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七年级,三分钟热度的易忻朦幸运地遇到一个超具演讲天赋的班主任,在班主任日常的鸡血作用下,易忻朦几乎每天都充满了学习的劲头。她升级考试并不理想,原班级第五,新班级排到了第六,这怎么能行?她很快便清除了心中对分班的不舍,进入斗志昂扬学习新知识的状态。
仲秋的暮色里,易忻朦跟一个扎马尾穿红外套的女生一起推车走出校园、骑车并行,她难得的缓慢了骑车速度,满眼崇拜地听人家神色淡定地讲述自己怎样高效利用时间。七年级第一次考试的排名已经出来,同行的红衣服女生是新晋第一名,恰好是她很熟的后位,一放学,她便忙不迭地约人家一起走,请教学习方法和经验。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忻朦。”
“啊?羡慕我?”她惊喜地笑道。
“对啊,羡慕你离家这么近,这段时间又可以背好多知识了。”红衣第一名说完,抿着嘴角双眼笑盈盈地望向她。
“啊,你这样说我惭愧死了。我回家都是先玩,浪费很多时间……”易忻朦有点窘,她以为自己是因为什么优点被第一名羡慕了呢,结果是住址的优势。
“不要浪费时间啊,我小学时也是贪玩,到了初一,才突然觉得时间特别宝贵,然后就再也不舍得浪费了。”
“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能突然唤醒一种学霸人格啊?”
“相信很快的。”
走过学校体育场外的那段路,两人也到分别的路口。
“拜拜,明天见!”红衣第一名率先摆摆手。
“拜拜。”“拜,明天见哦!”“拜拜。”轮到易忻朦道别时,耳畔先后乱入了两声男声的“拜拜”,易忻朦趁机寻着声源望去,竟是魏子津和王章翼,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紧随在她俩身后了,也是在这个丁字路口分开。不过,他俩的声音……哈哈,他们也都变声了!
刚开学时易忻朦就发现了,六年级还大都是幼稚矮个子的男生经历一个暑假猛地窜起个儿了,刚一见面他们还互相调侃对方变了公鸭嗓。当时分班匆匆,她都没留意,王章翼也变声了。
边骑着车,她边饶有兴致地去辨别,哪声“拜拜”是王章翼的,哪声是魏子津的,因为有一个变得轻点,有一个实在——额,有明显的变声特色。哈哈哈!
日子过得匆匆,再次跟魏子津有关的场景,已经是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一进考场,易忻朦惊讶地发现门口坐着魏子津,这可是第二考场,考生是每个班期中考试成绩排名第三至六名的同学。她正暗暗惊叹他的进步,找到座位号坐下后,转头发现左手边隔着一个空位坐着的竟然是王章翼!她瞬间幸灾乐祸起来,哈哈,王章翼,你也有今天,从一二名上掉下来了?她开始依据他的位置盘算他在班上的名次,哎呀,班上第四名,跟自己一个名次!
考完数学,她窃喜着主动去找一米距离的王章翼对答案,六年级的老班长也从靠后的座位里带着卷子走过来,三个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对开答案。没一会儿,出去一趟又回来的魏子津也拿着卷子靠到王章翼这儿,一脸认真和腼腆地低声对王章翼说:“我们对对选择题答案。”这时,他们仨已经对完了,有两道题三个人答案不一致,正讨论着。易忻朦见昔日的老同位只找仍旧同班的王章翼说话,对自己看都不看一眼,忍不住主动搭起话:“魏子津,你第十二题选了什么?”
“D.”他站在王章翼身边,抬起眼,仍是一幅认真紧绷的表情。
这时,易忻朦跟王章翼和魏子津的个头还差不多高,平视就行,只有六年级就第一批变声发育的班长需要她仰着脖子看。她无奈地笑着扭头仰向道:“班长,咱俩这题的分估计要丢,他俩答案一致,二比一比一。”“哈哈,好吧。”
冬日的阳光,比夏日更有一种敞亮的态度。寒风呼啸着窗外的天地,阳光愣是让一切看起来明媚温暖。那么小的他们,是眼里眸中藏不住喜怒哀乐的年龄,在阳光笼罩的温暖考场上,还在为着一道题目争对错,为着谁对谁错羡慕和懊恼……
来年四月,教室进行了一番调整,王章翼和魏子津班从二楼搬到三楼、搬进了易忻朦班对面的教室里。
在一个临近上课的午后,只见易忻朦快步跑在教室走廊里,直跑到对面教室的门口才停下。教室敞着门,她探头进去,糟糕地发现,他们班的班主任已经站在第一排桌子前开始讲话了!刚才她去办公室找美术老师,临走时被历史老师临时授命,喊九班的历史课代表魏子津立刻去找他。
好在,讲台上还坐着一位中午的值日班长,她忙轻喊“同学”引起她的注意。待那个值日班长转头向她,易忻朦瞬间记起了她:
就是她,曾跟王章翼从教室内嬉戏打闹到教室外!
那时他们班还没有搬到楼上,她去找班主任上课路上撞见两人互动着先后跑出教室。亲眼目睹的那一刻内心还是有些波动的,易忻朦感到意外、震惊和无法接受:王章翼怎么会对一个举着他卷子喊叫着让他去追的女生满脸堆笑?要么就是他喜欢那个女生,要么就是他喜欢跟女生疯闹……当天晚上她就气呼呼地在日记本上立志不再欣赏、关注王章翼。
此时,她不得不面对着那张自己不喜欢的面孔,跟她在讲着话的利落短发女班主任身后偷摸交流:“历史老师找历史课代表去办公室一趟。”
她淡淡地看着一脸汗的她,没过分理睬。
“历史老师!”易忻朦夸张起口型,并且开始断句,“找!历史课代表!”她其实有点紧张和窘迫,她去办公室之前就跑了一头汗,还没消,她觉得自己汗涔涔的模样肯定不好看,可是还要站在王章翼的教室门口。
“什么事?”讲台上那个皮肤白白的女生终于回应易忻朦了。
易忻朦这才轻轻舒展了皱巴巴的眉头,点点头:“找历史课代表,魏子津。”
“你找魏子津啊?”她确认的时候直接说出了声,引起班主任的注意。
班主任寻着女生的目光望向易忻朦,易忻朦的脸更胀更红了,她略显慌张地望向女班主任,想开口解释清楚:可不是她找魏子津,是历史老师找课代表。但那个脸色高冷的班主任并不打算给她机会,她也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嘴里的话都没断开,目光停留了不过两秒——是的,三秒都不到——就继续面容严肃地朝同学们讲话了。
易忻朦从没这般尴尬过,她自知不该打断班主任训话,又觉得应该完成任务,只好朝教室内密密麻麻的同学堆中扫了一眼,就在她庆幸自己在那撒网似的一眼中发现了魏子津时,上课的音乐铃响了。易忻朦瞬间泄气,丧丧地转身跑回自己的教室,带着自责,她没能完成历史老师交给她的任务……
五月中旬,全市的运动会要在星愿中学举行了,这天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易忻朦和另一个女生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原来是七年级级部的每个班要出两个开幕式的引导员,现在立刻去操场集合彩排。易忻朦并不懂得“引导员”为何物,但当她听说每个班只有两个名额、自己还被选中时,心里就很得意。
她拉着另一个女生匆匆下楼,撒欢儿地穿过教学楼前的广场,冲向正吹着自由之风的体育场。她不忘歪头瞥一眼西斜的太阳,又深深汲满鼻不湿不燥的微风,欢快得像只出笼的鸟儿。
体育场内已经集结了一群衣着色彩鲜艳的女生,叽叽喳喳聊着笑着。易忻朦边拉着同伴往人堆处走,边打量起这些个笑得烂漫的女孩子,她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们都长得很好看!
她不由得对照着她们,反观起自己的形象:她不肤白也不貌美,额头上此时还冒着两颗青春美丽痘……如果漂亮是引导员的选拔标准,她长这样——也可以被选进来吗?
在柔光和轻风里嘻嘻笑又咯咯闹的女孩子终于等来了带着彩排的老师,她们每人选了一块写着学校名字的牌子,举过头顶,听着指令列队排练了一圈,易忻朦算是明白什么是引导员了。
之后,又有老师推着一车子衣物来了,女生们一人领了一套,纷纷去洗手间换上,再亮相,就都是喜笑颜开的小美女了。这套衣服像是传说中的学校会给女生定制的校服:上身是荷叶边的长袖白衬衣打底,再套上件红色针织小背心,下身则搭配了卡其色包臀短裙。
等到焕然一新的女孩子们带上精致的白手套,彩排的氛围才真正浓厚起来。音响师调好音响,装扮主席台的工作人员手中悬挂的红色条幅像彩带在风中舞动,被衣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们更是个个欢欣得忙碌起来,她帮她整理领结,她同她演示身姿怎样像手中的牌子一样挺拔……
易忻朦好久没感受到此刻这般通透的快乐了,在飘扬着胜利进行曲的体育场上,她贪婪地摄取、欣赏眼前的美好,嘴角咧着压不下来。
快放学了,彩排才结束。没有人愿意换下这套美丽的衣裙,女生们就那样兴奋地、靓丽地回到教室,在同学们诧异的、惊羡的注视下回到座位。
易忻朦自然也没舍得换,她抱着书包往停车场走的时候,不自觉高昂起头颅、挺拔起胸脯,脚步都些微郑重起来——当然,不如当引导员时那么郑重。
操场上的时光,好像在她心中灌注了很多快乐,导致这一刻她的眼间眉间口唇间,举手投足间,都在冒着快乐的泡泡!
走向停车区域时,以往很难闯入人脸的易忻朦眼眸中,悄然映出了魏子津的面孔:
他长个儿了,长成自己在三五米的距离都需要微微上扬着目光看的高度,不知是白衣服的原因还是个头的原因,又或是他身上显出的自信的松弛感,魏子津在人群中变得扎眼。
易忻朦不服气,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身边的、自己欣赏且有点喜欢的王章翼?
魏子津显然也看到了易忻朦,但两个人对视后都迅速转移了目光,不约而同将目光统一落向王章翼。魏子津跟王章翼说了句什么,两人笑起来。
王章翼笑起来很暖又很可爱,易忻朦刚要为自己在如此光鲜亮丽的着装里遇见了他感到开心,就想起他追着别的女生笑的场景,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内心一番加戏后,她的快乐不再是满溢的程度了。
——老年魏子津慢悠悠地笑了。他选择拍照模式,倒退回她奔跑在校园里的场景,给她留下一张照片,又前进到她抱着书包满眼喜悦乍望向自己的时候,拍取一张。
在心河中,主体人的形象是结合着自我印象生成的,易忻朦在那个春天的傍晚,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也在自己的内心,对自己的面容、整体形象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欣赏,也对自己的仪态和表情形成很具体的感觉,所以这个下午,她的形象在心体中是无比清晰和美丽的。
魏子津把照片存在了隐私文件中。现实世界可以将它们洗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