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方欲回首,心神微震间,小鹫之冷哼忽于胸臆荡起,随之一道紫黑华彩复自陆川身内喷薄而出,其质粘稠,直扑那荧煌跳动之刃盘,将其紧紧裹缠。
刃盘一入紫黑粘芒之围,即刻白雾缭绕,其间凄楚之声隐约可辨。
汪磐观此异状,眸中终难掩惊骇之色,盖其所察觉,乃其灵器之内蕴灵气,正遭受那诡谲紫黑之芒侵噬,倘若持续,此灵器恐难免倾毁之厄。
念及于此,汪磐急遽挥手,其刃盘狂舞腾跃,方得脱此紫黑光之桎梏。
及至重返汪磐掌握之中,观其上荧煌之光已黯淡大半,伤痕昭然若揭。
陆川目睹此变,心惊不已,未尝预料这小鹫竟藏如此手段,遂疾步近前,终而复执那枪形灵器于掌中。
陆川紧握之时,灵器再掀波澜,意图挣脱,然此次陆川早有防范,玄力自掌心汩汩汇聚,环绕守护着灵器,手掌如铁箍,坚不可摧。
虽则陆川持守不怠,灵器之挣扎非但未减,反愈发猛烈,其狂野之态,尽显无遗。
观此情状,陆川之面色亦渐转铁青。
历经艰辛万苦,犹遭汪磐辈流阻挠,倘若竟败于一灵器之下,岂非世间莫大之讽刺欤?
“灵器虽蕴神妙,人皆视为险阻,尔宜以玄力催促掌中玉菩提,使之发挥!”
正当陆川勉力支撑之时,小鹫之音忽如春风至。
闻斯言,陆川即刻驱策体内玄力,灌输于掌中所握之玉菩提内。
其玄力初透入那神秘玉菩提,此物微有震颤,细蚊之声嗡然响起,随之而发异彩波动,自掌心荡漾而出,终而触及那奋力挣扎之灵器。
波及方始,枪形灵器之狂躁戛然而止,其上荧光亦渐黯淡。
惚恍间,陆川似感灵器之中溢出一丝惧意。
时下陆川无暇深究灵器何故生此情愫,见枪形灵器终被降服,心中欢喜洋溢,手掌一翻,立即将其纳入纳玄囊中。
首获灵器,快意充盈陆川心田,喜悦难抑!
“竖子敢损吾灵器,今日若不献彼灵器以赔罪,定教尔无法生离古墓洞府!”
然而,陆川笑声方歇,忽闻不远处,阴沉含怒之声,徐徐而至。
闻彼沉吟之音,陆川面色犹自如常,旋即转身,凝视不远处汪磐之极端阴郁容色,淡然言曰:
“宝物之争,本无慈悲之眼,伤损之事,自是寻常不过。”
“竖子尚敢强辩哉!”
汪磐目中怒火炽烈,一时之间,竟踟蹰再举。
适才片刻交锋,其掌中灵光刃盘之灵气已大减,若复如是,此灵器恐将毁矣。
灵器之属,虽最低阶者,于汪磐亦为珍稀。
四大宗族底蕴深厚,然天才辈出,岂能人皆有之?
此光焰刃盘,即是彼,亦费尽周折方获,今遭此创,岂能不心痛?
且陆川囊中枪形灵器,凭其敏锐识见,亦察觉非同小可。
是以未效他人直取观之最强重剑形灵器,而退求其次,夺此数人竞逐之枪形灵器。
原以为凭己之力,兼灵器之助,手到擒来,未料眼前之事,使之怒极目眩,诚所谓图小利而亏大本也!
此辱,以汪磐之性,断不可忍!
陆川目若止水,凝视汪磐,而体内玄妙之力暗自涌动。
俄而,其掌忽握,先前所持枪状灵器跃然现于掌握之中。
舌尖轻啮,一缕精血喷薄而出,与此同时,魂力澎湃,环绕那抹精血,瞬间融入灵器之中。
灵器得精血润泽,表面即刻泛起淡淡红光,继而枪身光芒大盛,此前貌不惊人之灵器,瞬时闪耀幽光,形态亦生变故。
昔时之灵器,黑沉沉一片,仅粗具枪形,而今伸展延长,形态不再粗陋,化为长枪一柄!
此枪通体赤血之色,枪身笔直如矢,枪柄布满龙鳞般细密纹理。
枪尖锐利,寒光闪烁,更奇之处,在于刃尖生长着狰狞细微刃片,犹如利齿排布,可想其劈砍之下,伤力何其惊人。
陆川观此灵器骤变,眼神难掩惊艳。
信手挥舞间,周遭空气撕裂,啸声连连,无形刃风甚至远及地面,坚硬地板亦留下浅痕,足见其威!
“帝释天枪!”
陆川目注枪柄,于龙鳞纷纭间,显四字古朴磅礴。
持枪在手,陆川胸中豪情勃发,有此神兵,玄丹境大圆满强者亦难再成胁矣!
“竖子大胆,竟敢烙血髓之纹!”
陆川行动电光石火,待灵器蜕变完成,汪磐方恍然回神,面沉如炭。
昔日帝释天枪,属无主灵器,首烙血髓之纹者便为灵器之主。
而今,陆川显然已完全掌控此灵宝!
虽云夺回可抹其纹,然此事繁琐至极。
怒焰滔天,汪磐终不再踟蹰,手掌一挥,光焰刃盘狂旋,周身赤炎环绕,威势凌厉,霸道绝伦。
汪磐面色阴骘,复一挥手,头顶光焰盘呼啸破空,裂风疾驰,以惊世骇俗之速向陆川袭来。
此等威能,纵是寻常玄丹境大圆满,亦唯有避其锋锐。
见汪磐犹自心有不甘,陆川冷哼一声,体内玄妙之力澎湃,执帝释天枪于手,枪尖顿生暗金之芒。
旋即,其阔步而出,天枪半空舞动,曳出道道暗金轨迹,空气轰鸣不绝,直取那激射而来的光焰刃盘,凌厉无匹,毫不退避。
两者硬撼,火星四溅,惊人冲击波自交击处汹涌而出。
那光焰刃盘,锋利至极,足以摧破大圆满强者之防护,竟被陆川一枪劈得倒飞而出,其威猛可见一斑。
反震之力透枪尖而来,袭向陆川,然及至枪柄,其上龙鳞忽蠕动不止,奇异地将这股反震之力尽数吸纳消解,不使之伤及主体,足见灵器之妙,确非凡品所能及。
借天枪之神威,陆川不仅击退汪磐之光焰刃盘,自身却稳如泰山,分毫不动。
天枪环绕暗金神秘光泽,使其瞬时成为大殿中最耀眼之焦点。
此时殿堂之内,灵器之争已近乎白热化而告终,余下五件灵器,经一番浴血争夺,终各有归属。
汪氏宗族诸人,伴随灵器之争之终结,忽见彼方与陆川相搏之汪磐,尤在其光焰刃盘为陆川拍落之际,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此子亦获灵器一件!”
众人视线蓦然凝固于陆川掌中那狰狞非常之帝释天枪,双眸立时炽热贪婪并发。
“灵器之力,何其强哉!”
汪磐目光,亦紧锁陆川手中帝释天枪不放。
其所持光焰刃盘,虽为低级灵器,竟在帝释天枪之下摧折若此,显然,后者或同那重剑状灵器一般,属中级灵器无疑。
念及于此,汪磐目中贪欲更甚,倘能得此帝释天枪,同阶之中,敌手恐将寥寥!
“此子损吾灵器,吾等齐出,诛之!”
汪磐眼神闪过狠厉,蓦地厉声喝道。
汪磐于汪氏宗族中地位显然颇高,闻其令,众人眸中寒光闪动。
汪氏行事本就跋扈,年轻一辈更是狂妄,此类行径,非首次为之也。
观彼数十汪氏宗族之人目含不善而来,陆川眼神微露阴骘,而无惧色,紧握帝释天枪于掌,一股凛冽之气,勃然四散!
“汪磐,尔等意欲何为!?”
正当汪磐等人恃多凌寡之际,冷喝之声蓦然响起。
旋即,陆川望见陆梅诸人亦疾速驰至。
陆梅等一行抵此区域,目光先乃停留于陆川手持之帝释天枪,陆沉等面露艳羡与垂涎之色,唯陆梅稍显持重,即便如此,对其弟竟能获此稀世之宝,亦感惊愕非常。
“陆川,吾陆氏宗族之子嗣,非尔等可随意加害!”
陆梅回首,直视汪磐,语带寒意。
汪磐闻此,面色微黯,继而冷笑道:
“吾未曾耳闻陆氏宗族年轻一辈中有陆川其人!”
此时,陆疯忽在一旁接口言道:
“陆川虽出身旁支,然亦可谓陆氏宗族之一份。”
“旁支之人?陆梅,汝陆氏宗族门楣何时堕落如斯?区区蝼蚁般之旁支后裔,亦能被汝升格为宗族中人?”
汪磐闻言,反以怪笑应之。
陆梅回首,以目示意,狠狠剐视陆疯,继而淡然言道:
“此事无须尔忧,无论若何,彼亦陆姓之人,此足矣。”
“欲于吾前取其性命,或许需先问过吾之刃剑是否允准。”
言讫,陆梅皓腕微扬,双刃剑遂悬空于侧,其一,陆川识之,正是碎冰剑也。
另一粉色重刃,则灵力涌动,威猛不让帝释天枪于陆川手,观其形,显然此重剑灵器已为陆梅所驯服。
汪磐见陆梅前剑光玄力激荡,面色立变,未料重剑灵器竟归其所有。
如此,彼非惟不敌陆梅之双神器加身,且陆川因持帝释天枪而战力大增,翼辅左右。
时势之下,欲求小胜亦不可得矣。
“无耻竖子,少待片刻,吾之物,岂容尔等轻易夺之!”
“终有一日,必令尔等吐出所吞吾物!”
情势不利,汪磐唯有强压胸中怒火,恶目圆睁,瞪视陆川,而后拂袖迈向大殿彼端。
其后,汪氏族人虽心有不甘,终只能怏怏跟随而去。
汪磐等辈悻悻而逝,陆川胸中亦徐吐郁气。
彼非畏此辈,以今日之力,胜玄丹境大圆满者不为难也。
其余众人,虽稍有实力,与陆沉、陆疯之流相去无几,于陆川而言,威胁甚微。
陆川自虚空缓降尘埃,不顾陆沉等觊觎之目,随手纳帝释天枪于纳玄囊中,遂向陆梅拱手致意曰:
“多蒙相助。”
“君来何迟,吾等入时,犹待君片晌。”
陆梅亦收起面前悬浮之二灵器,笑颜如花言道。
陆川笑道:
“吾惯独行耳。”
“初未料及,君之手段竟如此高强,能于汪磐手中夺灵器,难怪其状若猫尾被踏矣。”
陆梅不以为意,嫣然笑应。
陆川笑答曰:
“唯运气使然。”
旋即不复赘言于此,目视殿之彼端,乃深入古墓洞府之径。
汪磐诸人正往彼方,其心不死,欲图更多利益。
“陆坤兄等殆已深入古墓洞府之心腹,此处区区灵器,于彼等吸引力殊微。”
陆梅言。
陆川微颔首,念及陆坤、汪阎之辈在其宗族内地位,区区中级灵器自是不足以阻其步伐。
盖因古墓洞府幽深处,或许藏有更为珍稀之宝,未可料也。
海老在侧,含笑而问:
“吾等欲于此小憩片时,再探后域,君意若何?可愿同行?”
陆川回首顾视大殿,灵器之争既歇,众人皆迫不及待赴洞府深处。
又有后来者至,心怀懊悔,无所获而欲去不能,遂直趋深处,一时之间,广场俨然成过道矣。
陆川笑道:
“吾先往探究竟,若无可为,则罢之。”
目睹此景,陆川虽笑,心中了然。
此次所得虽非浅薄,然寒煞冰龙涎犹未得手,此行目的之一也。
若不得,则清琳危矣,故不宜轻言退步。
至于与陆梅诸人再同行,陆川心有踟蹰。
海老与陆梅,或可托以诚信心,至于陆沉之辈,尤其是陆疯,其前者蓄意挑词诱衅,无非欲使汪磐自攻,此等阴骘毒辣之徒,陆川实不愿复与比肩而立也。
念及斯时,陆川目不瞬,悄然掠视海老背后之陆疯,眸光幽深处,潜藏凛然杀意。
陆疯似有所察,面色微凝,身形遂隐于海老之侧,不复显见。
陆梅心慧如丝,睹陆川之色,即悟其对陆疯之流恶感甚深,乃轻声叹曰:
“若心志已决,便循尔意而行,唯慎之又慎耳。”
陆川微笑点头,向海老及陆梅拱手致礼,随即哨声一起,不远处阳儿疾风般奔至其身旁。
陆川腾跃上狮,化为一股狂飙,直驱那幽邃通道而去。
“此子日益狂狷矣。”
陆疯望其远逝之影,不觉低笑,冷言评之。
其声方落,陆梅猛然回首,厉声斥道:
“以陆川之能,两年后宗族盛会,必当大放光彩,前途无可限量。”
“尔若再行挑衅,遭其惩处,咎由自取也!”
陆疯遭此训斥,面青忽白,然碍于陆梅之地位与实力,不敢反驳,唯有悻悻闭口不言。
陆梅斥责陆疯等辈之时,陆川未晓其事。
及至其足踏幽径,眼前豁然开朗,展现一广阔之地。
其间密布庞然木桩,参天而立,彼此紧依,交织成迷离路径,蜿蜒曲折,不知所终。
陆川见此地形突变,一时愕然。
复行两步,忽于地发现黑物,状若肢节。
拾而视之,乃人臂断残,唯此臂遍体黢黑,重逾常理,显然以精铁铸造而成。
更兼其上,铭刻有玄妙符箓,神秘莫测。
正当陆川惑于此物之际,小鹫之声忽于心际响起:
“此名‘玄傀’,用以护家,倒也称职。”
陆川低语重复:
“玄傀?”
小鹫继而释曰:
“简而言之,玄傀分三品,上、中、下耳。”
“然尔手中之玄傀断臂,恐难入下品之列,实为瑕疵之作耳。”
“上品玄傀,即令化神境强者亦难以对付。”
“更有传言,上品之中,或藏有更高阶之玄傀,但此详情,则非吾所能详知矣。”
“大阳帝国疆域之外,有异宗林立,专擅御使玄傀之术,其门下所控玄傀,恐怖非常。”
“昔有一遭,余亲睹祭灵境强者,惨遭二玄傀裂体而亡。”
“祭灵强者,竟为玄傀所害!?”
陆川闻言,心神震骇,何等玄傀,能有此等威能,连祭灵境亦不敌耶?
片刻沉思,陆川仍难描摹彼玄傀之可怖,唯有苦笑摇头,叹外界之事,确是离奇多端。
“尔若求灵药,左行可也,彼方似有灵药之气荡漾。”
小鹫于玄傀之事兴味索然,简述后即指路焉。
陆川颔首,轻拍阳儿,狮步生风,幽灵般逸出,疾行于木桩阵般地形间。
穿梭之际,沿途断肢残骸比比皆是,更有斗痕累累,显然曾有人于此与玄傀相搏。
续行之路,陆川偶遇数玄傀。
观其行动蹒跚,周身僵硬,始悟断肢遍地之故。
此类玄傀,实乃弱不堪言,除力大外,殆无他长,终不免为人刀俎耳。
陆川随手殄灭数只玄傀后,兴致索然,轻抚阳儿,其行速更甚往昔。
然则,随阳儿奔腾绝尘,穿越木桩之道久矣,约莫片刻,前路犹似无际。
“此事颇有蹊跷。”
斯状持续片时,陆川终令阳儿止步,面色肃穆而言。
其感知仿佛陷于回环之局,兼程至今,人迹未见分毫。
若非斗痕犹在,陆川几疑独处于斯。
“似为法阵所困。”
小鹫此刻亦察觉异样,自陆川肩头凝形而出,目光巡睃四周,无奈言道:
“真乃麻烦,吾最厌烦此类狡狯法阵。”
“吾等该如何是好?”
陆川微蹙眉头,难道仅能如是无穷前行?
恐力竭而亡矣。
“吾试以探测,虽不谙法阵,此木桩之阵应非高深莫测。”
小鹫摇曳双爪,阖目凝神,瞬时,细微波动漾开。
“前行三百步。”
探测少顷,小鹫复睁慧眼,爪指前方。
陆川半信半疑,依言前行三百步,望向前方,依旧漫漫无尽,摊手叹曰:
“如何是好?”
“勿视前路,以手推尔左手第八木桩。”
小鹫言。
陆川一时愕然,旋即悟解,真道非在前,而在两侧,目前之径,盖为惑人耳目焉。
念及自身沿此隧奔行久矣,陆川不禁翻白眼,手掌遂置第八木桩。
陆川手推之下,面前木桩壁,忽自动移位,一径遂现于陆川眼前。
“机关巧妙哉!”
陆川心赞之,步履从容而进,内中木桩壁虽多,经验既得,陆川不复慌乱,再启数径后,一广阔练武场,跃入其视野。
终脱木桩阵,陆川心头石落,步入其间,微惊愣,盖因练武场上,排列有序之玄傀众多,观其数,不下百计。
“此类无用玄傀,再多亦为空设。”
陆川一瞥,首微摇。
然则,方其含笑欲入练武场,小鹫之声,忽又响起。
“浅见之人,此诸玄傀,虽皆下品,其战力,却不让玄丹境大圆满强者。”
陆川方步出,刹那间足僵难移,继之头皮骤麻,心道:
“汝辈何其狂哉!玄丹境大圆满之玄傀,且繁星数十,岂非颠乎?”
陆川徐引滞步,复视静谧之练武场,犹自头皮阵阵发麻。
“上百名实力足可比肩玄丹境大圆满之玄傀,此为何等壮观之景象?”
“倘使蜂拥而至,即便是化形境强者,恐怕亦须暂避其锋芒欤?”
故陆川闻小鹫言,心下顿生退意,虽自信满满,却不致狂妄失智。
以今日之力,胜一玄丹境大圆满者非难事,然若敌数百,则无异于梦呓矣。
“惧之何来?此诸玄傀虽皆具玄丹境极巅之力,实则均为废弃之物。”
陆川惶惑间,小鹫不觉哂笑。
“废弃之物?”
陆川愕然,目光复细察诸玄傀,果见其身内毫无灵能波动,静如铁柱,不动分毫。
“玄傀体中符纹已散,殆无可再用,观之可怖,实则不过废铁耳,前行可也。”
陆川闻言,心稍宽,缓步入此遍布玄傀之练武场,然警惕未减,手一紧,帝释天枪复现掌中,暗红光泽闪烁,枪在手,陆川心始安。
静谧之场,无丝毫异响,唯陆川步履细碎,行于密集玄傀之中,顾视周遭铁甲冷硬,心下不禁生惶。
设若此辈铁甲忽生灵,其境可谓悲矣。
然幸甚,至哀之况未现,小鹫虽好挫其锐,言出尚算可信。
看似猛恶之玄傀军,果如所约,寂然不动,陆川遂畅行而过。
及至训练场彼端,方暗暗松气,仰首望前,浓烈药香,正自彼处漫溢。
陆川目前所见,乃一池碧水清澈,池中央,玉砌小潭镶嵌其间。
潭内灵药繁茂,观其状,品质皆属上乘。
目睹此景,陆川眸中喜色泛滥,疾至药潭之畔,视线一掠,旋即凝定潭中一株黑灵药。
此药形似小蛇盘曲,阴寒之气浓郁非常,以至于近旁水面皆覆寒霜,景象殊为奇异。
“寒煞冰龙涎!”
观此灵药,陆川心中终难掩激动之情,千寻万觅,终得此物。
陆川之魂力一线延伸,轻若无物,遂将寒煞冰龙涎截取,而后慎之又慎,纳于预备之玉盒中。
获此寒煞冰龙涎,陆川心负顿释,始有余暇审视他药。
此药池中灵草之质皆不俗,彼于朱城竭力方得六品灵药,此处竟轻松可数至十余株。
更甚者,药池中央,能量浓郁异常,然观其断茎之态,显然已为他人先取矣。
睹最佳灵药已遭采撷,陆川唯有无奈摇首。
此事或乃陆坤诸人所为,能令其留步采收之灵药,自非凡品。
幸甚,寒煞冰龙涎犹存。
“六品灵苏,亦足称善。”
心内如是安慰,陆川旋即行动,不顾品阶高低,尽收药池中灵药。
于是未几,葱郁之药池转瞬萧索,唯余淡绿池水,尚散发着缕缕药香。
陆川之贪,情有可原。
盖其底蕴不及陆坤、汪阎之深厚,实力全凭一己之力。
此等灵药,于彼等许是寻常,于陆川而言,仍属珍贵非常。
收毕最后一株,陆川乃长舒胸臆,仰首望向前方再成齑粉之石门,心感陆坤诸人,或在不远处矣。此地,言之凿凿,古墓洞府之内腑也。
“吾欲一探究竟,此中藏珍几何!”
陆川目光微动,未行离去之意。
虽自知难与陆坤辈强者竞宝,然究其所得,心甚向之。
“且慢!”
正当陆川举步欲前,小鹫忽现,其目非注前方,而凝视陆川搜掠一空之药池。
“何事?”
陆川为其行止所惑,目循绿池一周,无所发现,遂疑问道。
“此药池之下似有物焉。”
小鹫瞩池,忽挥爪,池水旋即腾起,如吸柱般涌动。
随着池水速被吸尽,池底袒露,陆川目及池底淤泥中,竟嵌铜色头颅一枚,玄傀也。
“又是一玄傀。”
陆川见状,失望摇头。
“小子,此玄傀非同小可,当中品玄傀耳,其战力足以比肩化形境强者。”
小鹫言道。
“中品玄傀耶?”
陆川一时愕然,随即首复摇之:
“无论品阶上下,皆为废铁耳。”
“子误矣,此玄傀非比寻常,尚有可用之机!”
小鹫怪笑云:
“勿须再惊乍,其体内符箓繁多,俱完好无损,唯缺灵能驱使之故。”
“可否携之而去?”
陆川目光微闪,问之。
小鹫爪挥之间,淤泥中之玄傀已被拎出,继而投诸湖水洗净,复置于陆川前。
此玄傀高约十数尺,手持青铜长枪,形貌魁梧,通体淡绿,似以异材铸就,躯上纹路复杂,独眼眶之处黯淡无光。
观其外相,此玄傀较陆川前所见者强胜数倍。
小鹫爪点玄傀额际,瞬时漩涡生焉,然其中空空如也,并无所藏。
“魂烙已散,犹能用之,君可施魂力于此,重镌魂烙。”
小鹫言道。
陆川闻言大喜,一丝魂力即刻没入漩涡之中,魂烙成焉。
随着魂烙之成,青铜玄傀额上亦显细微印记。
“事毕,此后玄傀归汝所有矣。”
陆川目中尽是狂喜之色,如斯轻易,竟将一具战力直追化形境强者之玄傀纳为己用?
狂喜之余,陆川心下暗令既出,而眼前玄傀却兀自岿然不动。
“何故如此?”
目睹此景,陆川愕然脱口。
“吾非言之凿凿,此玄傀无灵能驱使之乎?”
上貉白眼以对。
陆川瞬目之间,忽觉不妥,遂谨小慎微问道:
“能量灌输之法何如?再者,若使其与化形强者相搏,所需灵能几何?”
“灵能之事,但以纯玄丹直注其身即可。”
“欲发堪比化形强者之一击,则约需两千枚纯玄丹,切记,此乃单次攻伐之耗,事后欲续,复又需纯玄丹也。”
小鹫展爪而言。
“一击之下,两千纯玄丹!?”
心中疑惑至此冰释,陆川面赤耳热,愤慨吼道。
此等物什,孰能消受得起哉!
“竖子,汝以为化形境强者之一击为弱乎?他人劬劳修炼数十载乃至百年,或可至斯境,今仅需尔出纯玄丹两千枚,即可发动同等之强袭,犹自不足耶?”
小鹫冷言笑谑,然其声中,无论何人闻之,皆觉有幸灾乐祸之意。
陆川无语凝噎,望眼前巍然之玄傀,心中悲愤交加。
初时还以为得一绝妙助力,孰料今日方知,此乃一噬财之物也。
设若资财雄浑者得此玄傀,必欣喜若狂。
然陆川之财力,实则非厚。
若非此次于古墓洞府中搜刮得纯玄丹两万枚,怕是连一击之资亦难凑齐。
此物,非持有厚资者,诚难驾驭矣!
“勿复哀鸣,此物虽催动之费颇巨,然非令尔时刻不离,紧要关头,或可为汝保命之资。”
小鹫见陆川面带郁色,不禁翻眼言之。
“他人得此中品玄傀,兴奋何极,区区两千纯玄丹,又岂足挂齿。”
陆川闻小鹫之言,亦翻眼以对。
彼非显赫之人,背后无大宗族之力相挺,唯有微不足道之陆家耳。
“罢矣,权当拾得一保命之物。”
陆川轻叹,正如小鹫所言,玄傀虽启用代价不菲,然关键时刻,逆转乾坤未尝不能,两千纯玄丹与性命相较,终是后者为重。
思及此,陆川手一举,纳此玄傀于纳玄囊中,旋即转身,望向不远处破损之门,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挥手先行缓步往彼处,阳儿与小鹫亦迅速随之。
步入碎门,满目疮痍,地面上玄傀断肢散落,且地痕斑斑,昔日交锋之迹昭然,想必陆坤诸人遗迹也。
陆川缓步于斯,道途狼藉,虽未复得珍异,亦无所阻滞,观之陆坤诸人,扫荡殆尽矣,凡有碍者,皆强摧之。
静谧中,陆川行历约半时辰,沿途穿越广殿多座,而深入之后,斗痕愈显激烈,后继之玄傀,力亦渐强,加之其数众多,即陆坤亦颇费周章。
及至陆川再越一空旷而狼藉之殿,其目忽凝于前一道光幕。
通道至此而终,独余光幕微光闪烁。
陆川谨趋近光幕,视线遂定于幕前碎裂之玄傀,其色与陆川昔日药池泥泞中所获玄傀无异,盖此亦为中品玄傀之属。
且观此地战痕酷烈,显然此玄傀曾与陆坤众人交锋,终未能阻其行,同遭强毁。
“乃至能与化形境强者比肩之中品玄傀,亦未能绊其足耶?”
陆川低首,抚触那破损之玄傀,眸中闪过一丝庄重。
此辈,诚然无愧为大阳帝国青年翘楚,实力卓绝,令人叹服。
“祭灵境强者遗于斯傀之上魂烙未消,故而犹存战力。”
“正因如此,彼等无法纳为己有。”
“此四子之能,在尔大阳帝国青年一代中尚称佼佼,然与祭灵境强者相较,则远不可及。”
“虽岁月流转,其魂烙非彼等所能抹除也。”
小鹫栖于陆川肩头,言道。
陆川微颔首,拾得一具无主之中品玄傀,实乃幸事一桩。
“由此入内,殆为古墓洞府之核心。”
“尔意欲探之否?内中险厄,恐较先前数倍矣。”
小鹫望向前方光幕,言曰。
陆川笑而点头:
“既已至此,岂能折返?”
语落,陆川未多踟蹰,举步穿越光幕,身形随波动而隐。
小鹫与阳儿见状,亦紧随其后,闯入光幕之中。
入光幕后,陆川首遇刹那暗茫,继之,赤色盈眸,炽烈火浪沛然而至,炙热迫人,令其急运玄功,护周身以应变。
周全防护既成,陆川始得审视四周,愕色顿生,盖眼前展现者,乃一片赤炎汪洋,酷热源于斯也。
陆川蹙眉言曰:
“此火焰,亦为虚幻所化欤?”
“真伪难辨,谁能悉数,此处似为大阵之所,且颇有机巧。”
小鹫侧目一顾,爪指火海深处:
“观彼中数子,似同陷困境。”
陆川闻声急视,确有身影于火海中勉力抵挡焰浪侵袭,其形影,竟是陆坤诸人。
“此阵强大如斯,陆坤等亦未能免困!”
陆川吸冷气一声,续道:
“吾辈欲过此阵,恐非易事。”
“未可断言,法阵自古有解。”
小鹫不以为意,复指前方火海:
“见否?火海中裂变而出之火径?”
陆川随其所指而望,始发现火海之内,竟辟有无火通道数条,清晰可见。
“此乃过关之术耶?然则多歧路,孰为真相?”
陆川愕然问之。
“此诸途,皆伪也,陆坤诸人亦堕其计,欲由此突进,反陷阵法之围。”
小鹫谑笑道。
“尽皆虚妄?真道何在?”
陆川复又错愕。
“眼前之路,即为真径。”
小鹫爪再指,是时非指通道,直指南面炽烈炎海。
“最不可期之处,每每藏真机。”
小鹫见陆川愕容,一笑,遂跃至陆川肩头,慵懒言曰:
“行矣,少年,勇气何需吝惜。”
陆川望炎海浩荡,苦笑,硬闯火海,非区区勇气可办。
“试之可也。”
踟蹰片时,陆川终咬牙决心,既已至此,岂能退缩?
虽陆坤辈俱困,幸有经验丰富之小鹫为谋。
既下决心,陆川不再犹豫,浑厚玄力勃发,周身环护,同时泥丸宫内魂力涌动,以备不时之需。
陆川备至周全,步履缓出,及至火海之缘,复紧咬牙关,毅然跃入其中。
入火而不觉焚肤之苦,心弦始松弛,拭额间,汗水涔涔而下。
“但行前路可矣。”
小鹫先是惯常嘲谑陆川,继而挥爪指示道。
陆川颔首,呼阳儿于后,阔步挺进,直趋火海幽深处。
周遭烈焰熊熊,陆川竟安然无恙,掌触火焰,如握虚无,浑然不觉。
“诚为奇也!”
陆川心中赞叹,步伐加快。
深入之际,见陆坤诸人于火海之上,竭力抵挡自火海腾起之炎柱,一时措手不及。
盖因误入歧途,反陷阵势攻袭之中。
陆川身处火海之下,能窥视陆坤众人,彼等似未察觉其存在,故陆川得以肆意审视之。
俄而,陆川目光掠过火海之颠,忽生讶异,盖因足踏青莲之神秘女子,竟未现于此地也。
“岂其亦顺遂破此大阵耶?”
陆川眼神瞬息万变,彼乃依小鹫之指点,始得轻松解此阵局,然女子若独力越此障碍,岂非刚悍太过乎?
终须知,即如陆坤之强者,亦困于此地矣。
方陆川面色变换间,前方炎海之中,忽现一扇半启之青铜巨门。
望青铜门半掩之态,陆川心微沉,未料果然为人先入,若所料不谬,则必为那踏青莲之神秘女郎也。
“既至斯地,何论皆宜一探究竟!”
于青铜门前,陆川踟蹰片晌,终不甘就此离去,身形一闪,循门隙而入。
随陆川潜入青铜门,赤红之色尽褪,一座静谧石殿,映入眼帘。
石殿布置未及奢华,反显简素,空旷中摆设寥寥。
陆川目光巡殿一周,最终凝注于石殿中央。
一具无盖之石棺静置其间,而石棺之上,聚一团生机盎然之光芒,熠熠生辉。
陆川微阖星眸,视线凝于那抹光华之上,继而隐约窥见光团之内,一颗似以辉煌能量凝聚之碧翠心脏,轻轻搏动,随之殿内玄力,似亦随之撼动。
“祭灵之精也!”
小鹫声含讶异,缓缓响彻陆川心田。
“此即所谓祭灵之精邪!?”
陆川目光亦聚向光团,眼底闪过震撼之色,步履缓移欲进。
然其步甫出,一股透着空灵之意的幽幽之声,忽于静谧石殿中响起。
“此地非汝所能踏足,退去吧。”
陆川之步戛然而止,旋踵间,徐徐仰首,瞳孔微敛,视线乃投向半空之中。
于彼处,青莲悠悬,犹莲子之倒映,澄如镜、澈无澜,以一双明眸,深深锁定了陆川之身影。
陆川趋前细审,观其女子赤足立于青莲之上,肌肤若凝脂般细腻,清眸深邃,宛如幽潭静水,难以窥其底,素色长裙,淡雅非常,更显其身姿曼妙,直似天工巧夺之妙作。
此女恍如九天仙子,降临尘世,容颜之美,非笔墨所能形容,令人心动神摇,美得不染凡尘,又似高居九霄云外,不可侵犯。
犹如彼足下所踏之莲,可远观而心生敬意,却不敢稍有轻慢。
陆川之目光,流连于其身,惊艳之情,久久未能自已,终是渐渐收束,归于平静。
心念一转,乃问身旁之伴:
“小鹫,吾等联手,可有胜算乎?”
小鹫沉声答曰:
“难矣!此女年华虽少,实力却深不可测,恐不逊于陆坤。”
“即便并肩作战,亦是败多胜少。”
语中透着几分无奈,盖其当下非全盛之态也。
陆川闻之,苦笑一声,眼珠微转,忽而向那神秘女子拱手施礼,言道:
“在下陆川,本无争宝之意,误入此地,只为一睹祭灵强者所遗珍奇。”
“未知姑娘芳名?”
“陆坤之属,犹遭外界大阵失足所困,君能突此险境,诚有可圈之能矣。”
神秘女子,面纱轻曳,其音清越,猶如琼瑶落玉盘,言辞间微带幽情,未显全信陆川之偶然造访之说。
此女容颜固乃绝色,心机深沉,若水之深不可测,昭然于世。
“妾身慕容洁儿,既陆川公子无意竞逐,洁儿先行拜谢。”
“强人所难,非洁儿所愿,望公子勿多心。”
其声虽极尽恭谨之仪,而内中隐含训诫之深意,陆川闻之,心下豁然。
对此,陆川唯有示无奈,此女实非常人所能敌,力有未逮之际,唯有暂避其锋,待时而动。
陆川心中雪亮,切莫以貌取人,若真出手阻挠其事,此女手段之凌厉,恐不留丝毫情面于人前。
朱城紫琪,外冷内热,性情尚属良善,而眼前绝色佳人,则别有一番风情,迥异于前者。
观其外,和颜悦色,柔声细语,温婉可人,然内心深处,或冷如玄冰,寒气彻骨!
此女之能耐,乃至小鹫亦颇感敬畏,其间固然与其本身实力相关,亦足见其非同凡响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