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送水观
鸿福青衫已在打坐房内等着了,蓝袍领着苍石行过礼,便带着苍石坐下。蓝袍青衫二人贴着鸿福真人,苍石则坐在蓝袍下手处,除此外并无他人。
“凡入道门,需习得呼吸法,想必你见过些野道人打坐,但他们只是装模作样不得正法,太过粗陋。”
鸿福真人端坐首席,周身白色云气游弋,拂扫飞尘,飘荡悠然,一时迷住苍石眼。
“天地诞生之初,只是一片蒙蒙,朦胧里清气流窜。”鸿福欲从头说起,可话未毕,苍石却插嘴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晓得的?”苍石不解,这鸿福真人纵然有些神异之处,还能晓得天地起始不成?
“这是敕仙胜者书上所写。”
“敕仙胜者书?没听过。”
“人王罢黜百家,独尊道门,以道教为立国之本,率军一统天下。海内一统,却仍是魑魅魍魉无数,天灾地祸寻常。人王遂截取天机,炼成敕仙胜者书,定下三纲六纪永录于书,使世人免受天灾邪神迫害。敕仙胜者书是我朝基石,能自动记录天地间所有事情。你从前只是一小民,自然不知敕仙胜者书是什么。”
“难道这些事只有道门中人才能知道?可这又是为什么?”
鸿福摇头道:“你当真不知?休问如此蠢话。”
鸿福示意青衫,青衫欣然领会,拿起随身青皮葫芦,红纱从中飞出,拨开室内四角摆着的香炉红顶盖,炉内立刻升起黄色烟气,散发出的香味,与那日理事殿内黄烟如出一辙。
“既然你不想听大道理,为师先将呼吸法传授给你,你仔细学。”鸿福手中拂尘一甩,周身云气向苍石涌来。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鸿福缓缓道,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促使苍石在烟香,云气环绕中沉下心思。苍石的思绪投入体内,乱理针像是他的第三只眼,他看见白色云气从体表沁入,包裹围绕在乱理针周围,裹挟着银针沿着各处穴道游走。穴道中常有堵塞,每到这时乱理针便会显现锐利,冲垮拥堵,云气在苍石体内畅通无阻,只用了几十息便走完了一个小周天,随后云气各自分散,停留在各处穴道,阻挡体内沉积弊物。福禄烟气被吸入体内,像是高山融水流入深谷一般,自然的从肺中进入穴道,随着脉搏悸动一遍遍冲刷穴位,拓宽河床,冲洗杂质。最后如同海蒸雨云,与血剥离,随着呼气排出体外。
苍石睁开眼,感受着体内的动静,仍有些恍神。蓝袍惊讶:“这么快就打通穴道了?”
鸿福真人呵呵一笑:“他有神通法宝乱理针,能像仙气一样清扫穴位关隘,呼吸吐纳自然比常人快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福禄金水制的烟香,是道门修行必备,呼吸吐纳没有烟香助力,只靠自然气息何其难也。福禄金水取自左肋心下,是人日日夜夜呼吸天地气息,摄取谷物血肉凝结而来,乃精中之精,珍贵无比。”
“这七日里你哪也不要去,就在观中修行,七日后福禄金水送京,你与蓝袍青羽同去。”鸿福话毕,苍石问道:“我必须去吗?”
鸿福像是看出苍石心思,“无非是外出行走游历,你与蓝袍结伴而行,又有押运车队照应,岂不更好?既能增长见识,还能欣赏沿途山水,有什么事也不缺使唤的下人,只消跟着车队入京,便是大功一件,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差事么。”蓝袍也劝道:“师弟,你信我,这是个好差事。”
苍石被鸿福这一番话劝住了,心想到:“是啊,何必给自己找苦受呢,跟着车队走不好吗?”嘴上却道:“可我从前不过是一小吏之子,何德何能消受这番机缘呢?”
鸿福真人听罢哈哈大笑:“只因这是我给你的赏赐!你除了接下,别无他选。”
......
短短七日转瞬即过,试前宴,乡试,试后宴,谢师会都在这几天办完了,同时的各类操办如火如荼,城门通宵不闭,流水席七天不散,各处酒楼日日爆满。
周遭乡县百姓无不感慨万水城富饶,王知府慷慨,许多流民,乡人,乞丐撑死在流水席上。尸体被抬出城,扔在乱葬沟时,旁人见了常羡慕道:“真是个好死法。”却人没看见尸体才被扔出城外,成群野狗便会将尸体开膛破肚,吃干净人肚中尚存余温的饭菜。乱葬沟常吹腥风,腥风吹入城中,府衙前大街摆满的花团也难掩腐气。甭管撑起了多大场面,无非是搜刮来的财宝,无非是空撒掉的金银,都添做王知府履历上的一道朱批。
送水观内苍石对此俱不知,他欣喜的不停呼吸吐纳,感受着身体各处的异动,乱理针运作也随着修行愈发随心所欲。
苍石心想:“天大的机缘,叫我捡去了,只希望那鸿福道人没骗我,若是我真得了个官做,就是甘心拜伏在道门下,叫他几声师父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