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人女被抛尸在城郊乱葬沟,王知府想起还有公事,半路回了府衙,只剩王员外和苍石坐着轿子向城郊去了。蓝袍赶到王府,门房报老爷带着陈大人去了城外,蓝袍又拍马沿路追来。
“苍石兄弟,干什么去啊,这么着急?”蓝袍追上一行人,骑马并着轿子道,苍石掀开帘子苦笑一声:“一时说不清楚。”
“哈哈,说不清那就不说了。”蓝袍转头问起王员外万水城福禄金水产出,王员外一一作答,蓝袍听了直皱眉:“怎么这么少,也没见你往观里送多少啊?我是看开源兄面子把这事交由你做,这档子事你也敢中饱私囊?找死吗?”王员外忙辩解:“大人,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今晚寒舍做宴,可来府上一叙。”
几个抬轿下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语一声,吭哧吭哧抬着轿子走着。天中日色袭人,热浪一股股刮进轿子里,苍石垂头沉默不语,脑袋随着轿夫步伐一点一点的。
到了乱葬沟,一眼看去坟包数量不下数百,苍石下了轿问:“那囚人女儿你埋在哪了?”王员外身旁人跑进乱葬沟左右比划了下,范围盖住三个坟包,数个土坑。那人道:“大概是在这一块,究竟埋哪我记不得了,这地晚上渗人,我们胡乱埋了便走了。”
乱理针一阵悸动,苍石晓得这人是在说谎,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说真话!”
那人不敢还手,顺势躺在地上护住头裆,一副决心受打的模样。见他这幅样子,苍石释怀一笑,反而收力懒得打他了,回头问王员外:“我只问一次,你叫他如实回答。好么?”
蓝袍道:“老东西这么喜欢打哈哈?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一个下人也敢跟爷绕弯子?”说着手便往腰里刀上靠。王员外急了,催问那人:“你说实话啊!你说实话啊!”那人这才道出实情:“那晚我们来埋尸,挖土挖了两锹就累了,干脆把人丢在这就走了,这会可能已经被野狗吃了吧。”
乱葬岗就是个大食盆,能被丢在这的尸体,都是没人管的。这是野猫野狗的天堂,每到夜晚他们都能在这些土包中翻找出文明的硕果,酣快的吞入腹中,浅埋的尸体尚如此,何况是不做掩埋的新鲜女尸?那人是见苍石要寻尸,自己却没把尸体处理得当,故而支支吾吾不敢讲实情。
“为什么呢?这些事情没有人管吗?”苍石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买来的仆人于情于理都能随意主人家处置的,苍石兄弟你也算大户人家出来的,不会不懂这些吧?”蓝袍安慰道。
苍石家中也有许多丫鬟,一些模样俊俏,一些口嘴伶俐,这些丫鬟他爱的紧。另一些丫鬟模样丑,或是做事笨手笨脚,不入他的眼,可他也未曾为难过她们,自己还常为这点小小善心自得不已,感到自个是多好心肠的人物,自己是个多好的少爷!呵呵,如今在几句话间害死了一对无辜父女,从前那点小小好心成了笑话。他何曾想到自己会促成如此事来,苍石闭上眼,囚人那顶扣在地上,蓬乱肮脏的头发浮现眼前。
他羞愤难当,眼中落下几滴泪来。他羞愤落泪是因为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是真切的为囚人之女的遭遇动容?或者他并不是富有同情,只是单单为自己的愚蠢虚伪而流泪?
热气裹挟着土腥气,夹杂着腥臭吹来,苍石感到热了,感到渴了。苍石胸口闷闷,叫他扑倒在这些无名坟包上痛哭一场发泄情绪,他拉不下面子。叫他为这番遭遇作诗一首,他没这个文采。他没什么想说的,没什么想做的。直到蓝袍被太阳晒的眯住眼,继而道:“太热了,观里凉快,我们回观里吧。”苍石三步做两步上了轿,不敢再往乱葬沟瞧一眼,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送水观去了。
王员外将蓝袍苍石送至送水观,苍石蓝袍两人下了轿,苍石对王员外道:“你去把那囚人家里情况打听清楚,家里若还有人,把尸首给人送回去入土为安,再多给点银子。”王员外连连称是。
蓝袍心中啧啧称奇,感慨苍石仁爱之心,要换自己被这什劳子员外骗了,早一刀把员外剁死,真是给他脸了。
“苍石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我得好好教教他才行,怎么能叫下人把我们的面子驳了呢?”蓝袍心中想着,接过门内道人递来的腰牌挂上,先苍石一步进了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