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整株精灵母树作为龙骨建造的胜利女神号果然非同凡响，即便已经荒废多年，也还能看得出它当年的威势。”
粗糙的手掌轻拂过胜利女神号的舰身，波利斯将整张大脸都凑到舰船腐朽的木板前，低声喃喃：“对于一名海语者来说，能被授权指挥这样一艘战舰绝对是无与伦比的荣耀。”
“如果你真的想要指挥一艘无法动弹的废弃战舰的话，我不介意暂时任命你为胜利女神号的舰长。”
轻轻拍了拍波利斯的肩膀，克兰朝着海面怒了努嘴：“但这件事要放在正事之后。”
“这样美丽的造物就这样被丢弃在这里真是太可惜了……”
依依不舍地离开胜利女神号的身边，波利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克兰：“请原谅我的失态，公爵大人。”
“是人就有爱好，这无可厚非，只要别耽误正事就好，”克兰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四下里扫视了一圈：“你找好举行仪式的地方了吗？”
“当然，我的公爵大人。”
波利斯向克兰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看向正眺望着大海深处，眼神迷茫的缇茜。
“缇茜小姐，我还需要您的血，一点儿就好。”
收回目光，缇茜干脆利落地用小刀划开自己的手掌，将自掌心流淌出的血液盛进一个小瓶中，递给了波利斯。
“这些够吗？”
“绰绰有余。”
深深地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波利斯接过血瓶，看向克兰：“公爵大人，可否让您的卫队离远一点，若是位于此地的灵魂数量过多，海语者仪式可能会受到些许干扰。”
“可以。”克兰握住精金怀表，抬手示意警卫队退后，直至消失在视野之外。
“还有其他要求吗？”
“最后一件事，希望您与缇茜小姐不要因为我接触海水后的容貌而感到惊惧。”
是因为克拉肯的诅咒？
心中这般想着，克兰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
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波利斯转身面对大海，缓缓伸展开双臂，旋即纵身跃入海中。
但波利斯的身影并未消失太长时间，伴随着一波接一波震耳欲聋的海涛声，波利斯很快便在一层宛若水晶般的海水簇拥之下再度出现在克兰与缇茜身前。
“那是……”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缇茜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而后又轻轻放下。
“嘘。”许是担忧缇茜的举动会惹恼波利斯，克兰将一根食指搭在唇前，示意缇茜不要出声。
但他并不打算责管缇茜的轻举妄动。
实际上，就算是克兰自己，也无法在目睹变身后的波利斯时保持眼神的平静。
此时的波利斯拥有一颗章鱼状的脑袋，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成了极深的青蓝色，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甲，更有八条蛇形触须自他的章鱼脑袋下方蜿蜒而出，无意识地弯曲扭动。
背负着这样可憎而恐怖的诅咒，也难怪波利斯选择卖掉玛利亚号，放弃自己的船长生涯。
没有理会堤岸上的两道奇异目光，波利斯默默注视着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身上的肮脏黑袍在海风中轻轻飘动，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正如那层水晶般的海水那样。
而在他的手心，则出现了一个碗状的深蓝色漩涡。
起初，那个漩涡只有婴孩拳头大小，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海水涌入漩涡，它的体积开始变得愈来愈大，直至其直径达到一米开外。
波利斯的眼中无悲无喜，低声呢喃：
“深邃之海，澎湃之波……”
“潮起潮落，奔流不息……”
眼见漩涡逐渐变得稳定，波利斯才缓缓放松了对漩涡的控制，从怀中取出缇茜方才递来的血瓶。
“以血为水，以魂为饵……”
“潮汐之力，生生不息……”
伴随着低沉的吟唱声，一滴晶莹的鲜血落入了漩涡之中，旋即泛起了一阵微弱的红光。
随着微弱红光在漩涡中逐渐氤氲开来，一条条仿若脉络状的红色细线忽而出现，而后彼此交织，试图勾勒出一具模糊的人形。
而为了引导这些细线，波利斯也随之闭上双眼，眉头紧蹙。
“血融波涛，情意相通……”
“海神之眷，沟通彼岸……”
浩渺无垠的大海开始在波利斯的心灵深处轻柔地回应着，巨浪的声音渐渐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某种来自某种至高存在的呼唤。
下一刻，漩涡破碎，染血的海水开始在波利斯周围剧烈涌动起来，旋即缓缓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形。
从那道模糊人形的轮廓不难看出，那是一位高而瘦削的精干男子。
“你就是迪马斯？”看到波利斯向自己点头示意，克兰双手环抱于胸前，直视着血色人影模糊的脸庞。
“你们为什么会有我妹妹的血？她在哪儿？”
没有回答克兰的疑问，低沉而嘶哑的声音缓缓自血色人影口中传来。
“我是塞米亚公爵克兰·罗斯，你的妹妹在我手里，目前受我庇护，无须担忧费伦的追捕。”似乎是对迪马斯的态度有些许不满，克兰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
“塞米亚……”迪马斯的语气略微放缓：“只要不是费伦就好，你想要用我的妹妹向我换取什么？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者……”
“公爵大人，请快一点，要没时间了。”就在这时，脸色铁青的波利斯忽而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而在波利斯开口的同一时间，那道血色人影也隐隐出现了溃散的征兆。
“波利斯，把这封信给他。”没有片刻犹豫，克兰将早已准备好的信件扔向波利斯。
“明白。”
转手将信件掷入血色人影之中，波利斯怒吼一声，将人影连同信件一起爆碎成一片血色的雾气，而后缓缓沉入海洋，再无踪影。
而波利斯也在仪式结束的刹那借由波涛将自己推至岸上，而后颓然倒地，脸色苍白，显然是消耗过大，再无余力。
就在波利斯即将倒在地上之时，克兰却一把将其拉住，用无比关切的目光看向波利斯深藏在触须与鳞甲之下的双眼。
“信传过去了吗？”
直至看到波利斯强撑着点了点头，克兰才释怀地笑了笑，拖着波利斯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如此一来，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只有耐心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