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荒村、孤坟。
雪无声落下,百里玉霜伫立不动,眸子里有泪也有恨。
这孤坟中埋葬的是她最爱的娘亲!
她本是忘情宗的圣女,天之娇女,道境强者。
却因为爱错一个人毁了这一生----
那个人,却至今没有半点歉疚。
他的功名,他的欲望,才是他的全部。
一个被王朝碾压的宗门圣女又算得了什么?
“娘亲---”
百里玉霜眸光闪动,泪光盈盈。
蓦然,她双眼紧闭挤出眼眶的泪水,一道白光从手上飞出。
“啊---”
一声惨叫,一抹殷红在雪地里绽放开来。
一名跟踪者右手被长剑钉在了树上。
百里玉霜踏碎风雪,大步走过去,眸光森然:“说!百里明派你来做什么?”
跟踪者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掌被长剑洞穿,钉在树干上。
稍微一动,就是钻心刺骨的疼。
“只是,请小姐---赴宴---”跟踪者冷汗直冒。
“哦?”
百里玉霜嘴角上扬,伸手握住剑柄,轻轻一转。
跟踪者疼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就像一幅风干的画紧贴着树干,似乎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六扇门有很多手段,我还没有使出来,你要不要试一试?”百里玉霜冷声问。
“二小姐,我---我说!”
跟踪者不再抵抗。
“今日赴宴,北郡王次子也来了。大公子有意撮合你们----”
砰!
百里玉霜拔剑,倒转剑柄将跟踪者撞晕过去。
她拖着剑走在漫天风雪中,最后上了马车。
“二小姐!”
刀疤老者躬身行礼。
当看到剑锋上的那一抹血红,他暗自叹息。
别人艳羡的侯府娇女,终究还是要离开那个钟鼎玉食的家----
“六叔,走吧!”
百里玉霜拍了拍刀疤老者的肩膀,上了车。
“去哪儿?”
刀疤老者擦去马车车辕上的积雪,眯着双眼问。
“随便!”
百里玉霜迷茫的吐出这两个字。
那个冰冷的家是回不去了。
天下之大,仿佛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倒不如信马由缰,走到哪儿就算哪儿---
这个念头固然美好,却很不现实。
身为从五品的六扇门按察使,百里玉霜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不知道,山阴县那个小捕快怎样了?”百里玉霜鬼使神差的说了句。
刀疤老者会意,举起马鞭,猛地抽了一下。
骏马踏碎风雪,往西洲行省方向疾驰而去---
镇武侯府。
满是积雪的台阶下,跪了十几个人。
即便雪落满身,成了雪人,也没人敢动一下!
台阶上,华服金冠的贵公子坐在铺着貂裘的椅子上,手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细长的眼锋锐如刀。
“尔等,连个丫头都看不住!”
卫士们的头埋得更低,几乎低到尘埃里。
他们感受到那道冰冷目光扫过,仿佛死神的狞笑,一种窒息感如毒蛇缠颈。
“伸出你们的右手。”
呼呼!
十几个人齐齐伸出右手。
生怕动作慢了,惹怒大公子,引来更大的责罚。
“你——过来!”
华服公子回头,朝着一个新入职的卫士招了招手。
等这名卫士走近前,华府公子抽出一把刀扔过去。
这名卫士伸手接住,眼神冷冽。
不带半点感情的冷!
好像眼前跪着的不是活人,只是练刀的木头桩子。
“把他们的右手通通砍了---”
唰!
刀光如迅雷疾风,一闪即逝。
空气中血腥味飘荡,地上多了十几只手掌。
断口齐整,血液还没来的及流出,刀锋就已经切断手腕。
铿锵!
年轻卫士还刀入鞘,双手奉还。
眼神始终冷漠,好像任何东西都不值得入眼。
地上,跪着的十几名卫士用左手捏着手腕,牙关咯吱作响,却没有人敢喊痛。
在侯府,大公子百里明蛮横霸道,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卫士仆从不知道有多少。
斩一只手那是大公子开恩!
“捡起你们的手,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盘缠,滚吧---”
百里明挥了挥手,十几个卫士捡起地上血淋淋的断手离开,表情如释重负。
至少,和死去的那些卫士相比,他们只失去了一只手。
“你叫什么名字?”百里明问新来的卫士。
“薛无名!”
“无名?”百里明听见这个名字,也笑了:“没有哪位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无名。”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薛无名解释道。
“为什么?”
百里明觉得这卫士从名字到性格,都很有意思。
“因为,一个无名的人往往比有名的人更可怕!”薛无名说话的时候,腰杆挺直就像一把剑。
百里明一怔!
手中的香茗晃动,几滴茶水飞溅到薛无名的脸上。
但薛无名没有去檫,甚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这份镇定和大气让百里明刮目相看。
他转头盯着薛无名看了很久,突然拔出佩剑。
一剑斩落!
发丝落下,薛无名还是一动不动。
“好胆识!从今天起,你做我的贴身卫士---”百里明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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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县。
连日的雪终于停歇。
雪后放晴,碧空朗朗。
空气清新得好像用牛乳洗过。
高柳穿着新作的绸缎袄裙,晃动着腰肢走在巷子里,阳光照在她明媚的面庞上,一脸灿烂的笑。
今天是个好日子!
陈玄生终于松了口,答应让自己做侍妾。
没有摆酒请客,也没有亲友祝福。
但高柳心中却很快活。
她一个寡妇,膝下又没有孩子。
郝仁死了之后,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还有几十亩良田,若不找个依靠,只怕那些浮华浪子把自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高娘子,来买件衣裳吧?新到的云锦缎子,和您的身段很配。”一个鬓角插着红花的半老徐娘招呼道。
她叫冯二娘,是山阴县裁缝铺的老板。
一手针线活做的那叫一个漂亮!
据说,不少邻近州县的人都来她的裁缝铺订做衣服。
想想看,一个女人这辈子若不穿点漂亮衣服,也白活了。
高柳浅浅一笑,提起裙子跨过门槛,跟着冯二娘进入后院。
院子不大,小小的天井中有一口水缸。
几尾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高家娘子,这边请!”冯二娘殷勤的推开门,领着高柳进入房间。
在进门的刹那,她颧骨高耸的脸突然暗沉下来。
眸子里,惨绿妖异的光芒一闪而逝----