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推她下去(1 / 1)

待福临会的人们一一散去,弥涂瞥眼看清地面的白骨——

尸首的胸膛及肚腹,已被啃食一干二净。唯有脑袋上的那张脸,虽然腐烂生虫,但是仍然完整,而看见这张脸的弥涂已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那天掘地三尺都未能找到的死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哞看弥涂一眼,只冷清清对她说:“弥涂,站起来。

“以后这里,也算是你工作的一个区域。

“这狼鬼已被我牵制住。

“你别害怕,你是安全的。”

弥涂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她扶着石壁缓慢站起,再抬眼只问道阿哞:

“母亲。

“你应该很久,没有注射药物了吧?”

阿哞背对着弥涂,也不说话。

而弥涂说话时,双唇颤抖:“难道和这些事有关系?”

她没有得到任何形势的回应。

阿哞不注射药物,但仍然不会产生一系列病症反应。

也许正是阿哞不用药物这件事,被福临会的人们悄悄地窥探到——无论是谁先知晓,于是大家也都开始不吃药不打针。

那么维持福临会人们的健康程度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难道就是经由那头狼的血液,转换而成的液体吗?

而那头狼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还有这个充满仪器设备的地方,又是什么时候被构建出来的?

这硕大的地底空间里,滋生而出的不止是静谧。

最开始的相关设备及仪器都并不完善、也不完整,维持狼鬼基本生命体征都成一大问题,所以日常给狼鬼送腐肉、尸肉的人,正是弥涂。

福临会的人们因为断药,接二连三的出现病症反应。他们有的人,侥幸撑了过去,不知还能幸存多久。而有的人,则在痛苦与挣扎中,在周围人的围观中,静默无声地死去。

初期,在搬运死者时,弥涂穿戴手套与面罩,她每一次呼吸,都将自己的面罩糊成白雾,她每一次流下的眼泪,都积在面罩的底部左晃右摇。

弥涂害怕福临会的一切。福临会中的人们,全部都是生患重病却不吃药不打针的患者们,他们向往所谓的孚菻之地,尊崇而供奉所谓的垄种。

弥涂厌恶福临会的一切。她不得不将这些死者送往更深的地底,让死者沦为狼鬼的食物,哪怕几分钟前她还与死者打过照面。

但她一直相信,福临会的一切,早晚都会曝光。

只是她想错了。

因为是否接受治疗的选择权都在病患本人手里,福临会的人们集体放弃治疗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就连长期支持福临会的外界,也没有谁会一直关注病患。

于是她将曝光的期待,转移向死者登记处。

慢慢她发现,也是没有用的。对于登记处而言,死者不过是一颗颗数字,一段段数据,工作人员只需记录死者是何时、何地、如何死亡的。只有人们联系工作人员处理死者的躯体,工作人员才会出动。

每每夜里的内心煎熬,弥涂不知道还有谁能救救福临会这些可怜的人。

但她也总在千万个思绪中某个间断的时刻里,又会转念一想——

或许这些人根本不用救呢?

或许这些人认为那个所谓的“孚菻之地”就是获救之地呢?

她也总反反复复询问自己,这些人值得吗?

真的值得自己一次次费心地为他们寻找她认为的那一条求生之路吗?

后来,弥涂变得麻木,变得待人冷淡。每天与她来往、与她相处的人们似乎都一成不变地对她说说笑笑,唯她一人变了。

她搬运死者,都变得格外熟练,她甚至会看着狼鬼吃完“食物”,这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完成阿哞交代的任务,而完成任务就是为避免阿哞的责问,也能以此减少她攻击自己的愧疚感。

但她仍没有放弃曝光福临会,因为她相信自己总有机会。

福临会的核心转变成狼鬼之后,阿哞就需要一直让狼鬼存活下去。而狼鬼何以存活,就需要供给它源源不断的尸肉。

这就是为什么,福临会从救济患者的公益性小组织,慢慢变成了所有向往“孚菻之地”以及信服“垄种”的崇拜者、信仰者的大型聚集地。

而进福临会的人越多,难以预料的曝光机会也一定随之增多。

弥涂曾经差点抓到一次曝光机会,那就是她在福临会中遇到了皿尘。

皿尘是一个精壮的中老年人,她对人对事的激情以及对“孚菻之地”或是“垄种”这些话题的侃侃而谈,都让刚接触她的弥涂觉得可悲与可恨。

弥涂一而再再而三地与皿尘保持来往的距离与时间,即使弥涂清楚皿尘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成为狼鬼的食物——因为皿尘不是以患者身份加入进来的。

到了皿尘正式加入福临会那天,弥涂带领皿尘一人进入更深的地底,但是皿尘却拒绝喝下由狼鬼血液转换而出的液体。

按理来说,这种事弥涂应该向阿哞汇报,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巴不得这种事情越来越多,好把福临会搅得天翻地覆。

可她那时刚认识皿尘,还是多多少少装装样子:“阿哞说过,只有喝下这碗‘水’,你才能打开通往孚菻之地的门。”

皿尘点点头,回应她:“那你知道阿哞一般在哪里吗?我想去问问如果不喝‘水’是不是就不能加入你们了?

“或者麻烦你帮我问问?”

弥涂这么一听,面不改色地一改话语:“阿哞很忙,等你见到她了,自己去问也不迟。”

让她觉得意外的是,阿哞还真的允许这样不服从的皿尘正式加入福临会了。其实后来再想想,好像也不算意外。

从七号自然冰山观赏景下班过来的弥涂,就看见一群人正团团围着谁。她怀揣着又要搬运“食物”的恶劣心态,挤进了低声念语的人群,一看被包围的人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面色凝重,额头的汗珠颗颗掉落,一只手无力地到处触碰——只是谁都碰不到。

这人是皿尘。

弥涂俯下身,想确认处于这种状态的皿尘还能呼吸多久,结果皿尘先一步抓住了弥涂的衣袖——几乎是紧紧攥着,就听她磕磕巴巴地说:

“医疗车到了……

“医疗车……”

听到这个,弥涂还愣了愣,因为福临会的人们几乎都将自动报警服务取消了,在断药之后病症反应出现的时候,人们都更倾向于相信“垄种”会帮助他们。

通往福临会的暗道,医疗小车是进不来的。

弥涂用尽全身力气搀扶起皿尘的时候,皿尘终于是能触碰到人们的手了,因为这些手轻柔地伸过来,试图挽留她的离去,试图阻止弥涂带她离去。

人们的嘴巴张张合合,让她相信“垄种”的力量,让她相信“垄种”不会辜负她这个信仰者。

弥涂扭头又撞见阿哞,这下应该是带不走皿尘了——

可是阿哞却一声不吭地侧身让开了路。

跟着医疗小车陪同皿尘来到橡树阁楼的弥涂,看见躺进胶囊里的皿尘,想着这人居然还保留着自动感应病症反应的报警器,对她的坏印象——对于“孚菻”及“垄种”过于的热情——稍稍减少了一些,因为她尚且还有着寻常的求生欲。

但是检查结果出来后,显示皿尘一切正常。

弥涂来来回回确认各项数据,皿尘居然是健康的。并不是觉得她健康这件事不好,只是为什么?

而那医疗小车又是怎么被她叫过去的?

就见皿尘在胶囊里坐起身,她向弥涂承认了一些事。

她一直以来都在关注并身体力行地支持福临会,她后来知晓福临会的建立者是阿哞的同时也知晓了管理者也是阿哞,便拿着履历来找阿哞,诚恳地表明自己想投身于这份工作里。

只是阿哞不缺共事的伙伴,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而皿尘作为退役的警卫人员,一直又闲不下来,于是她作为志愿者,参与了第四次昱山行动。也是在这一次昱山行动中,她再次遇见阿哞。

“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回忆起阿哞时,这是皿尘说出的第一种感觉。

“她也是习惯独处的人。”说到这个,皿尘笑了笑,“尽管姬莘队长说明了大家尽量结伴而行,不要独自一人,她仍特立独行。

“但是她又确实能一人寻找到相应的东西,也能平平安安回来。

“只是……”

忽然话锋一转:

“她总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弥涂立即问道:“她都说些什么?”

皿尘低下眼睛说:“她说做不到,她说没有用。”

弥涂继续问:“只是说了这些?”

皿尘看向她,沉默半晌反问:“你意思是她还说过别的?”

弥涂摇摇头,遂问起那场大火。

皿尘就说,是那天满山浓雾,全体人员本来已经放弃深入山里寻找宝露虫——这是第四次昱山行动中最关键的寻觅目标,但是阿哞执意去找。

试问除了和姬莘队长一样的研究员之外的志愿者们,谁不是凭借着仅供参考的图片或文字描述来寻找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可是阿哞呢,她看了一眼图片,扫了一眼文字描述,就说她能找回来。

她挎起工具就向着浓雾里去,肯定是被拦下了。

“据说每次的昱山行动,她都参与其中,甚至还被相物所伤。

“见她这样的状态,我们都担心她。

“可她告诉我们——

“‘有人带路。’”

听到这里,弥涂只觉不寒而栗。

皿尘继续说,当时阿哞走得很急,姬莘队长带着其余人员想追,可是那浓雾之间,只要人一个转身就失去踪迹和视野,根本没来得及追上阿哞。

大家能做到的只有集体在原地,快速地建造暂时性营地,首先保证在场的人员别再有离队的——确认人数之后就是少了阿哞一人——以及不会有人被野兽或相物袭击。

现在想来,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期间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相互分享组队寻物探物的奇遇,大家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环境的动静。

直到浓雾慢慢散去,而阿哞也在浓雾散去之后顺利地返回队伍。

姬莘队长率先出营地,迎接阿哞的归队。就见阿哞将装有“宝露虫”的容器递给姬莘,没有人知道那容器里究竟是不是“宝露虫”,因为大家用来拾物的容器皆是漆黑不透光的。

在姬莘接过容器的那一瞬间,容器突然爆裂而开。

那异色的火焰轰然而起,转眼间就吞噬了最近的两个人——姬莘和阿哞。

虽然已经退役但仍有职能意识的皿尘,拎着两大空水桶就从营地里冲出,舀了两桶沙土朝着异火泼洒而出,但是一点作用没有。

在大家拿着满载水桶以及输水管纷纷跑来时,地面猛烈震动,地缝顷刻裂开。

弥涂反应过来,轻轻问道:“那个队长就是这样掉进地缝的,一场意外?”

话音未落,皿尘忽然面露厉色:“是阿哞推她下去的。”

听此,弥涂似是出现耳鸣。她低下头,觉得这件事就算真的是阿哞所为,好像也在情理之中,但她脑海里另一种声音又会反复跃起:“不可能,阿哞不会这么做的。”

再抬眼,她问道皿尘: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皿尘神情之坚定,她声称当时的场面简直是乱成一锅粥,大家似热锅上的蚂蚁,为了躲避张牙舞爪的异火,散而聚,又为了躲避脚下可怖的裂缝,聚而散。

正因如此,身处异火中的两人更容易成为视线的焦点。

就看受伤的姬莘拽着阿哞跳过地缝然后奋力远离异火,但是已经浑身焦皮烂肉的阿哞挣脱了姬莘,又趁着姬莘脚下不稳时,她对准姬莘只是轻轻一推——

姬莘跌落地缝之中,而大地慢慢不再震动。

“裂缝合并得速度极快。

“姬莘至此杳无音讯。”

弥涂站起身,仍平稳着自身的呼吸:“你怎么确定你看见的就是真实?

“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最新小说: 人在星铁,老登带小登 奥特曼?你,真的是奥特曼? 最强领主:我,天使与亡灵之主 CS2:变妹后站上世界之巅 全球诡化:从获得天命轮盘开始! 我是剑仙 观影,让星铁见识崩坏树海理论 火影:不想被柴刀的我,拯救忍界 绝区零:天火劈死尼尼微我无敌了 变身失落公主,我在新手村卖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