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羞于开口为难家人,但又不得不说,他读书,全是为了高中,若是中了状元,他们李家也算是平步青云,能来个大翻身了。
“娘,大哥,大嫂,三弟,圣上又下了招贤纳士榜,先生让我此次去试上一试,若是中了,我们李家……”李二低着头说着,却突然被李赵氏打断,不禁抬起了头。
“什么叫我们李家?中了状元又如何,又不是我们我们李大中了,你中了状元,你做了县老爷和我们李大有关系吗,进京考状元?这得花多少银子?我们还有大郎二郎要养活,我们没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还不是想骗我们大房的钱!好你个李二啊,我们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李赵氏嘴上像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就说了一大通。
还未说完就被李大一声给吼停了:“闭嘴!你个娘们,有你说话的地儿吗!屋里呆着去!大郎二郎,跟你娘进屋去!”
大郎二郎愣愣的看着自己爹和娘,又看了看二叔三叔和奶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吵起来了。
李赵氏今天也硬气,偏是不畏惧李大的怒吼,又争道:“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啦?你挣得钱我没份是吧?你别打那点钱的主意,我告诉你李大,那是留给我这俩儿子娶媳妇儿用的,你给了你弟,你儿子咋办?”
“咋办,咋办,大郎二郎才几岁,什么狗屁娶媳妇儿用的,这么些年我还挣不出他们娶媳妇儿得钱,你给我闭嘴,我们兄弟间得事,哪轮得到你个娘们来插嘴!”李大继续吼着。
“你敢!你敢给他我就不活了!”李赵氏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边哭边拿双手拍膝盖,“哎哟我的娘喂……”
也没等她把眼泪哭出来,李大拎起她,往她脸上就给了一耳巴子,打得她都忘了撒泼也忘了哭,也打得李家那三个愣神神的看着他。
李大从不打人,老实本分,脾气又好,为人也仗义,原先李母一直觉得李大娶了媳妇肯定要受媳妇唆使了,没想到他这么顾兄弟情,不忍让他们夫妻闹到如此的同时又想着李父泉下有知也该高兴有几个好儿子。
李三赶紧冲过去劝李大:“大哥你做啥呢,有啥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还打人呢,快放手,把大嫂给放开。”
李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痛的低下了头,他早就想到自己说要进京赶考会掀起一阵波澜,却没想过会闹得这么难堪,此时他手心冰凉,却又沉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赵氏回过味来,知道是李大打了她,心中得委屈也涌上心头,她整日累死累活是为了谁啊,她不让把钱交出去是为了谁啊,他还打她!
“行啊,李大,你厉害,你爱咋地咋地,我没权利管你,我闭嘴!”说着,推开上来拉架的李三,走到自个儿屋,走进去把门关上了。
大郎二郎吓得不敢做声,李三看他们一眼说道:“去,进屋看看你娘去,哄哄她,让她别生你爹的气了。”
大郎二郎这才一前一后往李赵氏那边冲了过去。
此时屋中只剩下了他们母子几个,四个人对看一眼,就李母一直坐着没站起来,此时朝他们三个说道:“坐吧,我们娘儿几个商量下。”
三个人听了各看一眼,都落了座。
李二看着李母,双手紧了紧,最终还是说道:“娘,要不……要不……我不考了,我回来种地吧。”
李母还没说话,李大就大声反对:“二!说啥呢,咋不考,得考!家里就你一个读书人,你不考谁考,你别听你大嫂的,她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大哥说啥也得让你去考试。”
“大啊,你也别急,听我说。”李母看了李大一眼,又看向李二,“二,你这是必须得去考,钱得事你别担心,我这里还有给你和三留的娶媳妇钱,你大哥给你的你也得拿着,但你得记着他的恩,将来做官了,要报答你大哥,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那样的人娘不喜欢,就连你爹,泉下有知,也不会答应。”
李二看向李母,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兴许是暗夜里得烛光太过于亮堂,刺的人眼睛都痛,也越是容易流眼泪。李二腾的站起来,往后走了几步,又郑重得跪下。
“娘,孩儿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大哥,弟弟谢谢你了。”说完竟朝着两人狠狠各磕了个响头。站起来后,又朝着李三一笑,“三弟,二哥也谢谢你。”
四人对视几眼,一切感情都在不言中,他们李家,一直都互相扶持,兄弟间的感情无比深厚,断然也不会因为区区钱财而不和。
李母也朝着李三说:“三啊,你今年十八岁再缓个两年娘再给你说亲,现在不急,啊。”
李三听了,闹了个大红脸,心中害羞之际,竟然想起了林宛月,她的音容笑貌,她在风中摇动的裙摆和那黑如墨般的秀发。
“二,你给娘把娘炕头上用油纸包着的那个镯子拿过来。”李母朝站着的李二说道。
李二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说道:“不行,娘,那是爹娶您时奶奶给您的,您一直当宝贝似的收着,我不能让你把它拿出来!”
李母却义正言辞:“东西是死得,人是活的,你是我儿,这东西现在不拿出来帮我儿成一件大事,将来我入土了,把它埋到土里又有什么用,还不快去!”
李二没办法,只好去拿了过来。
李母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个银镯子,做工粗糙,没什么稀罕,但这些年来李母都当成至宝,每每拿出它,哪怕岁月这把无情刻刀在她脸上割出了无数条痕迹,只要看到它,她都能像年少时温柔一笑。
“这个镯子啊,没什么稀罕,我也知道它不值什么钱,但好歹是个银的。说是说是你奶奶给我的,其实啊,这是你们爹自己打出来的,他手艺不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我,就让你奶奶给,你爹……算了,不说他了,人都走了这么些年了。”李母说的眼睛都湿润了,但嘴角却带着温柔得笑意,“大,你拿着,下次去县里做生意把它拿去当了。”
李大接过镯子,没多重,却又感觉千金重,镯子虽轻,其中的情却足以让他接不住。
“行了行了,说完了,都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去。大,你去屋里哄哄你媳妇去,有话好好说,下次可不许动手了。二,你还进屋读你的书去,快进京了,你得抓紧。三,你替娘把碗筷收拾了,明天娘再洗,今天给你们这么一闹啊,娘有点累了,娘进屋躺着去了。”李母吩咐完几个儿子该做的事,转身就朝自己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