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具体呢?”
赵依牧蒯着勺子,将碗中油条的碎渣和余浆勾将一起。朵颐后,她扭过身子,歪头问道。
六度分隔理论、与众多社会学的模型试验一般,虽说经得起推敲,然而具体结合到现实,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事。
赵依牧大学学经济出身,同是社科学类,相关的理论大学时学了不少,但最后无奈发现,理论归理论,单纯的理论永远解析不了人类复杂的社会全貌。
社会是人与人的交汇集合,无法接地气,实际上、无法转化成社会成果的社科,不能称科学。
就像那些云,飘在天上就只是云,化做雨露,钻入泥土,才算甘露。
和宁追四目相对,隐隐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丝不妙,隔着不到半米的‘流氓’,也许又生出了令人雷惊的主意?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准的离谱。
宁追的确想狂飙....
没急着解释,一勺子搅进瓷碗,囫囵吞了三四个小馄饨,就着面汤原汤化原食,吃个舒心,一边含糊道:
“经济学,我不专业,但人的话、略懂。”
“咱们人,有趋利性,社交的本质是利益,即使至亲好友、也存在诸如寻求认同感,倾诉感的心理需求。所以背后需要促成交互的媒介,或是‘媒介’有实际价值、亦或是‘媒介’本身有成为潮流话题。
“如果有基于这两种关系下的‘媒介’商品,加以稍稍运作,是有概率小范围内爆款的。”
赵依牧眨巴了几下眼睛:“送礼or女人聊包、聊化妆品?
“不止、青年人的潮流穿搭,中年男人的手串鱼杆帝皇丸,老年人的花披肩,养生酒,诸如种种,太多。”
说到这,宁追忽然顿了下,颠着头扫视了一眼朴素的赵依牧:“没想到,我们的小赵署记也对化妆,包啊,这些感兴趣啊....”
“啊,没有?以前在寝室时候,听室友们常谈而已”赵依牧连连摆手否认。
但宁追得寸进尺,往前凑凑,盯了半天,于是略微一笑,透过那双挡在眼前的镜片,他忽然有了新发现。
赵依牧避开视线,嗔道:“别看了,有、有什么好看的。”
俄顷,她匆忙的转移了话题:“可是这跟威信有什么关系?人情关系又不是有了手机后才有的。”
宁追嬉笑着收回向前微微撅拱的屁股,落回座上,接着解释:
“这是衍生问题,找爆款容易,但现下不是商品短缺的年代了,我们就算推出爆款也会被复制,并且被强大的县域社交网击溃。”
“镇上,没啥流动性,市场固化,沿老渠道走,死水一滩,可能残渣都吃不到....”
“所以想赚镇上的大钱、除了找对商品,还必须先把水搅混,在渠道上不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要做引导者。”
“而威信,有成为新渠道的可能。”
宁追没有说后来泛滥朋友圈的‘威商’毕竟当下威信支付还在襁褓中,直说在威信赚大钱可能会被认为异想天开,所以暂时只能先提供一个思路:
“和传统社交方式相比,威信的沟通速度是降维打击;如果出现商业模式,同样对基于传统社交的商业模式会形成降维。”
“四度、三度、二度的网状分隔,总快过传统单线程的六度分隔。”
“我们借势走,借着人性走,一定有机会。”
“又是人性论?”
赵依牧皱了皱眉头:“好像不对吧、我们是....”
潜意识里,她承认是认同宁追这番‘歪理’的,但又觉得不对,受过的教育和信仰在将她拼命往回揪。
她自认意志坚定,如果肯定宁追那套投机取巧的灰色歪理,总有些违背信念,不再纯粹的感觉。
就如同凝望深渊,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被深渊吞噬.....
宁追一眼看穿她的纠结,笑着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啥。”
“也的确歪理、毕竟你要让我对大学时马叔叔的课做评价,我只能答两字:‘睡过’,所以我只能从我的角度出发。”
“或者再精确一点,不说人性,就当咱两只小老鼠,鼠洞窥天。”
赵依牧努了努嘴:“换个动物...”
“那下水道里的双马尾?”
“......”
“还是老鼠吧,我不要灰耗子,我选仓鼠。”
“好的,双马尾。”
宁追灵活一扭,躲过袭来的‘筷子剑’,贱笑的说着打不着,气老幺,然后赶在对方欲要直接上手时,赶紧卖出关子:
“没办法,先低头看看现实,等哪天等吃饱了,才有资格向上看。”
“就像眼前只有毛坯房,你跟我说这装饰好、那家电好,让我深度考虑需求,但我当下只能考虑先去搞张床,否则,我连今晚都过不去。”
“所以道理都一样,村里没钱、饿着肚子没空去多想那些深度的问题。”
看着赵依牧还是犹豫的样子,宁追摊摊手:“可以理解,赵署记如果嫌脏,我自己上也可,如果出事,我自担就是。”
他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毕竟要做的事多半要引起争议,换位思考,的确只有他这‘自由人’才能无包袱的放开手脚去干,如果位置互换,恐怕自己同样会纠结犹豫。
所以他又叹了口气表示:“我理解。”
听此,本来沉默的赵依牧却猛一抬头,手中来回拨弄的筷子‘咔嚓’断成两截,不满道:
“这说的什么话?”
“难道就你是英雄?我会做逃兵?”
“或者什么叫做,出事,你来担?自以为是,只要我在下马屯一天,轮不上你出头,担这担那。”
她忽然想起早上闲聊,继而倔道:
“我偏要在上。”
宁追汗颜一怔:“你就那么喜欢在上么?”
他跟着起身,俯视下去,只看到目光坚毅,仿佛激发她的不是对方言辞,而是一种出自骨子里的傲倔。
这番话,倒是颇为符合印象中的她了。
俄顷,宁追略一思考,笑道:“回去再说吧。”
“其实还有件事,刚才我就想说了,一亩署记,你是第一次贴双眼皮吧?貌似,你好像贴反了....”
陡然,赵依牧脸色一下拉了下来。
宁追将钥匙转上三圈:“反正时间还早,要不,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