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陈玄生很难回答。
以他目前的实力和拥有的刑案法器来说，还无法识别周吉尸体中的黑气究竟是什么。
“六叔，把我的冰心玉盒取来。”
刀疤老者递过一个做工精巧的盒子。
《折狱录》中曾经记载过，这冰心玉盒有鉴别妖气来源的功效。
百里玉霜取出一枚银针，刺入周吉心房。
黑色妖气就像吸管中的水一样被吸收殆尽----
接着，百里玉霜贴上一道碧绿色的灵符，双手结成法决。
冰心玉盒表面现出一幅地图。
黑色的妖气好像一个箭头，在地图上的某处停了下来。
“杀周吉的妖气来自于天狼山！”百里玉霜秀眉紧蹙道。
接着，她转头望着陈玄生：“其实，你不该这么早去周家，这样做等于是打草惊蛇！”
“我这么做也不是没有收获。”
陈玄生顿了一下，道：“至少，我知道周吉不可能是行刺张大人的凶手！”
“如果不是，周家老夫人为什么要杀他？”百里玉霜问。
“周家老夫人杀周吉，是为了丢卒保车。大周人皇最恨的就是祭祀邪神，大周律规定凡私自祭祀者，至少都是流放三千里---”
“周老夫人杀一个周吉，保住整个周家，这笔账谁都会算！”陈玄生条分缕析道。
他的脸部轮廓与灯影重合，多了一份冷酷坚毅。
百里玉霜看了眼，接着道：“像周吉这样的纨绔子弟，刺杀从五品同知，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何况是你得罪了周吉，他不至于恨屋及乌，报复到张道通头上。”
“因此，杀捕快、仵作的另有其人！”
陈玄生赞同点头，细想之下觉得十分恐怖。
杀捕快、仵作和五年前杀李生秀才的是同一个妖怪。
这个妖怪可能潜伏在庆阳府很多年了。
“小捕快，你要记住，山中妖易除，人中妖难除啊----”百里玉霜意味深长道。
所谓人中妖，指的是一些化形大妖，法力通玄，完全掩盖了妖气，混迹于庙堂之上。
比如百年前的妖妃李红秀，本就是千年得道狐妖，竟然成为大周人皇宠妃。
勾结云荒妖帝，制造祸乱。
这种朝堂上的大妖远比山中妖更难除。
百里玉霜这么一说，陈玄生叹气苦笑：“卑职也只有尽力而为！”
“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明何种妖物能制造出孔洞型创口，吸干人全身精血。”
这一说法倒提醒了百里玉霜。
李秀才被杀一案发生在五年前，这桩陈年旧案一直没侦破。
原有的证据、证人因年月久远，就算重新查也查不到什么。
这三件案子唯一相似的就是尸体都有上百个细小的孔洞，全身精血被吸干。
因此，从凶器入手恐怕更易侦破---
但凶手既然敢铤而走险，杀捕快、杀仵作，他早就做好防范，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比如李秀才这个案子出了后，也是五年后才发生类似凶案。
难道，为了破此案要再等五年？
且不说大周官场没这规矩，就算在张大人跟前也不好交代。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陈玄生深吸一口气道：“这件案子要劳烦百里大人发布一个文告，就说刺杀张大人一案已经结案---”
“你想再刺激一下周家？”
百里玉霜眸光闪烁，明白了陈玄生的用意。
刺杀张道通的案子公告结案，才能让凶手放松警惕。
公告只说结案，但碰巧的是淮南周公子死了。
坊间风评都会指向周家。
借此再让周家手忙脚乱一阵子，减少掣肘。
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这件案子需要张大人知晓！”陈玄生补充道。
“走，我陪你去张大人府上走一趟！”百里玉霜道。
盛夏。
烈日炎炎。
张道通在亭子里纳凉，见到两人取来冰镇葡萄酒招待。
百里玉霜简明的叙述来意。
张道通听完，表情凝重。
案子不破，他寝食难安。
虽说大周皇朝官场勾心斗角极其厉害，但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从五品的大员还是极少、极少------
“百里大人，有劳了！”
镇武侯千金、六扇门从五品按察使百里玉霜肯出手，张道通当然是感激不尽。
“且慢！”
百里玉霜嘴角浮出一抹清冷的笑：“有个问题，在下务必请张大人如实回答！”
这话一出口，空气顿时凝固。
陈玄生的喉结动了动。
其实这话他很早就想问，却不好问。
要破案，首先要知悉凶手杀人动机！
如果能查到什么人和张道通有过节，顺着这个思路找下去，或许有更多的收获----
此前，张道通一口咬定没有过节。
作为下属，陈玄生也不好再问什么。
但这次，从百里玉霜嘴里说出这话来，张道通不得不认真对待。
他皱眉沉思良久，手抚长须道：“本官为官多年，确实不记得和哪位同僚有过节。”
“好吧！”
百里玉霜起身就走。
陈玄生向张道通行了个礼，跟她出了门。
烈日当空，行人稀少。
对于两位寒暑不侵的元境高手来说，这点酷热不算什么。
两人沿着庆阳府中央的桃花溪走了一阵子，百里玉霜停住脚道：“小捕快，你们张大人有事瞒着我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也有事瞒我。”
“属下哪敢？”
女人不好伺候！
像百里玉霜这样的侯门娇女更不好伺候。
陈玄生根本不知道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吉体内的妖气你是怎么感应到的？”百里玉霜眸光冷冽的问。
“这个---”
陈玄生目露难色。
大青石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去。
“属下曾经遇到过一位异人，教了在下一个辨别妖气的法子---”
“算了，我不问。”
话还没说完，百里玉霜直接打断。
她双眸盯着远处。
碧绿澄澈的桃花溪中有一只画舫悠悠荡来。
歌声袅袅，动人心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画舫上，一个绝美女子挥舞红袖，舞姿惊艳。
岸边，不少自诩风流的文士们对着女子指指点点。
但，百里玉霜的眼眸却逐渐冰冷。
陈玄生注意到，百里玉霜在看女子的头发。
头发有什么好看的？
“走，咱们上画舫听曲！”突然，百里玉霜身形一阵，宛如轻盈鸟雀纵掠十余丈的湖面，稳稳落在了画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