”
然诱惑虽巨,陆川尚未失其理智,侧首顾小鹫,目中热切询之。
深知此事若成,小鹫之助不可或缺!
在陆川炽热目光注视下,小鹫本细长之目更眯为一线,紧锁那两点血红。
半晌,终在陆川紧张翘盼中,缓缓颔首。
“事可为也!”
闻小鹫之言,陆川心若被紧握,息渐促。
化神境之妖兽,于大阳帝国,殆为绝顶存在。
面对此等巨擘,纵大宗派亦不敢轻撄其锋。
世人若知陆川以化形境小成,敢挑战化神境妖兽,目光必怪异非常,盖皆知此乃自寻死路也。
化神境,即在九幽郡内,人族强者能至者,亦寥若晨星。
彼等强者,遇此凶悍妖兽,唯有退避,不敢撄锋。
“如何为之?”
虽信小鹫出身或非凡,陆川未至于盲从。
热忱过后,理智复归,乃问之。
昔年小鹫,或许确乎强大,然今日之彼,实力与陆川相去无几。
凭此修为底蕴,欲扰化神境妖兽,结局恐唯有一途,乃是瞬息间为掌下肉泥,生机断绝。
小鹫闻言,略一窒,旋即干笑曰:
“或可为之,但需周密筹谋。”
陆川默然,此际方知,关键时刻,此子难恃矣。
“汝意云何,此二妖兽,择何者先发为佳?”
陆川目复转于掌中牛皮书,紧凝其上两点殷红,问之。
此破海蟒与龙髓朱厌,单名之威,似非等闲。
且二者皆居化神境,实难窥其谁易取也。
“若论久远之计,当选龙髓朱厌,然此巨兽恐怕颇难对付。”
小鹫沉声言。
“何故?”
陆川愕然,询之。
“龙髓朱厌者,古血脉之妖兽也。”
“其身含龙裔血脉,于妖兽界雄踞翘楚,成年者可比肩祭灵境强者。”
“观此龙髓朱厌,犹在稚龄。”
小鹫徐徐道来。
“今虽与破海蟒实力相当,而潜力论之,远胜后者。”
“以其本命血髓修炼百兽化身,功效更甚。”
“自是,龙髓朱厌强横无匹,较之破海蟒更为棘手。”
“稚龄虽幼,一拳之下,山岳崩摧,亦非难事矣。”
陆川微舐其唇,心下了然,无论海蟒之破浪,抑或龙髓朱厌,皆非力敌所能胜也。
欲安得其本命血髓,唯有智取一途,不可强为,否则底牌尽出,唯余惨败耳。
“择龙髓朱厌可矣,于大雕城再驻两日,整备行装,而后径往太古帘洞。”
“及至其地,再思良策以谋本命血髓。”
陆川目光闪烁,旋即狠咬银牙,心意已决,此番行事,不妨狂放一番!
后续两日,陆川犹滞留大雕城中,时日多耗于竭力搜罗太古帘洞与龙髓朱厌之详实讯息。
虽云此等情报价值不菲,然为求成功,陆川自是不惜代价。
经此广纳信息,陆川于太古帘洞及龙髓朱厌渐有深解。
九幽郡疆域辽阔无垠,其间古迹繁多,皆远古遗留,九幽玉门如斯,太古帘洞亦然,但后者名未显赫若前者耳。
自太古以来,物华虽隐名未彰,犹能吸引诸多探宝之士。
其间,不乏善缘者偶得佳珍,虽难比九幽玉门之绝世奇宝,然亦足令太古帘洞成为淘金者之乐土。
盖因此地无九幽玉门之严密封禁也。
太古帘洞之内,凶兽遍布,其间或有如龙髓朱厌者,身怀远古血脉之一缕,较之常兽更为强猛。
是以,实力超群之宗派势力,常组队猎此等异兽,以其远古血脉,价值连城故也。
于太古帘洞中,尤以陆川所瞩目之龙髓朱厌最为显赫。
闻昔时不乏强宗欲图之,终皆铩羽而归,损失惨重。
龙髓朱厌,实为太古帘洞之无上霸主矣。
陆川于种种情报中复又察知,太古帘洞周遭,宗派林立。
其中翘楚,乃“霄剑堂”也,其名威震九幽郡内外,堂中化气境强者竟达三人之众,阵容之盛,堪称雄霸。
而霄剑堂外,诸大宗门亦颇众矣,然其实力较之霄剑堂,微逊之。
总而计之,太古帘洞之所,诚为繁华之地,较之大雕城,犹胜无数。
陆川于斯二日间搜罗太古帘洞之秘,而大雕城中朱鹰武馆,终如其所料,现崩溃之象。
昔之声威赫赫之武馆,几于一旦之间萎缩,馆中成员十之八九,于魏鹰重伤之际,逃离朱鹰武馆,胸前武馆徽章,亦弃之如敝屣,毫不犹豫。
显然,魏鹰此番惨败,令朱鹰武馆士气一落千丈,至于谷底。
值此朱鹰武馆困厄之时,昔日张狂霸道之行,始有报应,往昔受其压制而不敢言者,今皆伺机报复,痛打落水狗之举,在九幽郡内,乃寻常之事也。
至于对手大雕门,自是不会放过此等良机,暗中运作之下,使朱鹰武馆陷入四面楚歌之境,馆中人丁日渐稀少,乃至最后,即便忠心耿耿者,亦不得不逃离。
众人皆知,至此,朱鹰武馆,实已彻底倾覆矣。
越三日,魏鹰复苏焉。
面对斯境,怒甚而跳踉如雷,然终无良策以对。
末了,唯有挈数忠仆,趁夜色之掩,狈狈遁出大雕城,没于众人视野之末。
以其当下之况,他日欲复于此竞争激烈之九幽郡中,取得昔日之辉煌,殆为难事矣。
魏鹰遁逃之后,昔日在大雕城显赫一时之朱鹰武馆,终至名籍除尽。
而大雕门之威望,借此更上层楼,成为大雕城之中,无可争议之主宰势力。
陆川见大雕门地位固若金汤,心始安。
其倾力助大雕门,虽缘于江柔,亦冀望结交有力,未尝不期日后有佳报也。
心既安,陆川悟此乃去时。
彼来九幽郡,旨在修行进益,留滞大雕城,实难使其大有精进。
故此地虽美,不宜久居。
是以,朱鹰武馆除名后三日,陆川正式向江磊言辞别。
对其行将离去,江磊自是依依不舍,然亦深知陆川性情,断不羁绊于一隅之地。
自是其中,最为依依者,固为江柔与小昕昕矣。
前者,或因情愫莫明,后者,则多为阳儿将随之陆川而去而心伤不舍也。
大雕城门之畔,陆川凝视江柔,其眸如含薄雾,然紧咬朱唇,不让泪珠滚落,心中亦轻叹焉。
“公子珍重。”
闻江柔细语温婉,陆川默然颔首,向江磊等深施一礼:
“诸君,后会有期!”
言讫,不复滞留,拍阳儿狮背,遂闻雄狮长啸,化火红之影,疾驰而去。
江柔望陆川渐行渐远,眸中雾气终难抑,沿娇颜潸然而下。
“嗟乎,陆川非池中之物,况乎此大雕城,恐九幽郡乃至大阳帝国之广,皆不足以羁其志也。”
江磊睹江柔黯然神伤,亦叹曰。
彼深知,眼前稚气未脱之少年,他日必腾跃九天之上。
如斯男儿,凡尘女子,恐难挽其步矣。
太古帘洞,踞于九幽郡之北鄙,去大雕城约莫五日程途,言及此地,实已非郡之边际,而近乎中土矣。
陆川于路,未因他事稍作踟蹰,直驱太古帘洞之所。
是以全速行进,不过四日之期,已至太古帘洞。
立峰顶而望,眼前古老峻岭,陆川目中闪过几分讶色。
虽未深入其境,即此地亦能隐约感其内蕴藏之磅礴气息。
气息猛悍无匹,古韵悠然,料应为承远古血脉之强妖所有。
“深邃之中,潜藏着可怖之息。”
陆川面色肃穆,目眺山峦深处。
彼处,隐有令人心悸之气,其暴虐之意,撼天动地,可想而知,其主必为绝世凶兽。
“此气息,殆吾等此行所求也。”
小鹫目光同投山岚幽邃,而神色依旧闲散。
“一介仅沐龙脉血髓之末走兽耳,何足为惧。”
陆川翻眼以对,心下了然,此辈平日夸夸其谈,临机则诸般不济。
“竖子勿疑,此类走兽犹不足道,昔年如龙者亦曾为吾口中食。”
小鹫似察其嘲意,语声转厉。
陆川弗加理会,口哨一声,化作小兽大小之阳儿跃入怀中,足下剑光微闪,直往太古帘洞入口掠去。
片刻过后,陆川之身自空中落于林间,此处尚在太古帘洞外周,故人影幢幢,或群或独行其间,大抵气息皆不弱,盖来此寻宝者,多有手段。
毕竟太古帘洞内之妖兽,凶悍强横闻名,稍有不慎,恐成其腹中餐矣。
陆川之入林,亦引数道目光注视,然旋即散去,并无何人主动与之攀谈,其目中反含警戒之意。
陆川对此不感意外,举步直往林深处疾行,沿途竟遇零星妖兽。
其间最强者,不过玄丹境大圆满尔。
此景令陆川眉微蹙,稍觉不妥,此处观之,犹如历经扫荡矣。
“霄剑堂之嚣张,诚可谓极矣,竟悍然封闭太古帘洞之途!”
时陆川心存疑惑,忽见前方三人折返,其一颜面铁青,詈骂不绝于口。
“勿复多言,霄剑堂势大,吾辈实难与抗,且其封锁之道,岁中未尝无之,今次权作时运不济耳。”
詈骂者之伴出言劝慰。
“待其封禁既毕,吾等辛苦所蓄之珍奇,复又难逃劫掠,彼等实为无赖之徒!”
此人犹自不甘,怨言不断。
“足矣,低声!若令霄剑堂闻此语,恐吾辈反招灾祸。”
另一人低喝警示,众人遂以戒备之目视陆川,缄口不言,急急越过而去。
陆川望三人背影迅离,眉峰紧锁,未料遭逢此等变故。
“霄剑堂之所为,手笔颇大,竟直接行封锁之策。”
陆川眼神沉思,心知霄剑堂实力超凡,非朱鹰武馆所能比肩。
然则,太古帘洞其志在必入,否则龙髓朱厌不得见,何谋应对之策?
目中精光闪动,陆川蓦然跃上巨木,身形疾如电掣,穿梭林间。
半晌之后,终在一株枝叶繁茂之树上驻足,视线投向前方道路,彼处立有十数人,各持长剑,严密封堵路口。
观其衣饰一致,显然同属一派。
若陆川所猜不差,此辈应属霄剑堂之人。
面对封锁之路,陆川略作思索,遂向另一方向掠去。
太古帘洞广袤无垠,霄剑堂势难处处设防,必有疏漏之处。
果不其然,霄剑堂虽强,欲将太古帘洞完全封闭亦非易事。
陆川绕行半日,终觅得间隙,一闪而入太古帘洞深处。
入太古帘洞,陆川目遇众多霄剑堂弟子,彼等整饬成列,队伍分张,以寻灵药及诸般秘宝。
借众人之力,逐一围困凶猛妖兽,毙之以取其妖晶,此乃众人狩猎之法也。
陆川步履谨慎,于太古帘洞内游弋,气息谨敛,以免为霄剑堂之强者所察觉。
于陆川之谨慎推进中,虽途中频遇霄剑堂弟子,幸而未为彼等所察,故而渐进太古帘洞之路颇为顺畅。
陆川之影,飘然落于一株树干,而此际,未即时徙步,视线忽凝于前方不远处。
彼处,山涧细流潺潺而出,至溪末石罅间,一株深紫花朵缓缓绽放。
随花展颜,花心现一珠,拇指大小,状若紫珀,光华隐隐,浓郁芬芳溢散,使人闻之胸襟豁然。
“紫晶妖果耶?”
奇花紫蕴之中,陆川目露喜色,此紫晶妖果,乃可比肩七品灵药之异宝,疗伤神效非凡。
寻常而言,以此果炼制之灵丹,市价近万纯玄丹,盖因得此丹一颗,生命安全多一层保障,是以紫晶妖果价值连城。
昔时此等奇珍,陆川仅耳闻而已,未料今日偶遇,亲眼见之。
陆川目光微露惊喜,久视紫花,俄而转视溪中。
此类灵药,常有妖兽守护,虽眼前溪水静谧,陆川却能察知溪流之下潜藏猛兽之凶煞气息。
“化形境之妖蚺也。”
陆川魂力拂溪而过,淡笑焉,轻抚其伴怀炎,光华赤现,瞬化战姿,狮吼震溪。
吼声方歇,溪中水柱冲天,遂有一巨蚺,蓝身矫健,腾跃而出,直取阳儿,攻势凌厉。
然阳儿面对此妖蚺,从容不迫,尾甩电光,雷芒闪耀,与妖蚺激撞,声势骇人。
陆川侧目溪畔,战况激烈,心下泰然。
阳儿之能,已堪比化形小成之强者,复又噬雷狂妖血肉入腹,雷霆之力加身,他兽受制,显而易见。
故此狮蚺相争,不久妖蚺势渐弱。
关键时刻,陆川悄然展技,金印熠熠,霎时天降,妖蚺首遭袭,晕头转向。
阳儿趁隙扑击,狮爪锋锐,雷光缠绕,裂妖蚺于瞬息之间。
观阳儿探妖蚺腹,取妖晶,陆川嘴角微扬,飘然而至溪源,慎之又慎,掘得紫花一株,珍而重之。
紫花既离土壤,瞬时萎蔫,终化为粉尘,随风而散。
于是乎,一枚紫珠果实,恬静现于陆川掌中。
陆川手持紫果,笑意愈浓,此行运气甚佳,探太古帘洞之初,便有此等收获。
“阳儿。”
至宝在握,陆川无意久留,呼其名后,面色忽变,侧首望向不远处溪边大树,彼处,不知何时,数道人影悄然而立。
此刻,众人目光贪婪,皆聚焦于陆川手中之紫晶妖果。
“诚所未料,此地竟可寻得紫晶妖果,吾等运气委实不浅。”
闻其中一人似将紫晶妖果视为己物之言,陆川目微阖,眼底闪过危险之芒,隐隐含威。
四影自林梢翩然而下,憩于溪畔。
陆川目注彼等,其三青年也,料为霄剑堂门徒。
其实力止于玄丹境,未足引陆川过分瞩目,故其视线略掠,乃定于四人中年长者。
此人年近不惑,形容清癯,衣青衫,执长剑,观其表,颇有逸群之姿,然目中贪光闪烁,斯文扫地矣。
“三者玄丹境,一者化形境小成。”
陆川眸光一闪,已洞悉四人修为,其中年长男子实为魁首,已达化形境小成,想来于霄剑堂亦有显位。
双方互审之时,对方显然亦在揣度陆川。
那位中年感知颇敏,尤其见地蟒尸骸,瞳孔微缩,情绪难掩。
“吾等欲得紫晶妖果,勿究尔擅闯之咎。”
言罢,一霄剑堂年轻弟子挥手示意,时中年人正审视陆川。
陆川闻此,眯眸间寒光一闪,冷意陡生。
“在下黎牛,霄剑堂执事是也,今此地已为吾霄剑堂所阻止,按律例,外人不得擅入,尚祈见谅。”
语罢,彼中年者察陆川似有异能,即挥手止其徒妄言,揖手笑道。
陆川睨之,淡然曰:
“如此,吾先行一步矣。”
黎牛见状,微笑继言:
“阁下若去,自无人阻,唯愿能将紫晶妖果赐予吾等。”
“此域现已归霄剑堂管辖,设若门中高强者察得有人闯境,事态或难善了矣。”
其言虽恭,而威胁之意昭然,盖以霄剑堂势力在斯,不惧陆川遁逸。
闻黎牛之言,陆川颜色微寒,目视四人,漠然道:
“此紫晶妖果乃吾劳心劳力所获,何故交尔等?”
时,黎牛侧一霄剑堂青年弟子厉声喝曰:
“此地万物,皆属霄剑堂所有!取吾等物而欲不还,岂非理所不容?”
其貌甚是义正辞严,以其观之,霄剑堂于太古帘洞地域尊位赫赫,此间珍宝,自当尽归霄剑堂所有!
“然也,君勿太过不逊,倘或触怒吾辈,惟需信号一发,本门强者即至。”
另一人亦冷言笑曰。
陆川不禁嗤笑,对曰:
“吾观之,尔等直称盗贼堂可也,既为娼而又欲立牌坊,诚贻笑大方耳。”
“汝安敢出此言!”
霄剑堂三青年弟子闻陆川之语,面色顿阴,厉声喝问。
黎牛面色亦微沉,以霄剑堂之强横,历年鲜有敢于太古帘洞中如此无礼者。
若非顾忌陆川实力及正噬妖蚺尸之阳儿,彼必已动手无疑。
陆川摇头,实厌与这些自视甚高者空费唇舌,转身欲深入太古帘洞,心中对霄剑堂之印象愈发恶劣。
“不得去!”
见陆川欲行,黎牛面色终至全寒,暴喝一声,身形疾掠而出,手中长剑带起凛冽剑气,化作漫天剑影,向陆川攻来。
“信号发乎!”
动手之顷,黎牛口中亦大喝震响。
陆川面对黎牛之攻,眼神瞬寒,身不闪避,待漫天剑气临身,猛然握拳,一击轰出!
凌厉剑气重击陆川拳上,血溅四方之景未现,反有火花迸射。
其后,陆川手掌似金刚铸成,破空而行,疾如闪电,直中黎牛胸膛,彼惊愕万分。
黎牛胸受重击,顿感巨力涌入腹内,五脏六腑似移位焉,鲜血喷薄而出,身形踉跄倒飞,终坠溪流之中。
观黎牛几乎一招败北,霄剑堂三弟子皆愕然失色,黎牛化形境小成,竟瞬间为陆川所制,状极狼狈!?
“速发信号!”
慌乱间,一人急催。
另一人闻声忙颔首,袖中取信号弹欲发,未及出手,狮吼震耳,腥风扑面,电光蚺尾已猛抽三人之躯。
沉吟之声忽起,三人之躯猝被抽离,重重撞于林木,哎呀一声,鲜血喷薄而出,其身更添阳儿雷电之力蚺尾所留之黑痕。
陆川飘然而落,视四人惊骇之色充目,方欲筹谋彻底解此麻烦,面色忽变,仰首北望林深处,数道强横气息疾驰而至,观其势,显然霄剑堂援手将至。
“走。”
陆川微蹙眉峰,收紫晶妖果入纳玄囊,随即呼阳儿一声,身影瞬息闪动,几个跳跃间,没入林海深处。
未几,陆川遁形之后,破风之声骤至,数道身影自半空掠下,见黎牛等四人狼狈之态,皆皱眉不已。
“何事?”
语者乃一虎背熊腰壮汉,声如洪钟,观其身上涌动之玄力波澜,竟是化形境大成高手。
“冯护法,有擅闯封锁区者,伤吾等四人,并夺吾等手中紫晶妖果而去,此刻那人已逃入太古帘洞幽深处。”
黎牛自溪中踉跄出,咬牙切齿而言。
“冯护法,彼竖子犹出恶言辱吾霄剑堂,吾等怒而与之交锋,然此子实力超凡,更有强宠随身。”
言罢,余三子亦急附和。
冯护法淡扫四人,其性情了如指掌,虽知所言未必尽实,然霄剑堂之威,不容轻侮,况乎此时节骨眼上,若风声外泄,致令宵小皆来试剑,岂非烦扰无尽?
“传吾令,命众人搜寻携狮形灵宠之青年,得见即捕。”
“余将告诸护法,共入林深处寻此人。”
冯护法侧首,语于身后一亲信,意态恬淡。
该亲信闻命,即刻恭应,身影一闪,疾传主命。
“黎牛,尔先随吾往擒此辈,余者回归封锁区域。”
冯护法律手一挥,身形矫健,宛如大鹏展翅,没入林海深处。
黎牛闻聆,连忙颔首,紧随其后,有冯护法为倚仗,再遇陆川,必能制之。
陆川身影穿梭于参天古木间,偶尔回望,察觉远后方有二道气息追蹑,其一竟已达化形境大成。
陆川目光闪烁,沿途而入,所感强者气息不下十数,皆堪比化形境,观此情景,太古帘洞深处,确是险地也。
“君但往其最深处行,有吾在,那些妖兽,断不能察君之气息。”
小鹫声忽起,随之陆川觉掌中玉菩提散出特殊波动,将其周身包裹。
于那波动扩散间,陆川察觉自身气息似被隐匿无痕,乃至自身亦难感知,惊喜之色溢于目中,幸甚,小鹫非全然不可信赖也。
“欲追吾,恐怕非易事矣。”
陆川背后轻轻一笑,速度猛然倍增,此刻无需刻意掩藏气息,速度极致施展,瞬息之间,后方之气息已被远远抛离。
料想冯护法等辈,此刻定是懊恼非常,盖因彼等无法彻底隐其气息,倘使动辄引发巨澜,引来周遭强妖,恐将陨落于此地也。
陆川逸后追兵,其身若电,疾行于林海深处,约莫盏茶工夫,其速始渐缓。
此刻,眼前豁然开朗,现一幽深巨谷,谷周,白骨累累,未知属妖兽抑或人族,凶煞之气,暴烈非常,自谷中溢出,笼罩四方。
陆川戒慎乎前行,轻落谷缘,举目眺望谷内,刹那间,一影硕大,约数十丈,赫然映入眼帘,震慑心魄。
睹此庞然大物,陆川心中不禁凛然,暗吸冷气,深切感受那庞大身影所带来之威压,重如泰山,化形强者,在此威之下,亦不过蝼蚁尔。
此乃陆川平生所遇,除却昔年古墓洞府之主外,气息最强之存在也!
“其乃龙髓朱厌耶!?”
巨影竦峙,隐于幽谷,其上虐气充盈,沛然莫御,致使周遭玄力逡巡退避,环绕幽谷而行,光环成形,犹如玄冥涌动,观之诡谲无方。
陆川心存小鹫之诺,然犹为硕影所慑,不敢稍懈,气息屏凝。
明悟于心,设若龙髓朱厌察此行迹,今日之景,悲凉或将无以复加。
云破日出,光芒自九天而降,照临幽谷巨影,陆川始得端详。
兽体黝黑,如铁石铸就,凛冽苍劲之辉流转肤表,微躯一动,似可撼天动地,威势骇人心魄。
其貌狰狞,额生奇角,尖锐深黑,纹路繁复晦涩覆于角上,古朴磅礴之气,透角而溢。
“此龙角也,乃龙髓朱厌承继龙脉之证。”
“攻击力绝世无双,然非至绝境,不轻展其锋。”
小鹫之言,回响陆川心间,久久不去。
陆川内心亦是谨小慎微,暗自筹思:
“今当如何?”
欲获龙髓朱厌之本命血髓,必使其受创,然此事陆川显然力有未逮。
一旦现身,恐遭其一掌毙命,况使之带伤,更属无望。
“勿躁,且静观其变,此事非戏耍,缺耐心何以成事?”
小鹫语中添几分肃然,显亦知眼前局势棘手。
欲取本命血髓,须伤龙髓朱厌,而二者实非其敌,如此一来,陷入两难之局。
陆川微微颔首,未再多言,静坐岩后,时而目光掠过谷中,因已被龙髓朱厌察觉,故不敢久视其身,匆匆一顾,即转目他处。
盖此强兽或对人之注视亦甚为敏感,未可轻忽。
如是,陆川候至近半日,谷侧磐石般端坐不动,历时数时辰,坚若磐石矣。
然此番守候,非全然无功也。
及至日薄西山,其于谷中修炼之龙髓朱厌,终于是振其巨体,步履震地,向谷外行去,殆为觅食矣。
陆川见朱厌远逝,目中喜色渐显,然未遽入谷探查,乃静待片时,而后踏剑光以降谷中。
谷内白骨累累,腥气浓烈逼人,令人目眩头晕,几欲呕吐。
陆川强忍腥臭,谨慎游走于这广袤山谷间。
此地作为龙髓朱厌之领地,实为太古帘洞中禁地之一,人与妖兽皆不敢轻易涉足,故而其间灵药珍稀众多,琳琅满目,令陆川目不暇接。
虽心生觊觎,陆川却不草率采撷,反加快步伐,未几,已达谷之深处。
及陆川深入谷腹,一清池映入眼帘。
池水殷红如血,诡异非常。
然吸引陆川者,并非仅此血色池水,乃池中悬浮之二果,一大一小,皆为血色之实,奇景也!
此二枚血果甚是诡谲,其形若兽,而究系何妖兽之躯,难以辨识。
细观之,反似诸多妖兽之体拼接而成,望之令人背生寒意。
“此为何物?”
陆川惊视大小血果,茫然不知所措。
“百兽血果也。”
小鹫忽现,目光亦含讶异,笑言于血池中血果:
“此龙髓朱厌心肠狠辣,竟欲凝聚百兽血果。”
“百兽血果?有何妙用?”
陆川诧问。
“此百兽血果非自然生成,乃人为炼制之物,手段颇显残酷。”
“欲炼此果,需汇聚大量妖兽血髓,观谷内外骸骨,恐皆为龙髓朱厌抽取血髓致死矣。”
“如此残忍!?”
陆川咋舌,龙髓朱厌一身暴戾,行事之狠,名不虚传。
“待百兽血果成熟,龙髓朱厌即可借其力再进化,届时实力堪比祭灵境强者。”
“此外,此物于人而言,亦有淬练肉身之奇效,虽难使人突破涅槃境,然于修行者,裨益匪浅。”
小鹫笑言道。
“君若得而炼之,淬雷身或可呈荒雷身进化之象。”
陆川闻之动容,淬雷身之修炼已令其历尽艰辛,这段时日,虽勤修不辍,然淬雷身未见寸进。
今朝,此百兽血果竟能有此不可思议之效?
“莫非先取此物为上?”
陆川目转狡黠,此百兽血果显然非俗物,既已入目,岂能不纳?
“此二枚血果之上,俱为龙髓朱厌烙印所加,倘有人窃之,其必即时感之,并能察窃果者所在。”
正待陆川心生动念之际,小鹫之言如冷水浇头,令其身形一僵。
真若因此招致龙髓朱厌,恐逃遁无门。
其自信以己之力,难避化神境妖兽之追猎。
“然此烙印,吾能掩之。”
小鹫续言,又使陆川心中寒冰瞬化热焰,此鸟惯会撩人胃口。
“速速行动,免得龙髓朱厌归巢,吾等恐成池中肥土矣。”
陆川急催之。
小鹫怪忽而发出尖锐之笑声,其身形飘忽若电,翩然而出。
爪影翻飞间,霎时紫黑光芒涌动,化作一微小黑洞,悄无声息,那二枚百兽血果便被吞噬其中,消失无踪。
遂百兽血果消逝,池水忽起涟漪,波澜欲兴未广,即为小鹫所遏。
“速速离去。”
百兽血果既得,小鹫旋即飞还,连连催促。
陆川亟亟颔首,不敢稍有踯躅,足下光华闪动,如脱兔般窜出幽谷,继而狂奔不息。
虽则小鹫能隔绝龙髓朱厌之烙印,然一旦彼返谷,见百兽血果为采,必暴怒无遗。
是以,谨慎起见,速隐乃上策。
陆川形影疾驰于林间,有小鹫匿其气息,彼无所惧其他妖兽察觉。
此刻之念,唯速离此地耳。
其能臆想,盛怒之下之龙髓朱厌,恐怖何极!
陆川足尖轻点树干,身形猛然前掠,方自穿林而出,心忽一紧,蓦地驻足,目光戒备前望,彼处,竟显四道人影。
彼四人足下,横陈一妖兽之尸。
陆川睹此兽,面色微变,盖来时曾与此巨兽相遇,实为一化气境小成之强妖。
今朝,竟遭此辈诛杀乎?
“是尔竖子!?”
正当陆川为化形境小成妖兽之死骇异之际,蓦闻一道略熟之怒喝响起。
陆川微惊,目视之,只见四人中,先前被其一拳击退之黎牛亦在其中。
“霄剑堂中人欤?”
一望黎牛现,陆川心下微沉,未料运蹇时乖,竟与此辈狭路相逢。
心绪方坠,陆川目光掠过四影,继而察其阵势,强横可怖。
除黎牛外,更有一化形大成之壮汉在列。
尤令陆川心惊眼缩者,乃那位自始至终默然无语之灰发老叟。
老者容颜阴骘,形枯体瘦,然浑身肌肤呈淡金之色,显然亦为修行中人,且其实力超凡,已达化气境小成,令人咋舌。
“三长老,即此子也,先夺吾紫晶妖果,复出言辱吾霄剑堂!”
黎牛见陆川,目中狂喜闪烁,急向灰发老者禀告。
陆川闻言,面色愈黯,霄剑堂实力,实出其预料之外。
“念尔年幼,老夫不与细究,速献紫晶妖果,即刻远离太古帘洞,自此吾霄剑堂所在,汝等自当退避三舍。”
灰衣老者漠然视陆川,徐徐言道。
斯言入耳,陆川心中恚火暗生,然对方阵容鼎盛,硬碰硬非智举,彼亦了然于胸。
“陆川,紫晶妖果授予彼等,乃至,百兽血果一枚亦复舍之!”
然则,陆川方寸之际筹思未已,忽闻小鹫语声狡狯无比,心内响起。
陆川初闻之下,愕然失色,继而心脉剧震:
“尔是欲令此攻彼,坐收渔翁之利焉!?”
陆川目瞬时疾闪,小鹫此策,诚为辣手!
霄剑堂者,太古帘洞地域中实力冠绝之宗门也。
龙髓朱厌,亦为此方之雄主。
二者若交锋,必致震天撼地之战,似唯有此途,可令龙髓朱厌受创。
及至彼时,吾亦有望获其本命血髓矣。
“竖子,三长老之言,岂不入尔耳欤?非三长老心怀仁慈,今日定教尔吃苦头!”
灰发老者未即刻出手惩陆川,黎牛虽稍有不甘,然于前者之命,不敢有违,故见陆川犹豫,即厉声呵斥。
陆川目微瞑,俄而面现挣扎之色,似极不甘。
片晌,终颓然一叹,掌翻之间,血果现于手中。
及血果出,陆川忽如梦初醒,手腕疾转,血果复藏袖内。
再伸掌,一枚圆润紫珠般果实再现,牙关一咬,掷向黎牛。
“算尔知机。”
黎牛见紫晶妖果失而复得,咧嘴冷笑道。
陆川喉间微哼,欲抽身而退,适时,灰发老叟忽地一步踏出,厉声道:
“勿动!”
其声较前,更添几分热切之色。
“紫晶妖果已付尔等,尚欲何为?”
陆川面现愠色,诘问道。
“先前血果,纳于吾手!”
灰发老者目中火光闪烁,凝视陆川,巨掌伸出,语气坚决,不容分说。
盖因陆川展示血果瞬息之间,其内磅礴能量,老者感受颇深,肌肤竟隐隐生麻,此感应使其了然,此血果必非凡品!
闻得老者言,陆川面色骤变,急退数步。
黎牛三人亦因老者失态而愣怔,随即交换眼神,缓缓散开,围势渐成,陆川遂被隐隐包围。
“竖子当知,凭尔化形境小成,岂有资格与吾等抗衡?”
灰发老者盯视陆川,面无波澜,冷言道。
“吾以霄剑堂之名誓,但献血果,老夫绝不相阻,且霄剑堂日后亦不为难于尔!”
面对眼前那位眼神幽暗之苍发老者,陆川面色瞬息万变,终似无奈至极,牙关一咬,手掌豁然展开,一枚兽形之血果,赫然现于掌中,滔滔能量,自其中澎湃溢出。
“强绝之能量波动!”
观此奇异兽形血果,那苍发老者再难掩抑眸中狂喜之色,手一伸,立时将陆川手中百兽血果夺过,不由仰天长笑,畅快淋漓。
陆川见状,似乎颇为不悦,冷哼一声以示态度。
而对于陆川之不快,苍发老者浑然不以为意,心内欢喜若狂,挥挥手道:
“小子,念尔献上此等厚礼之功,本长老便不究尔侮辱霄剑堂之事,速去勿留。”
陆川闻言,面沉如铁,不赘一言,转身掠入林间,转瞬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