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馆内,肃穆无声,惊异之目光纷纷凝固,呆望石台上之少年,心头震骇,使之久不能言。
“竟真胜之矣!”
陆天亦因结果而愕然,片刻后,身形遽颤,面庞霎时染上狂喜之色。
今日陆川所赐惊喜,冲击之大,实难言表。
石台之下,陆姗轻抚胸前,以缓心中震撼,其眸紧盯陆川不放。
此前她与陆力相搏,不过堪堪持平,而陆川,竟能败陆力,此间接示其力,即便是她,恐亦非陆川之敌。
从某种程度言之,此次族比之魁首,实为陆川!
“三弟之子,果非虚名也!”
陆姗侧,陆肯缓缓言道。
石台之外,陆力面色惨白,目光迷惘,显未从此逆转局势中回神,未曾料想,终究会败于向来轻视之陆川手里。
此结果,令其难以接受矣。
“断无此理!”
周遭诸人注视之下,陆力觉如芒刺在背,面色数变,忽地怒喝一声,足踏实地,复又腾跃台上,状近疯狂向陆川攻去。
察比试已然终结,陆力犹自狂态毕露,陆川眉心亦蹙,步履横移,双手似铁钳,欲将陆力再度掀落台下。
方欲施为,猛然间,厉喝破空。
“退散!”
喝声方起,人影自上急坠,巨手宛若鹰爪,直取陆川。
陆川一惊,连忙松手,而对方攻势不止,直逼其肩。
“陆熔!”
变故突生,众人皆惊,及至识得出手者何人,台下陆肯怒声呵斥。
“尔亦退散,勿撄吾子!”
陆肯声落未久,另一身影瞬息掠至,瞬间挡在陆川之前,陆天是也。
“陆天,汝竟自信如今能敌吾?”
陆熔见陆天介入,不由冷笑道,掌心玄力鼓荡,风声锐响,猛向陆天拍击。
陆天面对陆熔来势,面色凝重,非但不避不让,反以一拳迎上,与陆熔力撞击于一处。
烈猛之气浪,在双拳交击之下呈环状激荡而出,石台上尘埃尽扫,继而,众目睽睽之下,惊人之景显现!
陆熔竟被生生震退数步!
乾元境界之陆熔,竟遭震退!
原本欲即刻援手之陆肯,脚步亦于此瞬间凝固,高位上,陆战正待勃然大怒,面上怒色却骤然冻结!
“尔之实力!?”
陆熔踉跄立定,心潮澎湃,望向陆天,惊愕脱口而出。
“伤愈则力复,后辈较技,汝何以插手?莫非真视吾父子为可欺乎?”
陆天淡然言道。
“三弟,汝之修为已复旧观?”
台下,陆肯闻此言,霎时喜色溢于颜表,一乾元强者于家族之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今陆家,含彼在内,仅三人达乾元之境,即便如此,陆家于昊阳镇亦颇具声望。
今陆天伤愈力复,意味着陆家将再添一乾元强手!
观礼嘉宾,皆现震撼之色,深知自今日起,陆家实力必有大增。
席处,陆战蓦然回神,亟跃登石阶,紧握陆天臂膀,感其身内澎湃玄力涌动,不禁畅笑开来。
“善哉,终未负吾望!”
陆战用力拍击陆天肩头,旁立陆川窥见老者目泛微红,心绪激荡,昭然若揭。
“陆熔,光天化日之下,尔竟胆大妄为,私自动手,欲使吾陆氏颜面扫地乎?”
陆战眸中赤色旋即收敛,猛然转首,目光凌厉,向陆熔呵斥。
陆熔闻声色变,陆战于陆府权威甚重,素来言出必行,虽今日陆熔亦踏入乾元之境,仍不敢悖逆,唯有低头默然。
“父,此事暂且按下,眼前尚有诸多宾客。”
陆肯近前低语。
陆战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怒意,挥袖言道:
“尔先平息此番纷扰,而后众人随吾至后院集合!”
言讫,携余怒转身而去。
陆肯目睹此景,苦笑颔首,侧目陆天、陆熔二人,经年累月,仍旧针锋相对,乃至影响后辈,亦步其后尘矣。
陆府后苑,通常而言,此地乃陆府重地,故而常人不得其门而入。
后苑一宏伟大厅内,数道人影端坐,首座者,面带愠色,正是陆战。
其下,则为陆肯、陆天、陆熔等陆府嫡系子孙。
陆川与清琳亦坐于陆天之侧,观此氛围非善,皆默然不语。
“陆熔,今日汝可谓声名鹊起矣!长辈竟对晚辈出手,欲使吾陆府于昊阳镇颜面无存乎?”
陆战目光逐一扫视众人,旋即手掌猛击案桌,声色俱厉。
“爹,儿确是行事鲁莽。”
陆熔深吸一气,低语道。
先前见陆力竟败于陆川之手,实难接受。
自幼至今,其与陆天竞争不断,此番较量,亦及双方子嗣。
“爹,二弟确有孟浪之举,望勿过于动怒。”
陆肯叹曰,身为长兄,不得不言。
“三弟伤愈且实力重返乾元之境,此乃陆府之喜,不宜嗔怒。”
闻此言,陆战面色稍霁,转视陆天,忽而不满轻哼:
“彼伤早可愈,偏执拗至极。”
陆天苦笑颔首以应。
“然则无论如何,能自奋起便佳,今吾陆氏基业亦颇丰,正需人手料理,自此而后,汝亦当多所关顾,勿作无事之人。”
陆战言道。
“诺。”
陆天稍一踟蹰,终首肯之。
今力已复,为陆氏效力,正当其时也。
陆战见陆天未拒,乃欣然颔首,继而沉思片刻,续言:
“赤焰庄近事繁多,汝宜多加经略,琐细之事,则有陆肯襄助于汝。”
言讫,陆熔面色微变,难掩不快。
陆氏于昊阳镇及其周边颇有资产,而这赤焰庄,实为其中之重,岁入盈余,几占陆氏半壁江山。
更甚者,此庄往昔皆由陆熔一手打理。
心中虽大为不悦,陆熔亦不敢违逆陆战之意,盖以其适才方触陆战之怒也。
闻令掌管赤焰庄,陆天亦一时愕然,显知此庄于陆家举足轻重。
略一犹豫,遂亦点头应允。
既吩咐毕,陆战目含慈悲,视陆川、陆姗及面色未复之陆力,笑言曰:
“复有今日,陆川之表现亦极为出众,实则,彼乃族比之首也。”
“此次较艺之赏,吾稍后使人送至尔等府上,至于家族之中武技阁,任尔三人观览。”
“有所需索,直言于祖父,务必于昊阳镇猎兽前更进一步,届时,吾陆氏一族于昊阳镇之声名,亦可借此增光矣。”
言及能遍览家族武技阁,侧坐已久的陆川闻之,双目瞬时炯炯生辉!
族比既讫未久,陆川居所之小丘,忽而喧阗增盛矣。
自午后迄今,贺客络绎,盖众人皆明,今日陆川与陆天之所显,必致其再成陆氏之心膂,其位望之隆,匪细也。
陆天乃嘱咐王嫣殷勤款待来贺诸人,而后始礼送之。
室中,阖家四口复聚,共进晚餐,王嫣面庞笑意盎然,至此时犹未稍减。
于所谓荣华,其实未尝萦怀,其所重者,唯陆天、陆川耳。
二人安好,则愿足矣,何惜复加之?
“陆川,锻体七重,九响岩碎拳精熟程度竟不逊陆力之六合掌,此等进境,诚可畏也!”
餐间,陆天忽置箸碗,含笑而言,意蕴莫测。
陆川闻此,隐于案下之手不禁微颤,其修行速疾,似已启陆天疑窦。
“吾亦乃昨夜就寝前夕,陡然突破至锻体七重。”
“至于岩碎拳与六合掌,日日勤练不懈,究其因由,吾于二者领悟颇速,似有独到之处。”
陆川搔首,继而蹙眉低吟。
陆天一时愕然,视陆川之态,诚恳非伪,亦蹙眉沉思。
武技修习,确有天赋异禀者,悟性超凡,闻昔有武技奇才,诸多技艺,一旦入手,瞬息之间,即能精通。
陆天于此事,虽感惊异,尚可接受,而陆川之修炼进境,未免速矣。
溯半年之前,陆川仅达锻体二重耳。
半载光阴,连跃五重,此等速度,非惟昊阳镇中罕见,即置之陆氏宗族,亦堪称卓绝。
陆天复问曰:
“曩者半年,汝确未曾服食何灵物耶?”
虽前番所测,陆川之躯吸纳灵药,效验颇佳,然因条件所限,其间陆川所得灵药,品阶实属平平。
倘若灵药之质本非上乘,吸纳之力再强,何益之有?
陆川眨眼,似忆往昔,从容言曰:
“似是未曾,唯前两月,独入山林修行之际,偶得彩果一枚,啖之,当时未觉身躯有何异样,难道此中藏玄机乎?”
陆天凝思片晌,然终未能忆及所谓彩色之实为何物也,遂摇首,言之未确曰:
“或然…罢之,盖汝机缘巧合食得灵果欤。”
观其态,似亦悟此事究诘无益,遂不复深思。
无论如何,陆川之能得以增进,此为至善之事也。
陆川见陆天不再追问,心下始放宽,至于神秘玉符之事,不愿遽露,待时至,自当亲告陆天矣。
“尔今日族较拔得头筹,实出吾意外,然切勿因此而傲,修行之道,不可稍怠。”
“岁末将至,昊阳镇之猎兽大典亦随之启,彼时,镇中各势力之后起之秀皆将参与,陆氏之声威,汝不可使之堕也。”
陆天色庄而言之。
昊阳镇三年一届之猎兽盛事,陆川自是了然于胸。
此乃昊阳镇三年间最为繁盛之时,乃至镇外之人,亦纷至沓来,共襄盛举。
谈及猎兽,必及昊阳镇之三大势力。
独孤氏、令狐氏、血刃馆焉。
独孤氏与令狐氏,实为昊阳镇之望族,历世经营,底蕴之深,堪称魁首。
血刃馆创设虽仅十载有余,而后发先至,其实力足令独孤、令狐二族不敢稍存轻视之心。
血刃馆之名,不仅响彻昊阳镇周遭百里,商旅若得其护,寻常蟊贼,莫不退避三舍。
此三强之下,陆氏一族实为翘楚。
乃至有言,陆天既复其力,陆家亦具与三强并肩之资。
盖独孤氏之厚积,不过乾元境强者五人尔。
至于所谓猎兽之会,乃此三族合办,究其根本,实为各族青年才俊之试炼场也。
此间,又隐含诸势力之间另一种暗斗。
孰能于此试炼中卓尔不群,其家族必添荣耀,此乃以青年人材之争辉,显家族之优越,乃竞争之另类表现也。
是以,对此所谓之猎兽试炼,昊阳镇诸大门阀皆视为至宝。
为能在是试炼中博得佳绩,参与之青年才俊,无不是各家族之中之翘楚,其竞争之激烈,非陆川今日所历之小族较技所能及也。
而彼等对手,亦必较陆力更为强大。
此实乃真试炼焉!
“儿知之矣,爹,儿不敢稍有懈怠。”
室内,陆川收束心绪,仰首笑而言之。
闻陆氏近年于猎兽试炼中所得之绩不佳,颇招物议。
故祖父等人于此次猎兽,寄望甚殷。
陆天颔首称许,语重心长曰:
“独孤、令狐二族,身为本土豪强,对吾陆氏乃至血刃馆颇有排斥之心。”
“历年图谋,意图压制吾陆氏,其意昭然,欲使外界咸知,在昊阳镇中,彼等方为强主,吾陆氏若欲壮大,须得观其颜色行事。”
言及此,陆天不禁冷哼一声,续曰:
“吾陆氏多年隐忍待时,今吾实力已复,何惧之有?”
“尔当奋发,期于此次猎兽中扬吾陆氏威名。”
陆川再拜首肯。
陆天见状,亦莞尔一笑,遂以一锦盒授于陆川,言曰:
“此乃祖父赐汝之赏,内藏三品灵药两株。”
“另,自今日起,汝亦获准进入武技阁,欲习何武技,任君自选。”
陆川闻此言,目瞬时明亮,急趋而接,心忆往昔山行偶得炎晶果之幸,后再未逢三品灵药。
彼以玉符炼就之二丸丹药,量微而珍贵,吝于服之。
今幸得双株灵药,终可验那丹药之力,究竟能至何等境地。
陆天见陆川纳盒,手一挥,嘱之曰:
“时已晏,归寝休憩,余将先行赴赤焰庄探视,至于修练之事,汝当自理。”
陆川颔首应诺,怀揣锦盒,疾如流星,出室而去,心中切盼一试,由三品灵药凝炼之丹丸,其效究竟何等神妙。
潜返房,陆川遽尔反闩其户,而后背倚门户,微舒胸臆,继而趋至案前,启手中锦匣。
锦匣乍开,展现内里朱绸,绸面之上,静躺二株体态嫣红,犹如炽焰腾燃之灵芝,馨香诱人,袅袅四溢。
“阳炎芝也!”
瞩此二株殷红灵芝,陆川面上难掩喜色,显已耳闻此等价值连城之三品灵药矣。
“此二株阳炎芝,价当不下千金。”
陆川啧叹连连,如斯巨资,彼生未尝见也。
陆川搓掌之间,取贴身藏匿之玉符,首贴一株阳炎芝。
玉符既触,该芝迅即枯槁,一如所料,其中精髓药力,似为玉符尽纳其中。
吞噬一株阳炎芝后,玉符内落出三粒火红丹丸,为陆川一手揽入。
握丹于掌,微觉暖意融融,陆川之喜愈浓,观此阳炎芝药力,似胜于昔偶遇之炎晶果。
获此佳藏,陆川复以玉符噬余下一株阳炎芝,终致二芝俱化作六枚朱红丹丸。
陆川收六枚朱红丹丸于瓶,而后颔首意足,趺坐榻上,自枕下探出双瓶。
其一内置炎晶果炼就丹丸两枚,光华熠熠。
另一则盛森白寒丹数十,此寒丹者,乃清琳寒气突发之时,陆川以玉符吸纳所得也。
依陆天之言,此寒丹价值连城,其间蕴藏之寒煞之气,于坤元境强者尤为紧要。
陆川蓄此,实为预备他日突破坤元境所需。
取盛炎晶果丹丸之瓶,陆川谨小慎微倾出一丸,心一横,吞咽而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价值千金,实力提升为先。
丹丸甫入腹,陆川顿感纯粹药力汹涌澎湃,瞬间充盈全身。
在这磅礴药力催动下,陆川之躯仿若饥渴幽灵,无论肌骨脏腑,皆贪婪吮吸此精纯之力。
全身吞噬之际,游走经络之间之玄力种亦释放吸力,摄取药力,日益茁壮。
如是汲取药力之景,竟绵延一刻之久,而后雄浑药力始见衰减。
复又缓度半时辰,陆川双眸,乃渐次睁开。
“药力之强,诚为罕有。”
目启之时,陆川感体内力量益发充盈,经络之中玄力之种亦随之茁壮,其目中喜悦之色,难以掩藏。
此为其首度服食以三品灵药炼制之丹丸,其效之佳,实出意料之外。
大凡灵药,虽有益身之效,然因诸种缘由,难免瑕疵并存。
而陆川所吞服之丹丸,则全无此弊,其感若玉符炼丹之际,已将所有瑕疵摒弃殆尽。
以此法,使得人身能毫无保留,尽纳此温厚雄浑之药力。
故而,一粒丹丸之功,远胜灵药多矣。
盖因吸纳之际,毫厘不费,他人欲得同等之效,恐需连服数株三品灵药方可比拟。
“玄力之种亦日益壮硕,若保持此速,或无需太久,即可晋升锻体第八重矣。”
陆川眸中兴奋之色闪烁,闻陆天诸人寄狩望于己身,心下若谓全无压力,是为不诚。
独孤、令狐二族,基业胜陆氏,且闻其年轻一辈亦不乏俊杰,陆川欲与之并驱,自需殚精竭力矣。
身为陆门之后,家族荣辱,不可不思。
猎兽大会于陆府声名大有助益,此次若能绩优而还,陆府或可比肩血刃馆,与独孤、令狐鼎足而立。
“碎岩拳及六合掌,吾已娴熟,明日至武技阁探查,倘能习得强技,战力自当倍增。”
陆川低语,其实依凭仍在玉符之光影教习,借此宝物,武技之威可达极致,故此优势,断不可弃。
既心意已决,陆川乃整饬器皿,遂即就寝,沉沉入梦。
今日激战,疲累之感,颇为之重。
次日,陆川课业既毕,遂疾趋陆府。
道中所遇,多为昔时泛交,而今见陆川,皆热情前驱寒暄,亲昵之态使陆川颇感局促,故浅应之,寻机脱身。
武技阁,隐于陆府后苑,实为陆府重地,非特允不得入焉。
及至阁前,有卫士戍守,识陆川也,乃颌首示善,纵之入内。
步入武技阁,墨香氤氲迎面,陆川环视,见阁宇广阔,其间红木架错落有致,架上武技典籍充盈。
如此蔚为大观之武技藏书,陆川生平首见,眸中遂燃炽热之色,心知此间每一卷武技,皆陆府耗资巨万,遍访搜集而来。
陆川缓步静谧之武技阁,目不暇接,琳琅武技纷陈于前。
各式武技,纷繁复杂,令陆川目不暇接。
然其所观,大抵皆为一品之技,二品者稍逊,至于三品武技,则未尝得见。
“三品武技,藏于深处,此处焉能寻得。”
陆川正蹙眉间,背后忽闻娇音,亟回首,乃见陆姗双手环胸,倚架而立,含笑顾之。
“陆姗姊亦在此耶。”
陆川见状,亦以笑应之。
“陆川弟,真乃深藏不露也。”
陆姗步步近陆川,俏颜近贴,嫣然一笑。
陆川唯有以苦笑应对之。
“走罢,吾领汝观家族三品武技,但祖父有言,未至坤元境,不宜修习三品及以上之武技。”
陆姗越过陆川,少女曼妙身姿,分外诱人。
陆川笑而随陆姗深入,书架渐稀。
终,陆姗驻足于末尾一架前,曰:
“此即吾陆氏所有三品武技矣。”
陆川好奇心起,趋前观之,见架上陈十卷古黄之物,其侧各立木牌一枚,上书武技详介。
陆川之目掠过此十枚木牌,眸中微露光彩,此番武技,但闻其名便觉较先前所观者更为雄浑几分。
“汝莫非真欲修习三品武技耶?”
一侧陆姗见状,不由带些嗔意言道。
陆川一笑,正欲不拘小节择其一,视线却忽转至木架隅角之处,彼处竟静躺一卷淡墨色之武技卷籍。
“此为何物?”
陆川近前,目光带疑,望向书侧木牌。
三品武技,般若指,残卷。
陆川呆望木牌之上简介,未料此三品武技竟是残缺之物。
“此套武技,闻祖父偶得之,然正如牌上所言,仅武技之一残卷耳,若汝心诚欲一窥三品武技之堂奥,不妨另择他种。”
陆姗上前解释道。
“残卷而已,竟能获祖父珍藏于此,想来这般若指必有其过人之处?”
陆川沉吟道。
“尚可,然学不全则无用矣,据祖父言,此般若指虽能炼成,其威亦只及三品武技之境,或恐犹有不及。”
陆姗笑答。
“且夫此般若指之残卷,修炼亦极艰辛,陆门之中,尝试习者众多,然终仅祖翁与汝父得其精髓,然以其威能尚不及其他三品武技,遂为弃置。”
陆姗见陆川意动未消,恐其妄行,复戒之曰。
陆川闻此言,颇感意外。
惟祖翁、父二人能成此术,观此般若指残卷,实藏玄机矣。
“若此为残卷,不知玉符灵光之影能否补足缺失,自行完缮?”
陆川眸光一闪,忆及修炼岩碎拳与六合掌之经历,似无论何等武技,经玉符光影点化,皆可达至圆满。
未知此残卷般若指,可否同此殊遇?
倘玉符光影真能令此般若指复原无缺,陆川则不啻拾得稀世之珍。
虽此刻般若指全貌威力未明,然仅凭残卷即列三品武技,其全盛之时,必非凡品,或为四品武技之属!
四品武技,已然超脱下乘之境,步入中乘武技之堂奥!
陆门之内,四品武技仅一部耳,此仍乃昔年祖翁自陆氏宗族秘藏中窃出之物!
设若陆川能习得四品武技,即便面对锻体九重之敌,亦自信满满,誓必克之!
“势须一试!”
四品武技之事,令陆川心潮澎湃,目若火炬,紧锁那淡墨色卷轴。
少顷,情愫收敛,伸手探出,一举将其握于掌中。
“唉,尔这顽童何故如此执拗?欲讨训乎?”
一侧陆姗见劝说多时,陆川仍坚持选取残缺之般若指,不禁柳眉紧蹙,瞋言责之。
“吾先试炼观之,若终非适宜,另择他技可也。”
陆川笑答。
“汝…唉,罢矣,随汝意便好。”
陆姗无奈,微带愠色,跺足不已。
彼曾目睹众人择技,不乏选此残卷者,皆怀揣与陆川相似之念,自信能补全修炼,然最终无一不另换他技。
故此,陆姗不愿见陆川徒劳无功。
“姗姊勿忧,吾仅作浏览,并未决意正式修行。”
陆川知陆姗关切之情,遂笑言以慰。
“汝但自珍重便了,勿因此等琐事妨害修行。”
“独孤、令狐二族之徒,素来视吾陆氏不善,两家子弟亦屡有龃龉。”
言及斯,陆姗面色微愠,继而神色稍暗,喟然叹曰:
“实而论之,独孤、令狐二族之基业,确较吾陆氏为厚”
“每有争执,吃亏者常为吾等,此事长辈亦难以介入,唯有佯作不见耳。”
“二族子弟中,目下实力超群者何人?”
陆川颔首,不觉怪之。
盖因二族于昊阳镇经年发展,较之陆氏,陆家颇有新至之感。
“独孤氏中,以独孤离那人为最,闻其早在四月前已达锻体八重,今或已至九重,未可知也。”
“至于令狐氏,则令狐莹为翘楚,亦应为锻体八重修为。”
言此人名,陆姗语气含忿,似对其恶感颇深。
“独孤离、令狐莹...”
陆川口中低吟此二名,心中不禁感叹独孤、令狐二族底蕴之深,与之相较,陆家诚然尚欠火候。
“血刃馆若何?”
陆川念及彼血刃馆,其至昊阳镇之时虽迟于陆氏,然其勃兴之速,反超陆氏矣。
“血刃馆中,殆宇文峰其人焉,闻其亦具锻体八重之力,然其与独孤、令狐二族之后起不协,尝与独孤离交锋,终挫败。”
陆姗言道。
“诚皆英杰也。”
陆川微哂,手中所持般若指残卷因心绪波动而紧握。
较之陆力等辈,实无趣矣,真较量,须与昊阳镇青年翘楚相衡。
“然也,比较之下,吾陆氏后辈稍逊矣。”
陆姗叹矣,继而神采焕发,目注陆川,笑靥如花曰:
“然今后或有变,有汝在,猎兽之际,陆氏必能获取佳绩。”
“陆姗姊勿视吾过高,吾之实力仅与姊相当,较之彼三子,犹存巨壑。”
陆川笑而摇头。
“休得谦辞,尔正修未及岁余,吾修行时日远超于尔,若依尔进境之速,便是超那昊阳镇青年首魁独孤离,亦非难事。”
陆姗侧目以对,啐道。
“然吾须语汝,他日若汝胜独孤离,必助吾惩治那令狐莹泼妇,否则,吾恕你不下也!”
似忆何事,陆姗忽作凶悍之态言。
陆川愕然,睹陆姗目如小雌狮般狠厉,遂不假思索颔首,勉强笑曰:
“陆姗姊既有命,吾日后自当从之,但,欲惩令狐莹,何故须强于独孤离耶?”
“盖因令狐莹乃彼可恶人之未婚之妻也,欲惩之,岂能不先除独孤离哉?”
陆姗狡黠笑答。
“晓矣。”
陆川复愕,继而颔首。
“行矣,时已晚,记册毕,方可携此般若指残卷去。”
陆姗满意颔首,旋即转身,玉手置背后,马尾辫垂细腰,摇曳生姿,尽显少女之灵动朝气。
陆川随其后,记册既毕,遂顺带般若指残卷出武技阁。
出阁后,陆姗又与陆川絮语片刻,方别去。
陆川亦松一口气,马不停蹄归其小舍,心切欲试,观玉符光影,究竟能否修补完善此般若指残卷。
淡焉之月华,遍洒尘壤,犹似轻纱幻银,覆于大地。
幽邃之空域,陆川之形再映其间,随之而至者,乃岩碎拳与六合掌之光影,各展其威。
然则此次,陆川之目未尝凝此二象,惟紧锁其后者,神态戒备,心绪难宁。
日昃之时,彼已尽览般若指之残卷,陆姗之所言诚不欺矣,此实为残缺之章。
欲习得观之繁复奥秘,诚非易事。
故而,午后之钻研,收效甚微。
且此般若指残卷,与陆川往昔所触武技大相径庭,如岩碎拳、六合掌之类,皆有定式可循,而般若指独异。
此技需借某种符纹之法,催动体内玄气,待玄气与符纹合一时,既能爆发出无匹之力。
虽仅片刻之观,陆川已察觉残卷符纹,犹存缺憾。
或因此故,陆天、陆战等人修成后旋即弃之,盖无全卷,则般若指之威难全矣。
后续遗失之符纹,唯有赖玉符光影,试其能否补足完善。
陆川凝视之下,第二道光影彼端之幽暗,静默片晌,终乃波动再起,复又化作一道光影。
观此光景成形,陆川心弦稍宽,暗暗舒一口气。
光影既现,双手迅合,结成繁复法诀。
“此确为般若指启篇之法。”
陆川目中火花闪烁,紧盯光影不离分毫。
光影首诀既出,接连五变,每一变动皆繁复无比。
幸有午后预习,陆川勉力跟随之。
及至七变之时,陆川心悬一线,盖因残卷所载,至此戛然而止,后续法诀,即便残卷亦无记录。
陆川热切且紧绷之目光中,光影流畅之法诀忽现滞碍,幸而仅历数息,其手中法诀复又续变!
见光影手中陌生却又似浑然天成之诀,陆川按捺不住雀跃之心,面庞洋溢着激昂与喜悦之情。
原本残缺之武技,竟于玉符光影奇能下,渐复完整矣!
“竟真可行乎!”
陆川振奋良久,始渐归平静,复视玉符光影。
然其视线及处,面色遽变,盖因见此刻光影黯淡甚多,且手中法诀变换之速,亦见迟缓。
“何故如此?”
目睹此景,陆川心下震骇,此状自获神秘玉符以来,首次遭遇也。
陆川面色微沉之际,光影法诀变换之速益发缓慢,终至戛然而止。
观其最终手势,显然非般若指之终结。
“莫非即便玉符光影,亦不能全然修复此般若指耶?”
陆川紧锁眉头,显惑于先前完好之玉符光影,何以突无法续继修复。
维修顿止之玉符光影,稍作停滞,复又从头演般若指,然令陆川郁结者,此次施为,仍止于前次之处。
如是往复多次,未见丝毫之变。
陆川凝眸注视玉符光影,良久之后,终是无奈轻叹,自语曰:
“罢了,权且为之,较之残卷所载,终归完满些许。”
言罢,陆川双手伸出,随玉符光影所示,循序渐进,法诀结印流转。
如此修习,历时许久,陆川方缓缓松手,深吸一气,虽法诀繁复,然得玉符光影之精妙引导,铭记于心,非难事也。
诚然,铭记易矣,及至施展之时,则另当别论,非同小可。
“据残卷所述,此般若指分四重,惜乎仅载其一重之法诀。”
“若吾所料不差,此前玉符所复,应为般若指第二重,然则何故未能续展第三、四重?”
“难道难度甚巨,以至于斯?”
陆川眼神闪烁,思量再三,终摇首叹息:
“二重便二重矣,以吾今日之力,能修成般若指一重,亦足矣。”
内心稍作宽慰,陆川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退出这片幽邃之境。
卧室内,陆川紧闭双目豁然睁开。
身姿矫健,一跃而下床榻,随即提气凝神,腹部内敛,双手略显生疏地展开那套复杂之极的法诀。
随着法诀之结印缓缓臻于完备,陆川经脉中遨游之玄力种,忽尔微震,然此震动细若蚊蚋,瞬息即逝,无迹可寻。
及至震动泯灭,陆川摇头苦笑,虽铭记符纹于心,欲使玄力与符纹并行不悖,犹需时日磨砺。
盖此般若指一重,亦属三品武技之列,非朝夕可达神妙境地也。
念及此,般若指一重便匹敌三品武技,倘能再进一步,习得二重,虽不敢望四品武技项背,亦必能在三品武技中卓尔不群,陆川心中郁结,遂减几分。
轻吁一口气,探手入怀,欲取贴身玉符,然视线所及,面色骤变,愕然不已。
“此为何故?”
观今日之玉符,通体黯淡无光,昔温润如玉之感,今大减其半,其上镌刻之奇奥符纹,亦淡漠若隐,几不可辨。
此刻玉符,直如凡石,无复殊异之处!
此情此景,犹如失去某种力量之滋养,致玉符归于平凡。
“灵能耗竭耶?”
心念电转之瞬,陆川胸中之惶遽忽散,至于斯时,始恍然微悟,适才玉符光影仅及半修而自行止歇,其故何在。
盖此玉符补完武技,亦必赖灵能为之撑也。
曩者,自岩碎拳、六合掌至初之般若指,历次修为皆赖其力,致令玉符本有之灵能,至此罄矣!
“殆如是耳。”
室内,陆川拭额上冷汗,既已洞悉症结,解之法自当可寻。
于彼而言,玉符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不可使陷弊也。
力之取,陆川所识,不外乎二途,一源于灵药之中的精粹能量,另一则为玄力也。
前者或难期,盖因玉符能炼灵药为丹,似对此中蕴含之能无甚青睐,是故唯有后者堪虑。
念及此,陆川稍有踟蹰,继而瞑目凝神,催动经脉间之玄力种。
俄而,掌心微光漾动,一抹纤弱玄力,潜行于肌肤之下,然终未能透体而出,诚以陆川修为未逮,不足以控玄力至斯境也。
正当陆川蹙眉之际,掌中秘玉忽尔轻震,瞬时,一股吸力自玉符汹涌喷薄!
在这吸力牵引之下,缠绕陆川掌肤之下之缕缕玄力,竟被玉符一举吞噬。
且吞噬之余,玉符似犹未餍足,吸力续入陆川身躯,不断自其玄力种中抽取玄力。
此变故令陆川色变,彼玄力种乃其半年苦修之果,若尽为玉符所噬,其修行何以为继?
陆川方惊骇未定,忽感掌心剧痛陡生,视线急转,只见那玉符渐次没入掌肉之中,其速由慢而疾!
欲拔之,玉符却已悄无声息融入血肉,掌肤平滑如初,无丝毫创痕可寻。
及至玉符深嵌掌中,吸力随之式微,终至于无。
“此乃何故!?”
陆川强压心中惶恐,审视掌心,竟见一抹极淡符纹隐现皮肉之下,非细心不能察也。
此符,陆川并不陌生,盖因其与玉符之上篆刻符纹分毫不差,如同孪生。
面对神秘符纹,陆川一时茫然无措。
嵌入手心之玉符,似因血脉相融,令其倍感亲切。
凝神以感掌中玉符,陆川阖目沉思,恍惚间,神魂飘然,再临幽暗之域。
此时,域中第三道光影之躯,其辉光似又复明几分。
“玉符辅武,亦需玄力为基,诚不欺吾。”
观此景,陆川若有所悟,首微点,心动瞬间,自幽邃之域退。
自嵌玉符于血肉,似得随意出入此神秘幽邃之域也。
“体内玄力犹弱,未足玉符全备般若指,此武技之繁复,诚然矣。”
陆川掌紧握,继以低语喃喃。
“速增实力,似为当务之急!”
陆川轻叹,至今方悟,玉符欲完缮高阶武技,需雄厚玄力为基。
昔习岩碎拳此等一品武技,玉符尚能任之,然遇般若指此类残缺武技,则必借玄力以催玉符。
念及此,陆川暂抑对般若指之渴求,乃于榻上盘膝坐定,取玉符灵液一瓶,滴数滴入口,任纯净药力缓缓渗体。
药力滋养之下,玄力之种,复又丝丝茁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