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为会对你产生这样的影响”
穆天泽有些愧疚，他当时不过是即兴为之，觉得有趣，想做就去做了，根本就没有思考过自己的行为会对一个思春少女产生多大的影响。
“所以你后悔了吗”
穆宁雪小声的问道，少年并未直接回答，他仰头看着那随着渐暗天色而显现出的神秘星空。
“后悔？如果因为无法回应那份美好的期待而去后悔种下的因，这是何等愚蠢的想法，因就是因，与预料之外的果无关”
他救人，绝对只是因为他想救，至于为什么想救，至于救了之后那人又会如何，皆与他无关。
“真是不负责任的发言啊”
穆宁雪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释然了，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是她认识的穆天泽，穆天泽从来都没变过，是她变了，变得太贪心了。
“也对，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值得你铭记的，一直都是只有你在付出，只有你救赎了我，而我却什么都帮不到你”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那些珍藏的回忆里，她从来都是接受馈赠的一方，说是探讨学习，其实根本就是她单方面接受知识的馈赠，她从来没有做出足以让对方铭记一生的轰轰烈烈的故事。
她所能做出的最疯狂的事情，恐怕也就是策划一场越狱，可是就连那，也不过是她自作多情，就像少年带她展现的那样，监狱对其而言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只是对方自己不想出来罢了。
“那你就错了”
穆天泽揉了揉她的青丝，那无人可见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宠溺。
“你知道吗？人类其实是一种很愚蠢的生物”
“人类擅长比较，也喜欢比较，因为人类只能看到相对的价值，也只能通过交换来比较出价值”
“人类真的很蠢啊，蠢到对那些投入了巨大精力的垃圾视若珍宝，蠢到随手丢弃那些不经意间获得的绝世宝物”
“人类也愚昧到把侥幸的成功当作自己的能力，愚昧到因非战之罪而一蹶不振，因为人类的眼光太狭隘了，狭隘到只容得下结果”
“所以人类才会不断忘记过程，忘记那源头，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人类看不到那些隐形的价值，人类只看得到那些显现出来的价值”
“难道未曾发生，就不值得认可吗？”
“我只能说，如果真的要用死亡去证明一份情谊，那死神也不过是一只被命运女神所愚弄的可怜虫罢了”
穆宁雪不知道何时悄悄的仰起脸，看着少年那仰望着无垠星空，倒影出繁星，还流露着一丝温柔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星辰。
“你以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我不过是随手而为；你觉得你什么都做不到？可你早就付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少年走到青石板边缓缓坐下，秋天入夜的风有些许凉意。月明云淡，让星光毫无阻拦的垂下，与远处苍茫的山脉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极远的狼嚎，更是为这画面赋予了一丝生机。
而那画面的中心，少女不知何时侧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少年侧目看了一眼，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这确实是他未曾想到的画面，他高估了对方的坚强，或者说，低估了那份羁绊。
他从未想过穆宁雪竟然会对他藏着这么深的感情，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平时很聪明，很冷静，很理性，比同龄人都要懂得多，却从来没去深入了解过那个女孩脆弱的内心。
“确实有点不负责了啊”
穆天泽自嘲的笑了笑，他确实没时间去想那么多，没想过自己的帮助已经成为了别人难以承载的负担。
但这就是因果，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看到美女靠近就开始幻想着发生什么、幻想着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的人，他也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成就。
“自古情债最难还呐”
他只是不想穆世毁了这么一块上好的璞玉，至少他不能容忍在他眼前毁掉，那实在是一件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所以便一时兴起，想看看自己的行为能否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在那个女孩的命运里掀起一阵风暴。
现在好了，风暴还没掀起，倒是先撩动了人家的情丝。
想到这里，他不禁揉了揉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完全打乱了他的安排，他本以为穆宁雪最多只是对他有些好感罢了，谁知道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他是真不怀疑，如果需要的话，这个女孩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去用自己命换他的！
现在若是装作视而不见，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外在越是冰冷，内在就越是炽热，他算是体会到了。
究竟是接受，还是拒绝呢？可他真的能拒绝一份如此纯洁，不染纤尘的真挚感情吗？
“我让你很为难吗？”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的少女，那灵动的眼神里藏着一抹少见的狡黠。
“只是有些措手不及”
他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有了决断，否则今晚也不会说出那些话。
他忽然笑了一下，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恐怕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欣喜若狂都来不及吧？哪儿会像他一样。
“有些愧疚吧，让你压抑了这么久”
穆宁雪轻轻摇头，而后抬起素手捧着少年的脸颊，强忍着羞涩，认真的和少年对视：
“之前我们都是笼中之鸟，追求更多的只会平添烦恼”
那沿着掌心传来的，不只有温润细腻的触感，还有少女那不加掩饰的赤裸情意，那简直都快要把他灼伤！
此刻，看着那几乎要融化的红宝石，那轻颤的睫毛，那泛着光泽的诱人粉唇，说不心动是假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忍不住想去占有这份美。
可他还是忍住了。
他并不是怀疑穆宁雪只是一时冲动，那才是对这份感情的亵渎。
他只是不想现在去占有这份美，太过于暴殄天物了。
有句话他说过了，他不想糟践如此一块璞玉，这个美如精灵般的女孩，不应该依附任何人。
“再耐心一些吧”
耐心是人类少有的美德，等待也可以是一件能慢慢享受的事情，尤其是，当得知那珍品已经属于自己的时候。
花朵还未盛开，果实尚且生涩，他又岂会焚琴煮鹤？
“等待时酝酿出的期待，甚至比品尝的那一刻更值得回味。”
穆宁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低下了头，淡淡的绯红从脖颈一路染到了耳垂，俏脸更是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少年只是静静的欣赏着那份美，甚至不掺杂欲望，或许在他看来，此刻不带任何欲望，才是对这份美的尊重。
但无论如何，这一刻少女的娇羞，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会有丝毫褪色。
虽然两人依旧是那样相依偎着，可与之前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似乎一层无形的隔膜悄无声息的消融了，即便两人现在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不觉得有丝毫尴尬。
仅仅只是感受着那份温度传递过来的存在，感受着那生命的搏动，就胜过千言万语，海誓山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