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娃娃成人手掌大小,不知名的草扎成,通体墨黑。
小脑袋上惨白色五官歪歪扭扭。
一大一小,一正一歪的眼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在盯着你,透着恶毒和诡笑。
一只耳朵是黑色布片缝的,可惜另一只已经不见。
鼻子歪向一边。
嘴巴画的最不好,线条歪歪曲曲不说,还斜到一边。
嘴巴微笑,嘴角画着一滴垂涎欲滴的血,好似刚刚画上去。
肚子干瘪。
不规则缠着几圈细绳,好像制作它的人,懒得把多余的绳子咬断,直接就缠了上去。
四肢很随便的用灰色细绳扎了出来,长短不一。
李长老先是一退,而后又恼怒的向前多走几步。
神色早已不再慌乱,眼怀蔑视,不屑道:“歹毒小人永远有歹毒的手段。”
“师父的一时不慎,让你拿到精血。”
“你又能耐老夫几何。”
徐大师冷笑着,右手又掏出墨绿色的二寸小瓶。
语气平静道:“大师兄,当年我们可是歃血为盟的。”
李长老这下彻底神色大变,灵场全开,直扑徐大师。
徐大师轻轻一跺脚,符篆从四周飞来,将李长老包裹其中。
顿时,烟雾弥漫,不断传来轰隆之声。
徐大师左手拿着娃娃,右手拿着小瓶,嘴角要开瓶口,将鲜血小心翼翼的倒进娃娃嘴里。
娃娃如同活了过来,原本只是画着的一条线,竟然真的张开那张歪歪曲曲,斜到一边的嘴巴。
娃娃将鲜血吞了下去,好像有一丝呼噜声传来,娃娃的肚子微微撑起,似乎涨大了一圈。
五官之上竟透出活人的神采,眼睛直视徐大师,透着深深地渴望。
此刻李长老处,符篆造成动静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小。
徐大师见状,又在娃娃身上贴上蓝符,闭上眼,咬着牙,举着手里刀身暗淡,刀刃不平的四寸小刀捅了下去。
此刻,李长老已将符篆一扫而空,除了头发凌乱,有些狼狈,并无大碍。
李长老再上前一步,出言劝阻道:“徐师弟,我死,你也死。”
徐大师跌跌撞撞推后几步,癫狂笑道:“当年师父死得时候,我死了吗?!”
李长老闻言,转身就逃。
天地大变,娃娃已经飞向半空,五官神态更加生动,眼睛诡笑地盯着李长老。
嘴巴高高撅起,对着李长老大声吸气。
“嘶……”
李长老以金丹境实力,已逃出千丈之外。
一条细细的红线,一头连着娃娃,一头连着李长老,微风吹拂之下,红线悠悠地上下摆动。
好像这头有人缠着线球,那头有人撑着线团。
只见远处的李长老速度越来越慢,动作越来越缓,身形越来越佝偻,最后,悄无声息的倒在草丛中。
娃娃在仰着空中打了个饱嗝,猛地转头又看向徐大师。
眼中的诡笑让徐大师不寒而栗,最后满脸痛苦的闭上眼睛。
娃娃再次撅起嘴巴,肆无忌惮的吸食起来。
等娃娃再次打个饱嗝,诡异的又打了个哈欠。
直接从半空掉了下来,又成一件死物。
徐大师已是满头银发,皱纹如同深浅不一的沟壑,皮肉也都耷拉下来。
佝偻着身体,亦步亦趋。
再次掏出一颗丹药,右手哆嗦着放进嘴。
衰老的迹象竟缓缓停止流动,鬓角的几个头发竟重新发黑。
看着远处仗剑而立的女子,嘲笑道:“就凭你也想黄雀在后。”
一拍储物袋,飞出一只紫金葫芦。
打开盖子,扔到空中。
一、二、三,接连三晃。
烟、瘴、砂齐出。
“啊!”
极痛苦的尖叫声传来,女子捂着双眼,托着长剑,慌不择路逃去。
“哈哈哈。”
徐大师看着眼前这一幕,得意的放声大笑。
“七十年了,我终于杀掉他们了。”
“再没有人可以跟我作对了。”
徐大师踉踉跄跄的走向张居宝。
“好徒儿,就让我夺舍了吧。”
张居宝支撑着身体,脸色惨白,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大师,勉强笑道:“不行,我得亲手杀死你。”
“下辈子当好一条狗。”
“最后记住,爷爷姓张,张居宝的张。”
猛地起身扑倒徐大师,跨坐在徐大师身上,压的死死的。
徐大师眼中透着灰败之色,感叹道:“你就是不晓得放弃,对吧?!”
伸手探向紫金葫芦。
一、二、三、晃动三下。
风烟瘴齐出。
风是热风,如同将张居宝扔进火炉中,皮肤如同被烤成片状的大地。
烟是毒烟,熏的张居宝眼睛发红发胀发疼,泪流不止。
瘴是恶瘴,只觉喉咙发疼,头昏脑胀,软弱无力。
张居宝现在唯一能支撑自己的就是信念了。
张居宝进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握住了风雨大作中摇摆的缰绳。
抓住了万丈悬崖峭壁上,突出不明显的尖石。
抱住了溺死激流前顺流而下的木头。
张居宝右手紧握着一把六寸长针,也握住了自己的缰绳、尖石、木头。
一下。
两下。
三下……
张居宝一边刺着,一边数着。
没几下右拳就沾满了鲜血。
飞针带出的鲜血,一滴、两滴、三滴都溅到了脸上。
进而又成了,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唯一不变的则是张居宝淡漠的眼神,和机械的动作。
徐大师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再也没能说出口。
紫金葫芦也无力地掉在了草丛里。
张居宝蓦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手里的飞针还在滴血。
看看失去生命的徐大师,再看看光芒万丈的彩霞。
阳光透过浮云,变幻出万千的色彩。
这万千的色彩印进张居宝的眼中,也印进他的心底。
张居宝笑着,迎着太阳,打开双臂,飞针掉落。
感受着。
温暖着。
快乐着。
我做到了。
张居宝勾到徐大师的储物袋,翻出几个药瓶,在蓝色药瓶中找到了解药。
勉强的服下,也轰然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月明星稀。
四周旷野,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过。
张居宝颤抖着站起来,举目四望,荒无人烟。
闭目深吸一口气,夹杂着草木的清香,让张居宝有些发怔。
将徐大师储物袋再次翻出,找到了徐大师治伤丹药。
回春丹。
张居宝迫不及待地吞服了一颗,只觉一股生机从喉咙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让人颇为舒爽。
张居宝将三人的储物袋,地上散落的法器之类的全部收好。
席地坐在草丛上,内心蠢蠢欲动。
张居宝闭目打坐,没一会儿就睁开双眼。
脸上欣喜若狂,自己经此一难,竟达到炼气期第七层了。
激动了一会儿,张居宝眉头一皱,眼中充满思考。
死了一个徐大师,死了一位宗门长老。
宗门绝不可能轻轻揭过。
只会一路追查到底。
看着地上的三件储物袋,张居宝颇为不忍。
尤其是徐大师最后掏出来的紫金葫芦,那可是灵宝。
由金丹期修士灌注灵力,使用时只需抛出,可多次使用。
使用简单,威力巨大。
哪怕对上金丹境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张居宝叹口气,将储物袋收好,重新祭炼了飞云梭,朝着青霞城飞去。
到了店内,只留了一颗明光石,照见柜台巴掌大的地方。
张居宝杵在柜台上喘着气,小光迎了上来。
“小光,怎么了?”
小光道:“徐大师让你上去一趟。”
“别开玩笑,徐大师他……”
小光急道:“真的,徐大师特意嘱咐,无论多晚,都要见你。”
“所以我一直留着门。”
见小光不想撒谎,张居宝一愣。
低声问道:“徐大师什么时候说的?”
“申时。”
张居宝倒吸一口凉气,惊疑地看着小光。
小光面色平常,倒是疑惑的看着张居宝,似乎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张居宝按捺着狂跳的心,口气尽量平静,道:“你休息吧。”
“我去见徐大师。”
小光点头,自去关门。
张居宝一动不动看着楼梯口,陷入沉思。
谁在二楼?
如果二楼上的是徐大师,那死在荒原上的又是谁?
难道有两个徐大师?
自己见还是不见?
上次有暗算,这次还会不会暗算?
直接找大掌柜交代一切?
自己躲在常大掌柜,甚至是赵老祖,钱长老身后。
张居宝笑了,贪生怕死,自己早就埋尸荒野了。
走到房间门口,张居宝平静地推开房门。
房间灯光昏暗,只有一颗明光石孤零零的亮着。
徐大师还是坐在极其不与他相衬的书案后。
抿了一口茶,阴沉沉地看着张居宝。
阴森森地道:“想不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那死得就是我了。”
张居宝一愣,只见徐大师慢慢扭曲消散,只留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张居宝不动声色,走出门外,将房门关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张居宝将三人所有的储物袋的东西拿出来。
刘师兄只有几百灵石,和一枚玉简。
张居宝将玉简贴在额头,几个呼吸间,便难以置信的拿下来。
这竟是通宝诀后三层的功法。
张居宝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心翼翼的收好。
张居宝将所有东西都重新收好,有了这样天大的的意外之喜,张居宝什么都不要。
就连紫金葫芦,令人眼馋的灵宝张居宝都可以放弃。
第二天天一亮,
张居宝奉茶到徐大师房间。
随即出城,驾着飞云梭,再次来到太南城,进了古意拍卖行。
三刻钟的时间,又飞速离开。
路过荒原时,将三人尸身烧为灰烬,包括那个巫蛊娃娃。
张居宝顺手也扔了进去。
烈火中好似传来两声惨叫。
一个时辰后,又回到翠宝轩。
“噔噔噔。”
上了二楼。
轻轻推开房门,进去后,转身又关好。
将徐大师茶杯斟满,茶壶放在老位置上。
一拍储物袋,将一个木盒轻轻地放在书案上。
三寸大小,四四方方的棕色素面木盒,钉着青铜小扣。
好似徐大师还在,俩只手迫不及待地摩挲着,正贪婪的盯着木盒里的宝藏。
张居宝轻轻地走了出去,将房门重新关好。
第三天,张居宝再打开徐大师的房门。
一切如昨日一般。
茶杯里的水纹丝未动,只是早已失却了温度。
木盒静悄悄地放着,再也没人会打开盖子。
张居宝又一次关好房门。
在一楼大堂的柜台上,找到常大掌柜。
恭敬道:“大掌柜,徐大师又不见了。”
常大掌柜翻着账本,正听白玉蟾交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