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司在庆阳府东南侧,紧挨着乱葬岗。
官府衙门修建时都要看风水。
唯独邢台司例外!
就在乱葬岗附近,刽子手们出红差方便。
邢台司负责的不止一个州府的红差。
那些特别难杀的大妖巨怪也会弄到邢台司来行刑。
“厉老爹,今天这趟红差上头点名非你不可。一百两银子的花红,啧啧---”一进门,就有相熟衙役打招呼。
一百两银子的花红,什么妖怪?
陈玄生心头一跳!
《折狱录》中讲过,一些大妖巨怪肉身强悍,水火不侵,哪怕只有一缕妖魂也能重生。
这种妖怪,只有邢台司刽子手能斩!
“厉老爹,这边请---”
一名青衣走过来,替厉青山更衣。
换下便服,换上邢台司刽子手的公服。
鬼头刀、燃魂酒、符纸,物品全部备好,然后两名青衣领着厉青山走过铁闸门,来到大牢尽头。
“这位是---”
青衣看着陈玄生问。
“庆阳府的武备陈大人!今日,我请他来观斩。有什么事我担着。”厉青山最后一句话,让青衣放心。
以往,也有一些达官显贵的子弟来观斩。
但斩杀大妖与别的行刑不同。
上个月,镇抚使大人的三公子来观斩三头蛟,被吓得屎尿齐出,最终是抬出去的---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青衣们都要叮嘱一番。
陈玄生跟在身后,进入刑场。
刑场就在乱葬岗山脚下。
一根直径五尺的精铁柱上,用冰蚕铁索捆了一头双头蟒妖。
蟒妖见到厉青山,霍然直立。
蛇眼透着狂暴嗜血的光芒,红色的蛇信子如同火焰在燃烧。
“哼!”
“死到临头了,还想吓唬谁?”
厉青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拽住的七寸,往精铁柱子上猛地一砸。
狂暴气息如天风海雨,压得蛇妖喘不过气来,只能匍匐在斩妖柱上。
就连远处观战的陈玄生也感受到恐怖的杀戮气息!
刚才陪同的两名青衣更是远远躲开。
生怕被厉老爹的杀气波及----
“邢台司刽子手,斩杀大妖数数百!”
这是刑房外挂着的厉青山的简介。
只有短短的一句,却透露出可怕的信息。
斩杀大妖绝非易事!
大妖神魂强悍,有些刽子手斩妖之后,被大妖冤魂纠缠,搞到疯癫。
但厉青山则不同。
凡被他斩杀的妖物,不但仵作可以放心验尸,就连烧尸的衙役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操作,不用担心沾染妖魂。
当、当!
厉青山手指弹了两下锋利的鬼头刀,一脸嫌弃:“用这种刀怎么斩妖?”
“拿我的刀来---”
哗啦!
厉青虹解开白布,将那柄钝刀扔了过去。
围栏外,有不少年轻的刽子手。
当他们看见这把钝刀,都流露出兴奋之色。
“这就是斩杀了数百大妖的镇魂刀吗?”
什么?
陈玄生心头一跳!
他曾经多次看见过厉青山磨这把钝刀。
除了吃饭、睡觉,厉青山都在打磨。
只是这刀太钝了,它真能斩妖?
“嗷呜---”
双头蛇妖看到此刀,忍不住悲鸣,双眸显露出恐惧之色,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终将被此物结束。
噗!
厉青山将燃魂酒喷在蛇妖颈部。
接着,他左手将蛇妖按在斩妖柱上。
右手钝刀刹那间大放光华,一道道血纹浮出刀身。
这是刀锋入体,斩杀大妖留下的特殊纹路。
密密麻麻,宛如地狱血火在烧。
呼!
无形杀气山呼海啸,蛇妖意识到“我命休矣”,垂死挣扎,表面鳞片一根根直立起来,发出尖锐的颤音。
这颤音令人毛孔收缩、心跳加速,眼前幻象丛生。
仿佛人生之恐怖,尽在此中。
厉青山刀一抹,刮掉一层蛇鳞,双头蛇妖的尖叫声变作哀嚎,身子也耷拉下来。
一劈一压,刀光爆闪。
灭杀万物的肃杀笼罩整个刑场,天色一下子变黑。
噗的一声,妖血狼烟般飞上半空。
双头蟒妖头已落地!
接着,厉青山喷出一口燃魂酒,往虚空斩了一刀。
空间现出一个血色旋涡,将妖血尽数焚烧吞噬掉----
最后,厉青山闭上眼睛,提刀四顾。
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揣摩刚才那一刀----
“给厉老爹披红挂彩!”
监斩官喊了一声,两名青衣给厉青山披上红绸带,挂上彩色储物袋。
这储物袋中除了有一百两银子的花红,还有驱邪丹、回气丹等刽子手专用的丹药。
一路吹吹打打,欢送回家。
街坊邻居看到厉青山披红挂彩回来,知道他又斩妖去了,生怕沾惹上什么忌讳,一个个拽住自家小孩,不让出去---
门口,厉青山站定,转头问:“刚才那一刀,你可看真切?”
“看清楚了!”
“好好领悟。”厉青山拍了拍陈玄生的肩膀,解下裹刀的红布,取来一些灵泉水,继续磨刀。
沙沙!
磨刀声入耳,仿佛最动听的乐曲---
陈玄生在回营路上,反复揣摩。
双头蟒妖修为至少相当于人类虚境强者,这样的大妖被厉青山一刀断头,连灵魂都没有留下半点。
可谓利落之极!
还有,厉青山在斩妖一刻迸发出的无穷杀气,瞬间就摧垮了双头蟒妖的斗志,这类似于英国公法相的武道意志碾压。
陈玄生反复琢磨,心中生出许多明悟---
“头儿,你可回来了。”
大营门口,张虎将一张军令递了过去。
陈玄生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传令,全营明日一早开拔,所有军械、粮草一律带走,不留半点。”
如果这算周家的报复,那陈玄生反倒乐于接受。
一支军队本就该驻扎在深山大泽,便于斩妖立功。
驻扎在城中,过舒服日子,只会消磨斗志。
说不定,这一次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
庆阳府、邢台司。
在最后面的一座院落里,百里玉霜正在喝酒。
春寒料峭,梅花犹在。
这种日子最好喝一杯暖暖身子。
本来,百里玉霜可以去庆阳府衙住,但她不想太招摇,于是选择了和六扇门关系密切的邢台司。
说起来,邢台司一开始是从六扇门分出去的。
这么多年,六扇门捉妖,邢台司斩妖。
彼此都有合作。
六扇门从五品按察使、镇武侯千金百里玉霜来访,邢台司千户左东楼自然要倾心接纳。
“左大人,我听说前些日子淮南周公子被人教训了?”百里玉霜问。
左东楼挑眉道:“想不到这件事连百里大人也有所耳闻。”
“那个周吉这次遇上了硬茬子!”
“陈玄生虽然只是个正七品的武备,但武艺超凡,一战斩杀元境后期大妖,深得潘寿年赏识,又是张道通的心腹。”
“周吉自己不务正业也就罢了,还唆使一干军士不去点卯,换做任何人都要出手。只是----”左东楼顿了一下道:“没想到陈玄生胆子大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