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歪脖子树下面。
廖进山原本是做好了打算，只要把附身到王家老爷子身上的这个阴邪鬼祟逼出来，然后就能用手中的“引路铃铛”把这个妖魔鬼怪的“魂魄”收进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铃铛竟然收不进去这个阴邪鬼祟。
而这个有着灰白颜色的半透明“影子”就在刚才，得意忘形地把缘由亲口说了出来。
“他”没有魂魄。
这样一来。
廖进山苦心准备的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心里面又是骇然又是因为没有早点想到这个方面而显得有些自责，难免就瘫坐到了这棵歪脖子树下的地上。
而王家老爷子身上的东西。
后来他通过对方的言语还有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隐隐猜出来了这道“影子”大抵是一副纸扎。
是那些到这里来祭拜上吊自杀的人遗弃在这里的一副“童子纸扎”。
当廖进山转着弯、抹着角的说出对方真实身份的时候。
陡然听到几个“重点”的词语，眼前这个原本就是邪祟的“影子”，就好像是突然中邪了一般，又好像是猛地遭受到了巨大的恐吓一样，
“他”脸上的五官，瞬间都各自有了想法。
乱跑着藏了起来。
“他”气急败坏地朝着廖进山吼着，“他”自己是人，不是什么狗屁纸扎。
面对这个五官已经完全混乱的“影子”咄咄逼人的质问。
廖进山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慢慢站起身来。
然后才不咸不淡地给出这么一句“对方是人”的话来。
自己心急火燎地责问了半天，可这人却回答得极为敷衍，并且脸上还挂着让人看着就很来气的怜悯神色，这个五官混乱的“影子”当场就急了。
“他”那因为慌乱。
而跑到“他”左边那坨有着鲜艳红色且深深凹陷的脸颊里面躲起来的嘴巴，又被迫开口说话了。
“你这明明就是不相信，我是一个人。”
语气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在面红耳赤地争着某个玩具一样。
貌似被纠缠得有些无奈了。
廖进山抬头看了这个“影子”一眼，开口说道：
“我懒得和你争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一副纸扎，竟然还说自己是人起来了。”
他稍稍哼笑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又开口接着问道：
“那好，既然你说你是人，那你能证明给我看一看，你为什么是人，你又到底是怎样成为人的？”
听到对方忽然这么问。
这道灰白色的“影子”身子猛地一愣。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貌似还有点绕的问题。
那藏在这道“影子”左边那坨有着鲜艳红色的面家里的嘴巴喃喃自语起来。
“我为什么是人，我又是怎样成为人的......”
反复不停地小声念着这些话。
渐渐地。
“影子”的脑袋开始闪动起来。
看起来就仿佛是在家里面的客厅里看电视剧的时候，可电视屏幕上突然花屏了，而花屏的位置正好是电视剧里面某个人物的脑袋。
“我......”
一直想不出来答案。
这个半透明的“影子”抱着自己的仿佛是闪屏一样的脑袋蹲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很乱，就好像是有一团浆糊一样，这样根本想不出来这个好似很深奥一般的问题。
突然。
“影子”抬起自己五官乱飞的脸。
“他”强迫着那只爬在“他”高高的，里面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篾条撑起来的颧骨上，趴着的那只眼睛看向在面前站着的廖进山。
那藏在左边那坨红色面颊里面的嘴巴又被迫开了口。
“我想不到我该怎么来证明我是一个人，我真的想不出来。”
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很绝望。
可是“他”说完这些过后，却莫名其妙地开始笑了起来。
起初的时候还算小声，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两只苍蝇在耳边环绕一样，锋锐而又尖利，刺得人浑身不自在，仿佛有蚂蚁在身上爬一样。
渐渐地。
这道抱着脑袋蹲在这棵歪脖子树下面的有着灰白颜色的半透明“影子”笑得越来越大声。
笑声中充满了疯癫的味道，就宛如是一个人突然吃下去一整罐的“笑气”一般，好似下一秒就会笑断气一样。
见着“影子”这个样子。
廖进山默默收回了自己脸上那种戏谑的神情，改为严肃。
他的身体也暗暗变为正对上对方，小心的戒备着，以防“影子”突然暴走。
等到蹲在地上的这个鬼祟笑完。
“他”用那只趴在自己高高的颧骨上的那只黑色眼睛盯着廖进山，左边脸颊里面藏着的嘴巴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我是证明不了，但是你呢。”
又追问道：
“你又怎么证明得了我不是人，而是你说的什么狗屁纸扎。”
“他”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语调上更是咄咄逼人。
仿佛面前的廖进山只要下一秒不给出一个“他”比较满意的答案。
那么等待这个人的就会是一个非常残忍的结果。
原来这道“影子”并没有想象中的突然失控暴走，“他”还保留着类似于正常人思考的理智和逻辑判断。
廖进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看向这棵歪脖子树的树盖外面，手上朝着仍在下着毛毛细雨的空地上一指，语气极为淡然地说道：
“你看现在外头还下着雨，纸扎都是怕水的。”
看回这个五官混杂的“影子”，他又接着说道：
“你既然不是纸扎，那你现在马上过去淋一下雨，看你心里面害不害怕，会不会被雨水淋烂，变成一副烂纸扎。”
被人随意一指都指了个正着，外面站着淋雨的王安有点郁闷。
心里面暗自说着，这棵歪脖子树的外头四面八方这么宽敞的地方，好你个廖进山干嘛就偏偏指到我站的这个地方。
你是不是有病，能不能就把我当成空气一样给忽视掉。
看着那遥遥指着自己的指头，王安直接在私底下默默地把对方往上数三代的女性家属都问候上了一遍。
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蹲在这棵怪树下面的“纸扎鬼”也下意识地跟着廖进山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