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也听出了来人声音,幽怨的看了王庆之一眼,那眼神,差点让王庆之以为自己真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一个中年灰衫文士推门走了进来,中等身材,看起来白白净净、干干净净,又特意蓄了短须,冲淡了他白皙凝脂般肌肤带来的阴柔之气。
王庆之见他双手白皙、十指修长,但双手掌心却起了老茧,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灰衫文士身上的气息中正平和,但王庆之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绝不简单。
王庆之的目光落在了来人腰间的剑匣上,正猜测着他的来历,便见上官玉起身,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老师。”
灰衫文士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
雷千堂起身,笑着打起了招呼,态度热情。
王庆之能感觉出雷千堂对灰衫文士,除了亲近,还带着尊敬,也跟着站了起来,带着浅浅的笑容,不卑不亢。
武二娘见状,也急忙站了起来。
灰衫文士摆了摆手,说道:“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等他入了座,这才各自坐下。
雷千堂首先介绍了灰衫文士,然后再将王庆之与武二娘介绍给灰衫文士。
灰衫文士姓斐,单名一个简字,乃是当朝文渊阁与武英殿双料大学士,国子监监正。
大周文武并用,故设文渊阁与武英殿,以大学士之虚衔赐于文武之道的佼佼者。
当然,前提是你忠于朝廷。
大周的国子监,也异于以前各朝各代,监生也分文科监生与武科监生。
斐简能成为双料大学士与国子监监正,不仅是大周文坛两大领袖之一,也是大周武道五位大宗师之首。
斐简对王庆之倒是多看了两眼,一来是他长得实在好看,二来他表现出来的那份沉稳谦和的气度的,远超出了他的年龄。
不过,斐简很快便将注意力与话题转移到了雷千堂与武二娘身上。
老友铁树开花,当然值得调侃几句,多喝几杯。
令王庆之意外的是,几杯酒下肚,斐简便没了刚才道貌岸然的样子,与雷千堂互相揭起对方的糗事来。
王庆之固然听到了许多关于二人的秘密,更清楚了二人之间那种过命的交情。
当年,若不是斐简从中周旋,不惜触怒陛下也要为雷千堂求情,陛下说不定就顺了那些人的意,直接斩了雷千堂。
酒过十巡,雷千堂指着王庆之道:“这是我认定的小兄弟,斐简,你安排他进国子监吧。”
斐简此时倒是突然清醒过来,断然拒绝道:“这事,况怕不行,国子监的监生可都是经过文科或武科省试考进来的。”
雷千堂愣了一下,不屑的道:“谁稀罕做你国子监的监生了,我是让他进去做个博士,教那些监生。”
斐简一愣,这酒意倒去了大半,狐疑的打量了王庆之半晌,转头问雷千堂:“雷老弟,你认真的?”
雷千堂哼了一声,一副当然如此的样子。
斐简知道雷千堂虽然豪爽仗义,但绝不会因私废公、信口开河,王庆之能得他如此看重,定有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托大,对王庆之温声说道:“既然雷老弟这么极力推荐,那你明日便来国子监找我,若是能通过我的考核,我便许你入国子监为博士。”
王庆之起身谢过,并答应明日上午一定到。
雷千堂见时候也差不多了,便提议散席,各回各家。
王庆之自然是随雷千堂回侯府歇息。
奈何雷千堂喝了酒,来了性致,随便将王庆之安排在了隔壁,然后就抱着武二娘圆房去了。
王庆之一个晚上没睡着,不是不想,是根本没办法。
武二娘开始跟杀猪一样叫唤,听着怪吓人的。
等到成了婴儿般的猫叫,一个晚上来了四次,每次都持续小半个时辰,弄得王庆之抓耳挠腮,哪里睡得着。
等到王庆之顶着个黑眼圈起床,雷千堂已经在院子里练刀了。
王庆之走出门口时,武二娘正倚着房门看雷千堂练刀,那眼神就跟起了雾似的,就快要滴出水来了。
见王庆之出来,武二娘脸上未褪尽的潮红又浓了起来,赶紧退了回去,将房门虚掩上了。
雷千堂收了刀,看着王庆之奇怪的问道:“庆之,昨天没睡好吗?”
王庆之忍住了踹人的冲动,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昨夜雨骤风急,你们家有只狗也真是饿了,喝了一晚上的米汤,那入口的吧唧声也吵了一个晚上,我是真没办法入睡。”
雷千堂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不由老脸一红,想着自己昨夜确实太放纵了些,连王庆之损他是狗的事都不计较了。
王庆之走过去拍了拍雷千堂的肩膀,小声说道:“虽说老雷你老当益壮,但这色是刮骨刀,还是要有所节制。我还要去国子监,早饭我就随便在街上吃点吧,就不在家里打扰你们夫妻恩爱了。”
雷千堂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心中有数。对了,斐简这个人做事一板一眼,不会循私,你可得认真对待。”
王庆之抬了抬手,表示自己记下了,然后离开了侯府。
在路边的面摊上来了碗不加葱花的油泼面,王庆之往国子监走去。
远远望见国子监门口,就发现上官玉正在那东张西望。
他看见她的同时,她也发现了他。
两人一碰面,上官玉便发现了他昨夜没睡好,关心的问了一句。
王庆之诉苦道:“昨夜老雷与二娘切磋,动静太大,还不时喊出老汉推车、观音坐莲之类,听着就好生厉害的招式,你说我能睡好吗?”
上官玉疑惑的问道:“二娘不是没习过武吗?怎么还能与大人切磋过招?”
蓦地反应过来,又羞又怒,娇嗔道:“王庆之,你又戏弄我!”
旋即又想道:“这老汉推车、观音坐莲莫不是男欢女爱时的羞耻招数?明儿悄悄去买几册话本,看看这些招数到底是什么样的。”
王庆之见她的俏脸莫名红了起来,而且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热切又有些躲闪?
这是心怀鬼胎的心虚?
王庆之一头雾水,不懂上官玉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奇怪。
上官玉已经转身往里走了。
国子监在京城占了整整两坊之地,进门往左为文监,往右为武监,直走就是监正及以下官员与博士的公廨。
两人直走,路上并没遇到什么人。
身为监正,斐简在国子监里面拥有一个独立的山水园林小庭院。
上官玉知道地儿,引着王庆之直接进了斐简的小院。
斐简一个人在小院里的石桌旁研究围棋棋谱。
二人上前行礼,斐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王庆之露出探询之意。
王庆之坐到了对面的石凳上。
斐简摆下的棋局已入中盘,该黑方落子。
白棋的上一子极妙,拆二已是必然,不仅确保了白三角大块的安全,同时也对黑三角数子形成了威胁。
上官玉的棋艺也不弱,看出黑子跳一手才是正常下法,既可保证黑三角数子和下方黑圆圈一子的联系,反过来也封锁了白三角大块,提前解决掉这个不确定因素。
王庆之稍一思考,将黑子落在了白方上一子的下面,托起了二路。
不仅上官玉一愣,连斐简都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