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变得连绵。
王安在这棵看起来就离奇无比的歪脖子树下,见到自家老爷子一言不合就朝着另一边站着的廖进山陡然发难。
霎时间骇然失色。
斧子上面的寒光更是照得他眼中一阵恍惚。
可老爷子的身体一直以来就非常硬朗,再加上此时更是气急攻心。
手中对着廖进山头胸之间劈下去的那柄泛着锋利幽光的大斧子更是快、准、狠。
他潜意识地脚下一动,想要上去阻止。
却已然来不及。
并且斧子这样的器械之下,如果贸然出手阻拦的话,参与到两人的争斗当中的话,还极有可能给自己的身体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
所以王安脚下虽有迈出去的冲动。
却还是硬生生地使自己停了下来。
反观廖进山。
就算是王安爷爷的这一柄泛着冷光的斧头劈下来。
他依旧还是诡异地弓着身子,把脸捂在自己的手心当中,纹丝不动。
“喀嚓。”
老爷子这起了杀心的一斧头却离奇古怪的偏移了少许,一斧子劈在了这棵歪脖子树的树干之上。
见到这幅景象。
王安在心里面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家老爷子这一记带着无尽怒意的斧头劈下去,若是真把面前的这廖进山劈着了。
恐怕是对方的头颅加上胸腔都会被砍成两半。
在这个瞬间里。
王安还想到了很多。
如果自家老爷子这一斧头真的把廖进山这个活生生的人,给一斧子劈死了。
老人家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自己要不要包庇至亲的人?
若是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进去某个地方踩缝纫机的话,王安实在是无法面对也无法想象。
一斧头砍在了这棵离奇古怪的歪脖子树树干上。
老爷子重重喘着粗气。
忽然。
他的脸上露出了看起来极其痛苦的挣扎神情。
下一秒。
老爷子陡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王安。
一双浑浊惨白的眼睛中,极其短暂地浮现出来了一线清明,他甚至还来不及把双手那柄大斧头的手柄上放下来。
就急切地从紧紧咬住的牙关里,用尽全力对着王安挤出来了两个字眼。
“快走。”
“爷爷。”
王安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他看着老爷子脸上痛苦挣扎的神情,心里面蓦地一阵心疼。
可这种情况,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往都是直接用武力强行解决的妖魔鬼怪,但是现在面前的是自己的亲爷爷,肯定不能上去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处理。
他呆愣在原地,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这个时候到底要该怎么办才好。
蓦地。
“叮铃铃......”
一串并不怎么响亮的铃铛声音倏地响起。
声音虽然不大。
但是听在人的耳中,就仿若是有人在用极细极小的针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心脏一般,让人从头到脚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这铃铛声音在寂寥幽深的山谷里回荡,在这棵怪异至极的歪脖子树底下盘旋,在王安的耳边阴魂不散。
铃铛一直响着。
与此同时。
廖进山那阴森诡异的说话声调又再一次响起在身侧。
“走?你想往哪儿走?”
王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对方。
这人此时的模样。
让他的脚下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半步,眼角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狠狠跳动了几下。
王安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地方,找到对方和自家爷爷的时候。
这廖进山一直都在神神叨叨地做着怪异的举动,可是他在先前被王安冷不丁看了一眼过后,这个人就仿佛变成了一具木头人偶一般一动不动。
弓着身子,把脸埋在自己的手心当中,好似是在从内心深处恐惧着某种东西一样。
然而现在。
此人又做出了更为离奇诡异的举动。
只见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把脸继续埋在自己的手心当中。
而是深深地垂起了头,就好像是想要把自己的头颅给塞到自己的胸膛里面一样。
可更为怪异的是。
他那本来是死死捂着自己脸颊的双手,此时却遥遥抬了起来,就如同是一具披头散发想要用双手掐死一个人那样。
但是在王安看来。
却更像是一具低着头想要想要用十个手指头在人身上刺出十个血洞的僵尸。
不过此时对方的双手上却是分别拿了一样东西。
看见对方手里拿的东西,王安稍稍侧起来身子,默默做出了一个防备的动作。
廖进山的一只手举着那枚有着暗沉亮黑色的古朴铃铛缓缓摇晃着,那晃动的轨迹仿佛是按照某种韵律一样。
使铃铛声音听起来让人从心底产生一种莫名的抵触感。
而廖进山的另外一只手中拿着的却是一张明黄色的纸符。
猛然之间看见这张纸符。
王安的瞳孔禁不住狠狠收缩了一下。
这张符纸正是先前面前这个人在王安爷爷睡觉那间屋子里使用过的那张纸画符,并且刚才自家老爷子还说过,这张符纸可是这人找关系买的,还花了整整一千块钱。
那是,就算老天爷打雷打到这廖进山的脑袋上,他也舍不得用的纸符。
可是在这个时候。
廖进山却把“它”拿了出来。
这从某个侧面来说,这人现在碰上的这种情形,已然是比天雷打到脑袋上都还要更加严重了。
他两只抬起的手中,一只手中举着铃铛,正对着王安,另外一只手中拿着纸符却是死死指着王安家的老爷子。
在见到廖进山变成这幅怪异样子,举着铃铛还有那张纸画符之后。
老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摇着头轻笑了一声,开口反问道:
“你是在问,我想往哪儿走吗?呵呵呵,谁要走,走得了吗?”
自顾自地问完过后。
老爷子陡然睁开双眼,只见他眼眶里面的眼珠子已经尽数变成了渗人的惨白颜色,他轻飘飘地从面前这棵歪脖子树上取下深深嵌合在树干里头的那柄泛着幽光的大斧子。
动作极尽闲逸自然。
就好像是轻轻掸去落在衣袖上的雪花那般从容,又好像是顺手拿起一盏茶杯那般轻便,全然没有了方才他曾奋力把这柄斧头砍进这棵树树干里的那种怒不可遏的模样。
老爷子随意看了一眼手里面的斧子,挥动了几下。
又转头看向仿若一个女鬼那样低着头举着双手的廖进山,口中戏谑着继续说道:
“我倒是要看看现在到底是,谁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