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有两场参观要开启!
“一场三十人,一场五十人,这是我们能开玩笑的吗!”
娆炙将通讯器那远了些,仿佛里面都快喷出口水,她只回应道:
“怎么可能耽误到那个时候啊,我马上就打扫完了,马上了……”
话说一半,她眼前闪过一个坠落而下的身影。
再听磅的一声,一个冻得发亮、发光的人直愣愣平躺在她脚边,甚至这人的后背呈放射线,噗的一声向外渗出了红血。
娆炙深呼一口气,遂仰天大喊:“这都什么事啊这都!”
而通讯器那边滔滔不绝:
“……你再不把池子放满水我扣你半天工钱,明天下午的假我也给你取消……”
哔的一声,娆炙死气沉沉地给通讯器挂断了。
而她脚边的罗容,还暗自庆幸她没暴露自己。
就是听到她接通了通讯器,罗容才摔进来,只为确认她会不会把自己说出去,其实也为恢复好后能干掉她——但很明显后者这个目标对于现在的罗容来说有点难以实现。
谁成想,娆炙气呼呼蹲下身,在池壁底端似摸索密室一样按出一个暗格,工作证伸进去,滴的一声,旁边的冰块咔咔裂成两半,露出其中的隐藏空间,里面有几支机械拖把,几个水桶,几包消毒纸,几罐像灭火器似的消毒喷雾,几套崭新的隔离服……
娆炙拿出一套隔离服丢给罗容,没等罗容反应过来,隔离服像是被子一样盖住了罗容,再眨眼,又是一个拖把糊上了罗容的脸。
但让罗容觉得意外的是,被隔离服触碰到的部位,冰居然都化了。
“快起来干活!
“今天我就要把你送上黑名单!”
娆炙气得捶胸顿足:“就算你已经在黑名单上了我也要挂你第二次!”
说完,她又拿出两罐消毒喷雾,这才关上这个物品间。
她让换好隔离服的罗容清理地面,她自己还是卖力地清理池壁。
但这不妨碍她一会似猿啼:“我的工资……”
一会又似象鸣:“我的假期……”
原来真的让这摩人扣钱了,罗容背着身,小声说了句:“抱歉。”
穿上隔离服的罗容,没有直接和冰水接触,但是仍置身于冰池中,于是青火力量重新涌现的同时,头脑也依旧能保持清醒,她开始缓慢而稳步地恢复。
这一次就恢复得很扎实。
两人清理完血迹之后,娆炙就交给罗容一罐消毒喷雾,让罗容从池子另一端开始消毒。
但是罗容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的意思,娆炙推了推她:“愣着干嘛啊,快去啊?”
罗容抬眼看向娆炙:“不会用。”
娆炙顿了顿,立刻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确实忘记教你了哈哈。”
虽说这消毒喷雾长得像灭火器,其实用法和灭火器不一样。它有一个提手,一个左右转动的开关,一个调节力度的按钮,再加一个导管。开关向左,导管里就喷洒出消毒剂,向右就是关闭,导管里慢慢地就不再喷洒消毒剂。
按钮按下,罗容举起手就能喷洒到池壁顶端,按钮再按下,就轻松喷洒池壁中部及以下的部分。
娆炙消毒进行到达池子中央时,罗容也后脚到。
清理和消毒完毕,娆炙就带罗容走到池子边沿处——即和墙壁完美贴合的那一边,娆炙拿出工作证放在池壁上,就看冰块向两边敞开,里面是一间轿厢。
两人走进去,罗容注意到一共就三层可选,二层,一层,负二层,而她们这里是负二层。
电梯上行到一层,娆炙急忙走出去,来到那个操作台旁边,工作证贴上去,滴滴两声,室内温度下降得更厉害了。
罗容眼见着室内开始下雪,而雪掉落在冰池、冰山上,就迅速凝聚出凹凸不平的冰块,不一会,冰池和冰山又恢复生动的模样,不再是刚刚被清理过后的平整样子。
然后娆炙开始往池中放水,罗容注意到一共八个放水口。待池中的水溢出第一次,娆炙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溢出第二次,娆炙才停止了防水。
她说:“这样显得更符合自然冰山。”
操作台缓缓进入水中,而娆炙则兴高采烈地重新进入电梯,嘴里不断念叨:“下班咯。”
一块跟着进去的罗容则问道:“你下班后去哪?”
娆炙摇头晃脑回应:“肯定是回住所啊。”
罗容看了眼电梯中的监控,没有说话,只是手已经默默揣进口袋。
电梯上行到二层,娆炙先一步走出轿厢。
罗容紧跟其后,她观察四周,都没有发现监控。待电梯门一关,她一手抓住娆炙的左肩,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尖利的冰块,抵在赤手空拳的娆炙的喉咙上:
“你别害怕。
“只要你带我回住所,我不会伤害你。”
娆炙咽了咽口水,她生平肯定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几乎哑巴了,说不出话来。
罗容轻声说:“答应,就点点头。”
娆炙拨浪鼓似的点头。
罗容遂收起冰块:“走吧,回住所。”
娆炙摇摇头,罗容又问:“怎么了?”
娆炙这才磕磕巴巴回应:“隔离服不能带走。”
两人进入员工室,娆炙脱下隔离服,规规整整挂在“娆炙”的衣帽隔间里的消毒柜里,然后也取下了自己的工作证。罗容将自己的隔离服也递给娆炙,娆炙内心挣扎半天,这才也将其挂进消毒柜里。然后罗容顺手拿起工作证看了看,居然没有照片,真好,真便捷。
忽地员工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同样穿着隔离服的摩人走进来,但是浑身上下冒着腾腾热气:“哎呀,娆炙,这么快下班啦?”
娆炙瞥了一眼旁边的罗容,苦笑道:“是啊是啊,第一次这么早下班我真的很高兴。”
那摩人笑道:“快回住所休息吧。”然后看向罗容,“这是咱们这新来的环境员吗?”
没等娆炙说话,罗容一步上前:“你好,我是新来的环境员罗容。”
娆炙的苦笑僵持在脸上,而那摩人则继续说:“也是,那冰山就你和弥涂两人来回倒,确实辛苦,这下来了第三个同事,你们就都轻松一些。”
话音未落,就看娆炙一把抓起这摩人腰间的通讯器,按下按钮,声音渐起:“救……”
罗容抬手,缠绕着青火的冰块就被投掷而去,一下就贯穿了通讯器,火星直冒,电流呲呲响起,似是电到娆炙,娆炙嘶的一声丢掉了通讯器,再抬眼,罗容已经用青火打晕了站在门口的摩人。
娆炙慢慢后退,罗容扶着晕倒的摩人靠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然后对娆炙说:“现在,回住所吧。”
其实罗容抓着摩人肩膀的手并未松开,所以娆炙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
罗容一松手,摩人扑通一声瘫倒在椅子上。
在罗容的示意中,娆炙先走出的员工室,然后准备走向走廊的另一头,而罗容拽住她:“我们从冰山那边的小门离开。”
娆炙则使劲摇头:“没穿隔离服不能进去的。”
罗容不明白:“那些来参观的为什么能进去?”
娆炙想了想:“他们也得穿一次性隔离服才能……”没说完,恍然大悟看向罗容,“不行的,一次性隔离服是限额的,还得凭票才能拿取,我们这是没有的。”
罗容叹了口气:“那你帮我找个挡脸的东西。”
娆炙疑惑问道:“为什么?”
罗容一把把她推进员工室:“因为我对阳光过敏。”
娆炙哎呦一声说:“可今天是阴天啊。”
最后,娆炙跟一个套着花盆形状的头套的人,一块走向走廊另一端。同样也是坐电梯,下行到一层,只是没有人会投来惊异的目光,也没有人在意娆炙身旁有这样一个人。
走出这栋建筑,娆炙看了一眼挂在门口的黑名单,还真的没有看见罗容。但是她也不敢把罗容挂上去了,只是惴惴不安地走向某个草地上的小道。
小道旁灌木丛上所绽放的花儿,在她眼里已经没有往常那样可爱了。
娆炙的住所,在沉思瀑布旁边。住所建筑设计简约,就是有棱有角的黑白灰方格规律地堆叠在一块。走进5号住所大门,左右两旁是宽敞的走廊,每个走廊里有两扇门。而两条走廊中间夹着的就是旋转楼梯。
乘坐楼梯上升至2楼,娆炙拐弯,直径走向走廊尽头的标着21的那扇门。
推门而入,公寓式的房子,所见之处无论装修还是家具,还是仅黑白灰几色。室内就两扇窗,一扇窗下是一张蘑菇床,床旁边有一张蘑菇餐桌,另一扇窗下是一张牵牛花沙发,沙发旁边有一张蘑菇书桌。
书桌上有三盏黑色的幽兰花灯,有滴水莲式的简易书架,书架上零零散散贴着一些纸张。
餐桌上亮着一盏铃兰灯,灯下摆着枫叶盘,盘中一副竹筷,盘子旁边是一口飞燕花碗,碗里装着一支白色的紫罗兰勺。
蘑菇桌下两张蘑菇椅,一张蘑菇椅上挂着两件相差不大的衣物,另一张蘑菇椅上放着几瓶格外显眼的颜料喷剂。
娆炙看见颜料喷剂,立刻上前抱起它们,把它们藏进床里的被子之下。还回过头看看罗容的反应,生怕颜料喷剂被罗容看见。
罗容不理解她这个行为,摘下花盆头套时问道:“你为什么把它们藏起来?”
娆炙眼神飘动:“我藏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藏奥。”
罗容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花盆头套,是白色的,她好像明白些什么,于是坐到床旁边的蘑菇椅上——椅子是膨膨松的,举着花盆头套问娆炙:“你觉得花盆可能是什么颜色的?”
娆炙一听,从被子下面拿出一罐颜料喷剂:“当然是这种颜色的!”
罗容看了一眼喷剂,点点头:“奥,紫色的。”
娆炙眼睛都亮起来了:“紫色?原来这是紫色。”她抱着手里的紫色颜料,来回端详起来,爱不释手的样子,“紫色可真好看呀。”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把颜料背在身后,紧张地看向罗容,“我知道了,你就是传闻中的颜色杀手!”
罗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将花盆头套递给她:“需要我洗洗它吗?毕竟我戴过了。”
娆炙一把拿过来,神情慌张:“不能洗,洗了就不好染色了。”说完又紧闭着嘴,一脸笑嘻嘻地望着罗容,“只要你不是颜色杀手,我就放心了。”
罗容转过身去,拿起了那一盏她一进来就很感兴趣的铃兰灯,上下颠倒、左右摇摆地观赏起来:“颜色杀手……”这铃兰灯做得真细致,若干颗下垂着的阔钟形白色花苞里皆包裹着暖光灯泡。
娆炙起身坐到另一张蘑菇椅上:“你还是不是摩人啊?连这个传闻都不知道。
“颜色那是属于自然的,我们摩人不能随意使用。
“能用黑白灰三种颜色,已经是最大极限啦。
“如果你滥用自然的颜色,还被发现了,就会被颜色杀手……”
她说着,伸出手,悄咪咪关掉了铃兰灯的开关,然后语调变得低沉起来:“抓起来……
“抓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经受难以忍受的折磨……”
在她挤眉弄眼做夸张表情和动作时,罗容早就走到书桌旁边,调出翻译屏。结果无意间看见一张测试报告单,看下来每一行的测试结果都是:“不及格”,“不及格”,“不通过”,“不通过”,“暂无进步空间”,“暂无进步空间”,……。
压在测试报告单下的,还有一张审核报告单,报告总结为以下:
“测试员娆炙:
“享受团体活动,务实而脚踏实地。
“高度关注正在发生的事情,重视情感表达以及和谐合作。
“性情平和,拒绝过度担心。
“各项长期测试结果表明,上限不足。
“推荐职业:环境员。
“推荐工作场所:自然冰山观赏景。”
啪的一声,娆炙将纸张全部抢了过去,她很不高兴:“你怎么偷看别人的东西啊?你真过分。”
罗容低眼摆弄桌面的幽兰花灯,嘴里下意识就说出:
“反正这些都是假的,又没必要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