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从王家老爷子身上被廖进山撵下来的阴邪鬼祟,把脑袋诡异地歪成与自己身体呈九十度角的角度。
那两个极不匀称的黑点,也就是“他”的眼珠子在“他”脸上一阵乱跑过后。
“他”黑得发紫的嘴巴开口对着廖进山开口说道:
“我根本就没有‘魂魄’啊,哈哈哈哈哈......”
说完。
这道灰白色的“影子”又一次大声笑了起来。
不过“他”这一回的笑声和刚才那一次比起来,就显得异常的矫揉造作了。
刚才那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嘲笑着廖进山的蒙昧无知,也为由于“他”自己的特殊而让这人的一切算计都落了空而笑。
这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而别人都是白痴的感觉,让“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爽快。
所以那个时候“他”的笑声异常真切,笑的状态没有丝毫的刻意。
可这一次。
这道灰白色的“影子”笑起来,像是某种干嚎,更像是在模仿着人类一般。
为了能更真实地体现出来“他”确实笑得很真、很像。
“他”还故意笑得退后了几步,倚靠上了背靠这棵歪脖子树熟睡的王家老爷子。
这一幕看起来。
就宛如是一个乖巧的孙子因为害羞,而靠在自家爷爷怀里撒娇的笑着一般。
“咔咔咔......”
这个时候,一直瘫坐在地上的廖进山也跟着对方笑了起来。
他这陡然发出的,听起来就好似在喉咙里面卡住了什么东西的笑声,让“依靠在自家爷爷怀中的乖孙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那两道仿若是画上去的眉毛一挑,尖声尖气地开口问道:
“你笑什么?”
廖进山并没有起身,而是稍微伸展了下身子,把先前摔落到地上的铃铛先捡了起来。
然后才看向这个五官诡异的“乖孙子”,说道:
“我笑我自己。”
“乖孙子”眉头一锁,又问:
“你笑你什么?”
廖进山把铃铛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貌似是在看刚才摔到地上有没有磕碰到外形。
“我笑我还是太年轻了,应该要早一点想到的。”
这道灰白色的“影子”忽地哼笑了一声。
“哼,你太年轻?见过不要脸,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你看你这个样子,哪一样能和年轻两个字沾上一点半点的关系。”
“他”貌似不知道廖进山此时的话里,说的“太年轻了”并不是说的他自己年龄上的“年轻”,而是指的另外一种意思。
对方的意思是我本来应该想到的,但是却遗忘了。
这更多的是在面对人心险恶的时候,对自己阅历浅薄的一种检讨或者自谦。
说完貌似好不解气。
这道“影子”又自傲地补上了一句。
“我才年轻,我还是个小孩。”
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廖进山只是带着一丝苦笑微微摇了摇头,把拿在手中的铃铛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耳边轻轻摇了摇。
貌似是在听这枚有着暗沉亮黑色的古朴铃铛还能不能发出声音。
就好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谨慎。
看到这样的情形。
“影子”仿佛是见不得有人把什么东西当成宝贝一般看待,“他”脸上浮现出了拟人化的厌恶神态,两点眼珠子上流露出轻蔑神情,口中更是特别明显的砸了砸嘴。
“他”很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景象,便没好气地讥讽道:
“一个破铃铛,你还当成宝贝了,声音又难听,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你还反复看个什么劲儿。”
说完“他”又连连催促着。
“你快点说说,你说的你应该早就想到的,想到的到底是什么?”
廖进山看向对方,脸上还是那丝带着酸涩的苦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是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后,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在今天晚上我们走到这处‘癞子山’的‘癞子’沟门口的时候,老王叔就给我说过。”
貌似对这类故事之类的谈话,很感兴趣。
或者说是面对两个人准备要“面对面谈心”的这种氛围,异常期盼。
所以在这个时候。
这道灰白色的“影子”没有再继续催促,而是换上了一副满怀期待的神情,一对上下不一的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专心认真的听了起来。
“他”也很想知道这人口中说的“老王叔之前给他说过”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就好像水里的鱼偶然在一个位置吃到了散落在河底的美味饵料。
然后就一直徘徊在那里等待着饵料的再一次到来。
廖进山继续说着:
“这道山沟沟里面曾经上吊死过很多人,有被不孝顺的子女赶出来,然后到这里上吊死的,有被婆家赶出来,也是到这里上吊死的,还有被一个村子里的人欺负,就跑到这里来上吊死的。”
好似听进去了。
“乖孙子”红黑相间的脸上,也人性化地浮现出了戚戚然的神情。
“他”两笔好似用毛笔画上去的黑色眉毛霎时间耷拉了下来,同样是宛若吃了砚台的黑色嘴唇紧紧抿着。
而仿佛是被人挖去了里面血肉的面颊上面,那深深凹陷进去的鲜红颜色也因为抿着嘴,而显得稍稍凸出来了一些。
廖进山又接着说道:
“你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亲戚朋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过来祭拜过他们吗?”
这话虽然听起来好像是问人。
可这道灰白色的“影子”拿不准这人是不是在问自己,“他”便一时间没有着急去回答。
果然。
这廖进山刚一问完,就自己给自己回答了。
“肯定有,并且有很多,只是过来祭拜的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知晓而已,毕竟死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自杀,又是受到了各种委屈,才到这个地方来上吊的。”
肯定了对方的话语,“乖孙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而外头传的人口中都只说这个地方有多么多么的不吉利,死过多少多少人,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过来祭拜的人同样也很多。”
“乖孙子”又一次认同地点头。
廖进山把飘忽的目光收拢回来,看向不远处站在这棵歪脖子树树下面的灰白色“影子”,缓缓地开口问道:
“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同样也觉得,那有人在这座‘癞子山’的‘癞子’山沟沟里面丢下一副纸扎,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