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走后,地牢的冰冷刺激着迪蒙的头脑,他在推断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以及自己是否会处于危险之中。
迪蒙凝神闭目,隐约会听到岩壁缝隙因潮湿凝聚、滴落的水珠。
哒——哒——哒——
在滴落声的重合里,还有两道平稳的脚步声,迪蒙的魔力日益增强,他能敏感听出,这脚步声和爱德华、海伦娜完全不同。
他迎着岩壁的火光微微睁眼,两道古铜色皮肤的身影停在铁栏杆前。
这是两位长有灰色长耳的阿尼莫尼族女战士,头发都是深红色,正用着一双灵动的深色瞳孔审视着迪蒙。
“喂,滚过来。”其中一名女战士毫不客气的催促道。
迪蒙毫无波澜的靠近铁栅栏。虽然他此刻是一名‘阶下囚’,但经过思考和抉择,现在除了冷静,其他的情绪都是多余的。
爱德华的话可以信一半,剩下的,只能靠自己了……迪蒙在心里自我警示着,他从铁栏杆前起身,露出一个略显放松的微笑。
“我们要去哪里?”
迪蒙的发问让其中一名女战士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火光照在女战士健硕的胳臂上,她拿出古铜钥匙,插入了铁牢中。
“别废话,滚出来。”
催促间,另一名女战士一把将迪蒙拽了出来,力量的悬殊感令迪蒙肩膀隐隐吃疼,同时,镣铐再次拷紧了他的手腕。
确定镣铐牢固后,两名女战士站在迪蒙的两侧,并在他的身后用力推了一下。“往前走,人类。”
迪蒙沉默的走在这条来时的长廊,两边的火光为他而照亮,此时此景,仿佛自己真的像是在奔赴刑场。
他眼睛偷偷撇向左侧的阿尼莫尼族战士,那灰色的长耳在红发上一抖一抖,很难想象这是长在一名身躯健硕的女性身上。
想起艾泽城的‘长耳酒馆’,迪蒙低声试探道:“我在城里,也见过你们的族人。”
“闭嘴!”女战士以一声喝止回应了迪蒙,满脸的怒不可遏,“别拿我们跟那些自甘堕落的受污者相提并论。”
迪蒙收回了眼神,但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听起来,你们有什么苦衷。”
女战士的脚步突然一顿,看向迪蒙的眼神有些困惑,语气陡然舒缓了几分:“……闭嘴吧。”
另一侧的女战士再次推了迪蒙一下,似乎两人都想结束这个话题。
迪蒙不去过多在意,现在更重要的是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两名狱卒和一名‘牢犯’走上阶梯,他们从一个拐角处改变了方向,走到一处紧闭着的花纹石门。
石门处坚守着十几名女战士,为首的是一名金发黄耳的阿尼莫尼族女性,一身宽松长袍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看上去是等待了许久。等迪蒙三个人凑近,她从石门前快步走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尼莫尼族的仪式官,接下来所有时间,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这种被当做货物的交接令迪蒙浑身有些不自在,随后,他感觉到一阵放松,那绷紧的镣铐已经被人卸去。
迪蒙活动了下手部,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周围的女战士顿时警戒的看向迪蒙,待仪式官伸手示意,女战士们又收回目光。
“好好珍惜吧。”仪式官随意道,“这是你为数不多的时间了。”
迪蒙表面应同的点点头,而实际上,他正在专注的唤醒脉轮,调用魔力。
但结果和之前一样。
这里所有可见空间,恐怕都隔绝了和魔力的联系!
这也表明爱德华的仪式魔法,绝对存在着问题。
一股阴霾浮现在迪蒙的心间,他抬眼看去——花纹石门打开了。
仪式官走在迪蒙的身前,他的身后是十几名女战士,将迪蒙团团围住。
大前方是一片辽阔的砂石空地,如同角斗场一样,在这片凹底的空地外,是一圈圈的‘观众席’,只不过不存在任何观众,唯有阿尼莫尼族的女战士围在上方,以及在这些战士身后的女王。
那位相貌十六七岁的白发少女,黛丝媞妮,依旧是那副君临而下的姿态,而迪蒙每在空地挪动一步,心底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诉说的空洞。
怎么回事?……他暗暗疑惑。
这内心深处的空荡,就像有东西在剥夺他的情感,恐惧、紧张、冷静……所有的情绪都在随着脚步一点点消逝,仿佛在抽丝剥茧,要将他制成木偶。
一步……两步……
他前方的仪式官好像在说什么,但他有些听不清了。
三步……四步……
空气变得宁静,他能看到高台上的女战士们在莫名其妙的欢呼,但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第五步……
空间骤时下沉,所有景象如搅乱的泥土拧在一起,收紧于一个圆点后,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
眨眼间,刚刚的景象被一片无垠的黑暗取而代之,迪蒙敏锐的察觉到,耳畔渐渐能听到声音,又或者是恢复了听觉。
“主——”
“主——”
“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一道高亢而热情的声音饱含期待,在这黑暗传递,渴求般的等待回应。
声音灌入迪蒙耳中,他心神恍惚的在黑暗里寻找声音来源,内心依旧保持着一种虚无感。
“是谁?”迪蒙悄然在黑暗里询问。
“擘内!”那声音即刻回道:“您最忠诚的下属!”
塔利安礼葬官……柱魔……擘内……
迪蒙脑海里闪过数个关联记忆,他想到具有意识的逢魔诫录,而对方的自称,更令他难以置信。
“忠诚的下属?忠诚于逢魔诫录?”
“不!”否定的声音激烈而坚定,“忠诚于您!”
我?可这些柱魔不是诞生在逢魔诫录里吗?……迪蒙控制不住的升起困惑,他沉吟着说道:“我已经无法再使用逢魔诫录了,显然,我没理由得到你的忠诚。”
“主!请原谅它!”
“逢魔诫录在恐惧,您的真实令它颤抖!”
“它会在您需要它的时候,再次出现!”
迪蒙怔了怔神,听上去擘内要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柱魔都了解‘逢魔诫录’。
“我现在就很需要它,实际上,在我们正在谈话的时间里,我可能已经被人砍死了。”迪蒙心情复杂,他略感艰难的诉说道。
黑暗里沉默许久,声音再次回荡过来,这次的语调不再高昂,而是转为低弱,像是在忏悔。
“能与您相见令我荣幸,但这实在令我惶恐……”
“您被卷入了我们和这个世界的斗争。”
“我对不起您,主,这是我的失策。”
“这个世界,关于‘恶’的戒律,已经被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